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楊青的一句話，讓所有人都朝楊菀這邊看了過來。

楊菀讪讪地笑了笑，道：“誰知道呢，可能是睡覺睡腫了吧。”說着看了一眼楊瑩，後者立刻乖乖低頭吃飯。

楊青收回手，沒再說什麽。楊茗的表情倒有些不信，這話明顯就是敷衍。今晚回來她就覺得家裏氣氛不對，這會兒更覺得有問題。可她也知道自家妹子的脾氣，只要是她不想說的，沒人能逼她開口。

一頓飯吃的還算風平浪靜。

等吃完飯，楊茗幫着到廚房裏洗碗筷，楊菀看到水缸裏快沒水了，就拎了木桶去井邊打水。

院子裏黑咕隆咚的，偶能聽到草叢中蟲鳴的聲音，只是這天氣冷了，連它們也叫的沒那麽熱鬧了。

她快手快腳地打了水上來，稍微喘了口氣。這一桶水提在手裏，分量還真不輕。準備一鼓作氣把水拎進廚房，忽的邊上伸出一只手來，猛地把她吓了一跳。

等看清是楊青後，她倒是笑了起來。楊青看了她一眼，什麽話也沒說，拎起桶就走，她忙在後面跟上。別看他今年只有十歲，力氣倒還不小。

說起她這個弟弟，作為楊家唯一的男娃，自然從小到大都備受寵愛。其實這樣的情況，很容易寵出一個無法無天的混世魔王來，但他不是。他不但不是混世魔王，相反卻比同齡人要成熟很多。他不喜歡和村裏其他孩子四處搗亂，也不喜歡去學堂，卻喜歡隔三差五跑到城裏去聽說書人說那些歷史故事。

楊菀聽不得這些，她只覺得那些戰争故事太過血腥殘忍，可楊青卻聽得津津有味，而且對那些英雄人物的經歷很感興趣。或許楊老爹他們沒發現，但她知道，她這個弟弟，和別人是不一樣的。

而且在楊家，雖然他面上沒什麽表示，背地裏卻還是很幫着她和楊茗的。比如說有什麽好東西，他都會想着給她們留一份兒，或者像現在，看似不經意地幫上一把。

拎着水桶到了走廊，他把東西放下，然後看了她一眼，扭頭就走。緊接着陳桂香就從屋裏出來，看到她一皺眉道：“傻站着幹什麽？難道一桶水還就拎不得了？多金貴似的……”

她聽了忙拎了水桶緊走幾步進了廚房，心裏卻明白，還好剛剛楊青走開了，不然，鐵定又是一頓好訓。

好容易把該忙的事情都忙完了，等楊菀和楊茗捶着肩膀甩着胳膊回房的時候，楊瑩和楊茜都已經睡下了。

脫了外衣準備睡覺，楊菀忽然看到自己的枕頭放反了，不禁有些納悶，今早上她出門的時候，明明是正面朝上放在櫃子上的。

伸手拿過枕頭，她臉色忽然大變，迅速扯開枕頭一邊的兩個扣子，把手伸進去摸了摸，然後臉色煞白地看着楊茗說：“不見了，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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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茗擡頭見她如此表情，也吓了一跳，忙問：“什麽東西不見了？”

“錢。”她一屁股坐在床邊，只覺得手腳冰涼，聲音有些發顫地說，“我最近存的錢……還有上次李铎給我的一兩銀子……都沒了……”

“怎麽會？”楊茗皺眉搶過枕頭，也伸手進去摸了一圈，裏面除了枕芯什麽也沒有。楊菀在枕頭裏藏錢的事情她是知道的，雖然也沒多少，但她總是開玩笑說她是小富婆，以後離家出走就有盤纏了。這事兒一直都只有她倆知道，連同住一屋的楊瑩和楊茜都不知道，現在怎麽會突然不見了呢？

“我早上還檢查過的，被子疊好後，就把枕頭放在櫃子上了，怎麽……”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有人進來動了枕頭。”楊茗冷聲道。

一時之間兩人都沉默了下來。今天楊家一直都有人在，能不引人注意進這屋的，想也知道不可能是外人。

楊茗忽然伸手把楊瑩和楊茜推醒，兩個小丫頭都睡眼朦胧，楊茜還有些意識，揉着眼睛問：“二姐，怎麽了？”楊茜則是軟趴趴地連眼睛都不想睜。

“瑩瑩，茜茜，我問你們，你們有沒有動過你三姐的枕頭？”

楊瑩搖了搖頭，楊茜則還在睡，在楊茗推着她問第二遍的時候，才模模糊糊地說了聲：“沒。”

“三姐，怎麽了？”楊瑩見她們兩人表情緊張，就下意識地問道。

楊菀搖了搖：“沒事。你們接着睡吧。”說着讓她們躺好，幫她們蓋好被子。她本來就沒懷疑這兩個妹妹，要真是她們做的，就她們的年紀，絕對和她對上眼就露餡了。那麽剩下的……

