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直到張敏帶着蕭靜離開,楊菀都不知道她們是來做什麽。蕭靜臨走前沖着她笑的調皮,弄得她是一頭霧水,扭頭看向陳桂香,卻發現後者正一臉複雜地看着她,表情要多陰沉就有多陰沉。

她心裏一咯噔,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陳桂香眯着眼睛又看了她半晌,然後一言不發地轉身回房。

楊菀眨了兩下眼睛,越發鬧不清楚這到底發生了什麽。

當天晚上,陳桂香躺在床上睡不着。從嫁進楊家之後遇到的各種倒黴事,一件一件地在她眼前閃現。想起楊有才現在那半死不活的樣子,她臉上露出厭惡的神情。

當初未婚有子,苦等那個挨千刀的回來,誰知直到被逼着離家,那個混蛋也不知道跑去哪裏了。後來她死了心,正好遇上楊有才,心灰意冷之下嫁進楊家,卻不想竟被姓楊的一家拖累了一輩子。

她當年做不成少奶奶,就一直希望自己的女兒能當上少奶奶,可現在,機會上了門,卻偏偏被楊菀擋了一下。她咬了咬牙,這楊茗楊菀兩姐妹,真是自己命裏的克星不成?禍害自己不夠,還要禍害她的女兒,真當她是好欺負的啊。

她越想越生氣,且不說王家這門親事是否是個好姻緣,單論楊菀先楊蓮出嫁這件事情,她就無法忍受。伸手推了推楊蓮,她問:“蓮兒,你想不想做少奶奶?”

楊蓮正睡得迷迷糊糊,被推了一下後只發出幾聲模糊不清的聲音,就又睡了過去。

陳桂香伸手幫她掖了掖被子,低聲說道:“只要你想做,我就讓你做。”說完擡頭,眼底閃過一絲陰狠。

第二天,十大箱的彩禮堆滿了楊家的院子,楊蓮看的目瞪口呆,楊茜看的興奮不已,而楊菀被陳桂香叫進了屋。

“什麽?”等楊菀聽完事情原委,臉上露出難以置信地表情。

陳桂香沉着臉盯着她說:“王家那邊等不得,日子已經定下來了,就是五天後。明天會有人過來教導你禮儀,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你自己拿捏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事兒已經定了,由不得你說不。如果你要是想讓楊家的人都陪你一起死,你就随便鬧騰,否則,就給我安分一點!”

楊菀張了張嘴,還未說話,陳桂香就又接着說:“別跟我說為什麽不讓蓮兒去讓你去,如果可以,我真希望這次出嫁的是她不是你!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識好歹。我現在不想看到你這張臉,沒什麽事就給我出去!”

楊菀看的出陳桂香是真得被氣得不輕,于是什麽話也沒說,乖乖退出了房門。可看着滿院子紮着紅綢帶的箱子,她還是覺得好不真實,這件事帶給她的沖擊,實在是超出了她的承受範圍。

嫁人?她從沒想過,至少,到現在也還沒有想過。可是,看着那刺眼的紅色,她忽然覺得,是該好好想想了。

不消一日,楊家的喜事整個塘東村的人都知曉了。有人羨慕,有人嫉妒,也有人等着看笑話。李奶奶果然是第一個沖過來的,看也不看陳桂香,只拉了楊菀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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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你可想清楚了。”李敏一向将楊菀視為自己的親孫女一般看待,猛地聽說她要出嫁,驚訝絕對是大過驚喜,“我聽說,那小夥子可是重病纏身,說不得将來會如何呢。”

楊菀顯得有些沉默,雖然她也很想表現的輕松開心,可在李奶奶面前,她不想裝。

李敏見她如此,嘆了口氣,擡手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拍:“雖說這種事情都是父母做主,但你自己也要有個想法。不過話說回來,嫁過去或許也不是件壞事,再糟,還能比現在糟嗎?”

楊菀知道她是真心關心自己的,于是點了點頭,驀地臉上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知道的。奶奶不要擔心了,娘我都能應付得來,還有什麽事情比她還可怕呢?”

李敏被她這一句話給逗笑了,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眼神中充滿憐愛。這孩子命苦,但願老天開眼,莫要再折騰她了。

楊茜畢竟年幼,只知道家裏要辦喜事,辦喜事就等于有好吃的好玩的還有漂亮衣服穿,自然時時帶着笑臉,開心的不得了。楊蓮卻是躲在房裏再不出來,偶爾和楊菀碰上,也是一臉陰沉。

楊菀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但大概也能猜到她的心情,所以處處忍讓,兩人之間保持了一種微妙的平衡,倒也沒引起多大的矛盾。

這門親事,楊菀一直沒點頭也沒搖頭,就算她想表态,有用嗎?陳桂香先斬後奏的事情做得多了去了,擋不了,躲不過。無論她的真實想法是什麽,這王家的喜帖已經發了出去,派過來的人也把她好好調-教了一番。

眼看一天天過去,一直冷冷清清的楊家宅院當真是日日熱鬧。等喜字貼了滿院,大紅綢緞挂了滿樹,楊菀看了看床上放着的喜服,越發覺得心裏空落落的,無喜無悲。

在楊家的最後一頓飯。

滿桌子的大魚大肉,出自城裏的“天一宴”,是王家的人剛剛送來的,飯菜還冒着熱氣。楊茜自然是啥事不想,只顧着埋頭吃飯。楊家,已經好久沒有擺過一桌子這麽豐盛的飯菜了。

楊蓮照舊沉着臉,拿着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扒拉着自己眼前的一盤糖醋裏脊,也不知在想什麽。陳桂香卻是難得露出一臉的笑,拿起勺子幫楊菀盛湯:“菀兒,這湯味道不錯,你多吃點兒。今天是你在家的最後一天,你可要吃好了,等明兒離了家,再想大家圍在一起吃飯可不容易了。”她邊說邊将小瓷碗放在楊菀面前。

