67 纏木之藤

更新時間:2014-1-25 21:10:48 本章字數:3485

皇甫臻不以為意地聳聳肩：“你就是去警察局報案也沒關系，到時候我就說你是我臨陣脫逃的未婚妻，我估計大家都會同情我的。 ”

說到這裏，他話鋒一轉，可憐巴巴地問道：“黎珂，你覺不覺得我看上去老了很多？你走之後，我吃不下也睡不好，以前小病人都叫我哥哥，現在已經改成叔叔了……”

丁小柔聞言一怔，當真仔細打量起來，看了半晌，她讷讷地回答：“沒有啊，還跟以前一樣，挺帥氣的。”

皇甫臻聽了，眼神驟然轉成深暗，他上前一步，兩只手臂撐住房門，将丁小柔牢牢禁锢在自己的臂膀之中，動作如此強勢，說的話卻溫柔而謹慎：“我想吻你，行嗎？”

望着眼前放大了數倍的俊臉，丁小柔不禁有片刻的恍惚，随即雙手抵住他的胸膛：“不……皇甫臻，你這樣做，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皇甫臻也并不強求，他向後退了一點，懇切地說道：“黎珂，你身上究竟有什麽故事，能講給我聽嗎？”

他的眼神如此溫柔，丁小柔覺得自己仿佛下一秒就會溺斃在這眼波裏，她急忙低下頭去，嗫嚅着回答：“我得考慮一下，不要逼我……”

正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呼喚皇甫臻的聲音，他吐了一口氣，将值班室的門拉開一點，探頭問道：“護士長，什麽事？”

護士長小跑着奔了過來：“皇甫，19床又開始折騰了，你快去看看吧。”

皇甫臻點了點頭：“知道了，我換一下衣服，馬上就到。”

重新關緊房門，他定定地看着丁小柔，輕輕嘆了一口氣：“無論如何，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好了，先不說這些了，你累了一天，早點回去休息吧。8床的手術做得很幹淨，請你放心。”

說完，他整整白衣，開門走了出去。

丁小柔遲疑再三，還是忍不住來到第八病室門前，悄悄向裏張望。19床是位五十歲上下的婦女，此時正站在床上又哭又叫，還不時踢打着上前勸解的患者和醫護人員，片刻功夫，已經把床頭櫃上的東西“乒乒乓乓”地全部掃到了地上。

皇甫臻正站在房間角落裏打電話，見局面越發難以控制，匆匆挂斷電話走到床旁：“梁阿姨，您先別哭，告訴我哪兒難受？”婦女暫停了一下，随即又揮舞着手臂大哭起來：“我他媽的哪兒都難受，腰疼、肚子也疼，一咳嗽起來就收不住，我快死啦，你趕緊讓我兒子來看我啊……”

皇甫臻為難地和護士長對視了一眼，護士長湊近了一些，柔聲說道：“梁阿姨，您再想想，是不是把您兒子的電話記錯了？這個號碼一直打不通啊……”

婦女瞬間停止了哭鬧，随即嘿嘿冷笑兩聲：“原來你們也打不通？我還以為那個兔崽子把我拉到黑名單裏了呢。好，好啊，他這是打算眼睜睜地看着他娘咽氣啊，我要求出院，我要去告他，我一定要告他！”

皇甫臻走到床邊，扶住婦女的手臂，輕聲勸慰：“阿姨，您放心，我們一定能幫您找到兒子的，我不是跟您說過麽，您這個病最怕生氣，好了，我把電視給您打開，您不是最愛看……”

正在這時，婦女忽然抽出右手，掄圓了打在皇甫臻臉上：“你他媽的少來這套！我知道你，就是你當初攔着不同意給我做手術吧，就是你告訴我兒子說我沒什麽事吧，就是你一直以為我是裝病吧，你這個禍國殃民的庸醫，老娘我是乳腺癌！外加肺轉移、骨轉移、全身轉移！你賠我兒子，你把我兒子給我找回來！”

在衆人的驚呼聲中，皇甫臻擦擦嘴角的血跡，依然和顏悅色地說道：“您放心，過幾天我一定讓他來看您。阿姨，您剛才不是說總咳嗽嗎，快坐下讓我聽聽……”

婦女猶豫了一下，不情不願地坐了下來，皇甫臻掏出口袋裏的聽診器，在她前胸後背仔細聽了一會兒，欣慰地點頭說道：“比昨天好一些了，但還是要注意休息，這樣吧，您先睡一會兒，我今天還給您打病號飯，行嗎？”

婦女其實也折騰累了，聽到“病號飯”三個字更是眼睛一亮，便順勢躺倒，閉上了眼睛。

一場風波就此平息，丁小柔看得一頭霧水，見皇甫臻一行人向外走來，急忙快走幾步，推開了第三病室的房門。

喬雲依然雙目緊閉，正坐在床邊發呆的曉敏見丁小柔回來，連忙站起問道：“怎麽樣，醫生怎麽說？”