“不是陳桂香做的，要是她，你肯定老早就被拉過去問話了。”楊茗說着臉上閃過一絲厲色，“那就只剩下楊蓮了。”說着披了外衣就要往外走。

楊菀一把拉住她，有些猶豫地說：“真是她……又能怎樣？她沒把這件事情捅到娘那裏就已經謝天謝地了，你現在去找她，是等于不打自招，肯定要驚動其他人的。到時候，只怕會更不好收拾。”

“那怎麽辦？就這麽便宜了她？”楊茗挑眉看她。有時候，她覺得自己這妹子還真是讓人恨鐵不成鋼，性子軟也罷了，可是也不能任由人欺負卻不懂還手啊。大不了就是挨一頓打，她也一定要在楊蓮的臉上抓兩把，誰怕誰啊？

半晌，楊菀還是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

楊茗頓時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伸手扯掉外衣，往床上一躺，背對着她，恨恨地說：“等下你吹燈！真是氣死我了，你這丫頭，哪天被人欺負死還不知道是誰幹的呢。”

楊菀臉上露出一抹苦笑，她怎麽會不知道她是為自己好。可是，她真的不想再讓她挨打，讓爹爹為難了。

熄了燈躺下，她望着窗外的月亮出神。天知道她現在心裏有多不好受，已經很努力了，果然還是不行嗎？伸手摸了摸微腫的左臉頰，她嘆了口氣，可惜了那些錢，放在平時也就算了，可現在，她是真的有用處啊，現在沒了，要怎麽辦才好呢？

月色如水，無聲，微涼。

之後一連幾日，楊蓮都躲在房間裏不出來。楊菀本來還擔心楊茗的暴脾氣會去找她麻煩，這樣也好，不見面也省的惹事端。

這事兒似乎算是翻頁了。但是兩日後，楊菀抽空去了一趟郢州城，先是去了布衣坊，誰知竟然沒有開門，打聽之下才知道，是師傅的老家出了點事情，歇業一個月。

她的眉頭皺了更深了些，還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站在郢州城的街頭，看着人來人往，她忽然覺得，這麽大個城市，她能找來幫忙的人，當真是少之又少。忽然，腦海裏閃過一個人，她低頭攥着自己的衣角，暗自思量，或許，可以找他試試看。

李铎見到楊菀的時候，絕對是又驚又喜。還沒等她開口說話，直接一把拉了就往院裏去：“你還真是來巧了，果然是你的躲也躲不掉。會做飯不？一定會做是不是？我就說嘛。來來，跟我來，給你介紹一份好工作。我們這邊廚房裏幫廚的丫頭明天有事兒，請了半個月的假，你要不要來頂工？一天六文錢，管吃管住。你也不需要做什麽，只是給徐大娘打打下手，忙忙廚房裏的事情就行，不忙也不難，成不？”

楊菀聽了立刻眼睛一亮：“真的？”一天六文錢，還管吃管住，楊茗到王莊的地主家幫忙澆地，一晚上也就兩文錢。

李铎肯定地點了點頭，拉着她一路到了後廚。老遠見到一個胖胖的大嬸，立刻扯着嗓子喊了起來：“徐大娘，我給你找了個幫手。”

那大嬸還沒說話，旁邊一個十六七歲的青衣丫頭就笑了起來：“我說李铎，我還沒走呢，就這就把人巴巴地領來了？你是有多嫌棄我啊？來，讓我瞧瞧，喲，這是誰家的妹子，這麽靈氣，難怪你這麽上心了。可憐了我，走了你一句挽留的話也沒有，卻後腳就領了這姑娘來，等下，她該不會是你拐來的吧？”

李铎臉上帶着苦笑，連連作揖道：“好姐姐，你就莫說笑了，我這不是為了徐大娘嗎？明個兒你一走，大娘一個人忙不過來，多讓我們心疼啊。”

“得得，耍嘴皮子誰能耍的過你。去，跟你大娘說去。”那姑娘掩嘴笑着，卻沖楊菀點了點頭。

楊菀忙回了禮。

那徐大娘将楊菀上下打量了一番，皺眉道：“這姑娘只有十二三歲吧，看這細胳膊細腿的，廚房的活可不輕啊，她能行嗎？”

楊菀看了李铎一眼，沒說話。

李铎嘿嘿一笑，沖着徐大娘說：“行不行總要等試過了才知道啊，反正屏兒姐明天就走了，你就先讓她在這兒幹，不行了不再給你找人呗。再說了，屏兒姐不是也身量苗條，嬌小可人嗎？這廚房的活她不也幹的挺好？”

徐大娘被他誇張的表情和語調逗樂了，那叫屏兒的青衣少女卻舉着勺子沖過來就要打他：“死小子，你個不正經的，誇人都只會用戲臺上登徒子的腔調，你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少女在後面追，少年在前面跑，院子裏一時熱鬧非常。

等這邊的事情說定了，李铎才想起問楊菀：“你今日過來要做什麽？”

他這一問，楊菀也想起了自己的初衷，張口就道：“我要見你家公子。”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更新~其實還滿喜歡楊青的，會裝成熟又會扮酷的死小孩兒最讓人愛恨交加了~~~（這作者的口味是有多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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