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黑暗

“你打算在這坐到什麽時候。”不知何時，牧傾雪出現在天侑身後，依舊是冷着一張臉，擡手丢了一件披風給天侑。

天侑接過披風，低着頭，抿抿嘴，沒說話。

一看天侑這個樣子，牧傾雪就氣不打一處來，走過去拽着天侑的胳膊，一把把她拉起來。

“去你房間。”

天侑扭頭看了她一眼，又回頭看了門外一眼，默默的往自己房間走去。

進了屋子，天侑凝視着安涼早已點好的燭臺良久。

“過來坐下。”牧傾雪指着椅子，命令着天侑。

天侑乖乖照辦。

傾雪瞥了她一眼，俯下身子檢查了一下天侑脖子上的劍傷。

似乎是因為剛剛那一巴掌太用力，天侑的受擊動作幅度過大，脖子上已經結痂的血痕又再次開裂流血。

“疼嗎？”傾雪皺着眉頭，思量着該如何下手。

“我問你話呢。”然而天侑卻并沒有理會傾雪的意思……

“你……”傾雪猛地直起身子，而天侑反射性的以為傾雪又要賞自己一巴掌，直接閉上眼睛，微微側頭。

傾雪頓時哭笑不得。

“睜開眼睛看着我。”

天侑依言。

“我告訴你牧天侑，你別給我擺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有什麽不滿的你就給我說出來。”

“不敢。”沉默片刻，天侑開口。

“你！”牧傾雪這次是真的要揚手開揍了。

同樣的錯誤，傾雪是不會犯兩次的，剛剛那一巴掌打在天侑臉上，已經讓她有些後悔了，然而高舉的手又不甘心就這樣落下。

電光火石之間，天侑只覺得自己被一股蠻力拽了起來，屁股才剛剛離開凳子，就挨了一記重重的巴掌。

“啪！”這清脆響亮的聲音比起方才那記巴掌，絲毫不遜色。

天侑吃痛，挺了挺身子。

然而就在她咬着牙閉着眼，以為還有後續的時候，牧傾雪手上一用力，又把她按回到椅子上。

天侑眨眨眼，若不是屁股上還在火辣辣的作痛，她還以為剛剛這一切是幻覺呢。

而就在她稍一愣神的功夫，牧傾雪已經麻利的給她上完了藥，當然，臉上那幾道醒目的指痕，又讓牧傾雪自責了一把。

“上床睡覺。”

天侑聞言，起身脫掉了外套，躺在床上，瞥了傾雪一眼，便閉上眼睛。

然而沒過一會，天侑感覺不對勁，睜眼一看，牧傾雪竟然還在床邊看着自己。

“你不走啊？”

“你管我？”牧傾雪霸道的反問一句，順手拽來一把椅子坐下，盯着天侑睡覺。

天侑無語，被她盯的臉都紅了，想了想，幹脆側着身子，背對着牧傾雪，倆眼一閉，管她在不在旁邊！

本以為天侑沒那麽快睡着，哪成想不消半刻，這家夥便呼吸平穩，俨然已經進入了夢鄉。

牧傾雪搖了搖頭，少見的露出慈母般的微笑，起身離開的時候，還順便吹滅了桌上的燭臺。

夜半子時。

天侑經常會在這個時間段起夜，今晚也沒有例外。

“嗯……”在床上伸了個懶腰，天侑揉着眼睛起身下床，然而剛走了沒兩步，天侑便突然停住身子。

此刻她才意識到，屋內一片漆黑，這個念頭剛一在腦海中閃過，天侑瞬間便是一身冷汗，摸索着躺回床上，不敢再動彈。

然而即便躺回了床上，她卻不敢閉上眼睛，總感覺，這黑暗中，有一雙眼睛，在盯着她。

“咯吱……”窗戶被風吹得吱吱作響，這聲響，讓天侑整個心都被提到嗓子眼。

“砰！”

“啊！”

窗戶猛地被風吹開，天侑一聲驚叫，猛然回想起十年前那晚，跟現在，幾乎是同樣的景象！

然而不同的是，窗戶被吹開後，天侑突然發現有一絲光亮，當即想也不想，起身一個箭步從窗口躍了出去。

在地上滾了兩圈，天侑終于安靜了下來，因為這院中，有四盞燈籠。

“呼……呼……”天侑撐起身子，粗重的喘息着。

目光不小心掃到窗口，天侑往後挪騰了兩步，似乎那黑暗中，有什麽東西要吞噬她。

突然，天侑像是想到什麽似的，拔腿就往南院跑，自從那件事以後，這南院，是每晚最亮堂的地方！

進了南院，所有客房都亮着燈盞，當初讓她死都不敢再踏入一步的南院，此刻卻能帶給天侑一份安心。

“呼……”天侑長舒一口氣，抱着膝蓋，蜷縮在當初那個角落裏。

“你在這幹什麽？”剛剛聽到天侑大叫，牧傾雪起來便去了天侑的房間，可并未看見人，整個将軍府都快翻遍了，終于在南院的角落，看到了蜷縮着的天侑。

而此時的天侑，只穿了身單薄的裏衣，連鞋都沒有穿，光着腳坐在地上，臉色異常蒼白。

當聽到牧傾雪的聲音時，天侑擡頭看向她，眼神渙散，早已沒有往日的神采。

“你怎麽了？”牧傾雪發現勢頭不對，蹲在天侑身旁，将自己身上的披風披在天侑身上，又伸手在天侑額頭探了探。

“我房中的燭臺，是你熄掉的？”天侑有氣無力的詢問。

牧傾雪點點頭，“是啊，怎麽了？”

“你能不能，幫我點上。”

傾雪一愣，點了點頭，扶起天侑往房間走去。

可是眼看着走到房門口，天侑卻不再邁步子，饒是神經再大條的牧傾雪，此刻也終于意識到自己犯了什麽錯誤。

當即松開天侑的手，進屋麻利的把燭臺點亮。

“進來吧，沒事了。”

等到屋內完全亮堂起來，天侑才擡腿進屋。

“你怕黑？”牧傾雪有些無語，這麽大個人，竟然怕黑怕成這樣？

天侑沒有理她，走到床邊，直接趴在床上，盡量使自己放輕松。

“你就這麽怕黑？”牧傾雪搖搖頭，笑了笑。

“我不央你為我點亮燭臺，只求你，不要熄滅他們。”這話是天侑閉着眼睛說的，說的時候，滿腦子卻都是安涼的身影。

師傅，若是你在，今晚定能安眠，何至如此狼狽。

“睡吧。”牧傾雪走到床邊替天侑蓋好被子，轉身離去的時候看了一眼燭臺，再沒去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