丁小柔寬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他說喬雲姐的手術做得很成功……”

曉敏的表情頓時放松下來，随即困惑地眨眨眼睛：“黎姐，你跟那位醫生以前認識嗎？看你們好像很熟的樣子……”

丁小柔尴尬地笑笑：“沒有……那個……只是我以前當過他們學校的宿管而已。”

曉敏聽了卻歡呼起來：“真的？太好了，那咱們也算有熟人啦，那你跟他說說，讓他們多關照關照雲姐呗。”

丁小柔含糊地答應幾句，略想了想，開口說道：“曉敏，今晚咱們留一個人守着雲姐就行了，你年紀小，太晚離開恐怕不安全，不如現在就回去吧，這兒有我呢。”

曉敏走後，丁小柔盯着監護儀屏幕發了一會兒呆，不知何時也昏昏睡去，一覺醒來，天色已經黑透，房間裏彌漫着若有若無的食物香氣。

她站起身來打開壁燈，床頭櫃上多出了兩個食品袋，一個裝着牛腩飯，一個裝着蘑菇湯。望着飯盒裏額外的兩只鹵雞翅，丁小柔無奈地笑笑，心裏卻分明有了些暖意。

看看喬雲的引流袋，裏面的血量并不算多，各項監護指标也都正常，丁小柔提着食品袋悄悄退出房間，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吃了起來。

飯和湯都是在G城的一家老字號飯鋪買的，滋味十足，正在大快朵頤，耳邊忽然傳來一聲輕笑，丁小柔聞聲擡頭，嘴裏還叼着半塊肥美的牛腩。

見她這副模樣，護士長笑得更加開懷，許久才收住笑容，一邊擦着笑出來的眼淚，一邊感慨地說道：“我好奇了整整一年，現在才終于知道，原來皇甫喜歡的是呆萌款的美女……”

她随即狡黠地擠擠眼睛：“不過這樣也不錯，你這樣的女孩子不矯揉造作，而且還不化妝，應該比較容易過老爺子那關。”

丁小柔被她的話弄得雲裏霧裏，只得尴尬一笑，繼續悶頭吃飯。護士長卻兀自在她身旁坐下，自賣自誇起來：“不是我吹牛，我們皇甫醫生啊，人帥、脾氣好、技術高，自打進了我們醫院開始，就是炙手可熱的當紅炸……咳，炙手可熱的鑽石王老五。”

見丁小柔沒什麽反應，她又接着說道：“就拿剛才的事情來說吧，那個梁阿婆性格那麽差，皇甫不也照樣對她很好？”

丁小柔這時有了點興趣：“到底是怎麽回事？是她兒子扔下她不管了嗎？”護士長搖搖頭：“也不能完全怪她兒子。這個梁阿婆啊，她的母親和姐姐都是得了乳腺癌去世的，自從聽說她有家族史，發病的可能性比較大以後，她差不多每兩個月都來我們這兒檢查一次，折騰來折騰去，年初終于查出來長個了良性的小瘤子，其實也是可做可不做的，考慮到她的心理狀态，皇甫沒有告訴她本人，只是偷偷告訴了她兒子，後來不知怎麽被她知道了，幾乎是一路打着滾來了醫院……”

丁小柔暗自吐了吐舌頭，護士長瞥了她一眼，接着說道：“梁阿婆血壓和血糖都偏高，畢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又這麽整天胡思亂想地折騰自己也折騰家屬，中間可沒少出狀況，兒子跟着伺候了幾天，實在忍受不了，交足了住院費就走了。這下可好，她又賴上了皇甫，每天頤指氣使，讓皇甫像自己兒子一樣伺候她，有時候還會動手呢，就像今天那樣。”

她随即話鋒一轉：“所以啊，皇甫那個人太實在，你可千萬不能欺負他哦。”

護士長交待完畢，心滿意足地起身走掉，丁小柔呆呆地坐着，只覺一陣寒風打着旋兒吹過，不禁打了一個哆嗦。要說扮豬吃老虎，還有比皇甫臻手段更高杆的嗎？在護士長他們眼裏，估計皇甫臻稱得上是個24孝男朋友了吧，誰會知道他居然是個會偷拿別人身份證來要挾的惡魔？啊，好懷念當年H城的那個青澀男生啊……

此時的丁小柔再也沒了吃飯的心情，她将飯盒草草收起，回到了喬雲的病房。一進房間，她就驚喜地叫了起來：“雲姐，你醒啦！”

喬雲轉動着幹澀的眼睛，吃力地說道：“小黎，手術做得怎麽樣？”丁小柔在床邊坐下，輕輕握住她的雙手：“別擔心，醫生說手術做得很成功，雲姐，接下來你一定要放松心情，這種病只要不複發，痊愈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你不是也說了麽，等将來娶了兒媳婦，還要幫着他們帶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