楊菀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一臉溫柔地說着這些話,有種受寵若驚到毛骨悚然的感覺。

“怎麽了?喝呀。”陳桂香見她半天不動,不解地看着她。

楊菀見她如此,越發覺得心裏慎得慌。看她一直盯着自己,還又把碗往自己面前推了推,只得伸手端起碗,慢慢喝了幾口湯。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陳桂香的臉上忽然顯出一抹詭異的笑容,稍縱即逝。待她放下碗,陳桂香往她的碗裏夾了幾筷子菜,然後又伸手幫她添湯:“多吃點,等明天上了花轎,可就要等到晚上才能吃東西,今天可要吃飽了……”

楊菀看着她,忽然覺得眼睛裏有些濕潤,她大概猜到她這麽做的用意了。因為以後還要指望着自己,而且嫁的又是個富貴人家,所以即使是不喜歡的女兒,也不得不做出一副關心的樣子去讨好,如此而已。

可是,明知道她是懷着這樣的心思的,可看着她微笑着對自己說話,溫柔地幫自己夾菜盛湯,楊菀還是感到了很幸福。這就是家的感覺嗎?很溫馨,很……開心到會覺得心裏發酸。

……

吃完發,大家都早早的回了房。

按照習俗,出嫁前一天,女方要邀請閨蜜一起睡在新房,畢竟是單身前的最後一晚,總要有很多的小心思要大家一起分享的。待到第二日,上了花轎,為j□j,為人母之後,很多事情就再也不能做了。

本來也有幾個合适的人選,都是品性很好的姑娘,平日裏和楊菀關系也很好。但陳桂香統統回絕了,只說已經有了楊茜。所以成親前一晚,還是楊菀和楊茜一起睡。

楊茜睡覺一向都是頭沾枕頭就睡着的,楊菀笑着幫她蓋好被子,然後将喜服收了起來,又仔細想了想,沒什麽事情遺漏,這才熄了燈上床。

大概半個時辰之後,房門忽然被人小心翼翼地推開了。一個人影鬼鬼祟祟地摸到桌邊點了燈,身後立刻傳來一個人的呵斥:“點燈做什麽?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在做什麽嗎?”

舉着油燈的人嘿嘿一笑,壓低聲音說:“我不是怕太黑了再撞到什麽東西鬧出更大動靜嗎?”

身後那人斜了他一眼沒再說話,倒是緊跟着他們進來的第三人壓低聲音說道:“不用擔心,她們兩個今天晚上喝的湯裏我都放了蒙汗藥。”那人的臉在燈光下顯現,赫然是陳桂香。

“你讓我們抓的是哪一個?”舉着油燈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賊眉鼠眼,說着想要湊到床邊去看。

另一人比他稍大一些,個子也高些,一把拉住他,扭頭問陳桂香:“你是準備讓我們連人帶被子一起卷走?”

陳桂香想了想,喚過進來後就一直沉默不語的楊蓮:“蓮兒,過來幫忙給她把衣服穿上。”

楊蓮聽了卻有些猶豫。她是吃過晚飯才聽陳桂香說起這件事情的,聽完真是又驚又懼。且不說代嫁這件事情靠不靠譜,只是大半夜的将楊菀交給兩個陌生男子就讓她覺得心裏很不安。

“蓮兒,快過來呀。”陳桂香見她遲遲不動,皺眉喊道。

她被吓了一跳,忙答應着走過去幫忙。

“娘……我們真的要這麽做?”楊蓮看着睡得不省人事的楊菀,心裏升騰起一股罪惡感。

陳桂香伸手将楊菀手上的紅珊瑚手串撸下來,頭也不擡地說:“我不這麽做,你什麽時候能出頭?”

“可也不用……”楊蓮說着擡眼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兩個男子。

陳桂香忙完擡頭,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雖說楊蓮平日裏驕橫跋扈,但心地還是善良的,真正罪大惡極的事情也從沒做過,現在遇到這種事情,她會如此,她也預見到了。可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想要回頭已經不可能了。

“好了,你們把她弄走吧。”陳桂香拉着楊蓮讓開,一直站在桌邊的兩人走上前來,高個子的那人将楊菀一下子扛了起來,另一人順手扯過一條新床單把人蒙了起來。

“我說,那我們這可就走了。”賊眉鼠眼地的小夥子嘿嘿地笑着,一路跟到門口,正要把燈吹滅,忽然被陳桂香拉住了胳膊,他一驚,“你不會現在想反悔把?”

陳桂香看了眼楊菀,盯着他說:“我只有一個要求,帶她走的越遠越好。”

那小夥子立刻笑了起來:“沒問題。”

漆黑的夜裏,一輛馬車悄無聲息地到了楊家門口,又悄無聲息的離去。

楊蓮蒼白着一張臉,看着馬車離開,眼睛裏是掩也掩不住的驚慌:“娘……我有些害怕……”

陳桂香看了她一眼,然後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馬車,眼中帶着一絲決然。這場賭,壓上的東西太多,所以不能輸,只能贏。

作者有話要說: 冒出來,為什麽總是這麽晚呢?這是個問題~

果凍努力調整一下更文的節奏,定下來了一定第一時間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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