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梧桐同死

三年後

“陛下，是時候上朝了，”身後的太監催促道。

“知道了。”鄭灏衍在梧桐樹下深深嘆息，洛逸，這兩棵梧桐早已高大許多，在樹下與你那年相擁，仿如隔世。

“上奏陛下，野外蠻夷屢次攻擊我國邊境，導致我國邊境民不聊生。臣怕要是不加以控制，野外蠻夷怕是威脅到朝中啊。”

“野外蠻夷如此猖獗，你倒是現在才禀報？”鄭灏衍不悅地看着下面一衆大臣。“你們有做過什麽措施阻止蠻夷為患？”

“臣曾派林将軍鎮壓邊境，可不料蠻夷力量日益壯大，似乎有侵犯我國之意。”

“一派胡言！朕自是四年前吞并金國，統一北方，一直國泰民安，現在何以讓區區野外蠻夷威脅朕國安危？！”

“陛下惶恐。”見鄭灏衍生氣，衆大臣都下跪。

“邊境加派人手，一舉将蠻夷殲滅。”

“陛下……臣不勝沒有這樣做過，可是蠻夷的力量實在讓人無法估量啊。”

“那你現在的意思就是在說朕的力量不如區區的蠻夷了？”

“臣該死，臣罪該萬死。”

退朝後

鄭灏衍轉過身，輕笑道，“你還是回來了……當初就不應該小看你……”

“九皇子，鄭國邊境差不多被我們一一攻破，我軍大捷樂視指日可待啊！”馬将軍喜悅道。

“那當然！”鄭灏衍，我回來了，我回來報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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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位弟兄們，給我殺進去——”金洛逸一聲喊道，幾十萬精兵沖向那緊閉的宮門。

眼看宮本被沖破，鄭國将相紛紛逃亡，唯有一人伫立在宮內一站，靜靜地守候着。

凰靈宮

“洛逸來了嗎？”那人淡淡地對金洛逸一笑。

“你為什麽不逃？”金洛逸身穿戎甲，手中配有寶劍，一身凜冽的氣息散發開來。

“我逃……就看見不到你了。”

“呵，鄭灏衍，你就算怎麽逃，也難逃我劍下苦！”

“洛逸，你知道我喜歡你對嗎？”鄭灏衍沒有生氣，身着黃袍的他一如當初帝王風範，英氣逼人“我早知道你會找機會離開我的。”

“你……”從未想過他會他會這般回答，一時間，金洛逸語塞。

“身在帝王之家，幸福是一件對麽奢侈的事，人生得有許許多多遺憾，由不得我随心所欲，但我自從遇見你起，我便遇見了我的幸福，這一天，我也便預料得出。”

“鄭灏衍，你別說這些可有可無的話，別以為這樣我就不殺你，你對我族之屈辱，我要拿你狗命才能以解心頭之恨！”

“洛逸……我知道你是不舍得殺我……”鄭灏衍對着他輕笑，那笑容有太多太多的柔情與悲涼“你要是想殺我，以前多的是機會，可你并沒有。”

“我恨你入骨，何又有不殺你之理？！”

鄭灏衍手掌撫摸上眼前的梧桐“還記得這兩棵梧桐嗎？梧桐同長同老，同生同死，亦如你我，我們是生命共同體，我生你便生，我死你便亡……”

“胡說！”金洛逸看見鄭灏衍眼中的柔情，心底的一塊便塌陷了，但是這人，不得不死！

鄭灏衍上前，擁住他顫抖的身軀“洛逸……別怕……一切都過去了，別逼自己好麽？”

金洛逸睜大雙眼看着眼前這個擁住他的人，動手啊，殺了他，殺了他！

鄭灏衍心疼地吻上那雙讓人癡迷的眼睛，眼角的淚水滴落。

一個人支撐太久，身不由己太久也會崩塌的，“多少個夜裏，我想你與我并肩看這個盛世浩大，白頭偕老，可你卻始終不給我機會，”溫暖的懷抱一如當初的迷戀，可是真的是身不由己，身不由己……

洛逸沒有猶豫，一把将刀劍刺入鄭灏衍腹中，可那人卻是在笑，笑得溫柔，笑得含情，這一世只為他含情。

“洛逸……在……我在賭……用我的江山在……賭你也愛我……”鄭灏衍放開金洛逸，頓坐在地上，那一劍便從他的腹部抽了出來，血花印在黃袍上，像是一朵嬌豔的鳳凰花。

“我……”金洛逸看着自己的手沾染上那人的血，心底不住地顫抖，那錐心的痛蔓延全身，眼淚不住地從眼角滾落……好痛……

“呵……都是我一廂情願……我死在你劍下……我也覺得無憾了……”鄭灏衍覺得腹下的痛沒有心口的痛來得厲害，血在不停地流出，不是疼痛，而是釋放，不愛了……不愛了……那人沒心……不愛了……

“鄭灏衍……”

“在……中……”鄭灏衍靠在梧桐樹下，手掌按住受傷的腹部，血液不停滾落，然而生命的流逝像是秋夜裏的梧桐葉，掉落，歸土。“能不能……抱着我……像我那會抱你那般……騙騙……我……也好……”

能不能不愛了，因為太痛了。洛逸還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人因為生命的流逝而變得狼狽不堪，看過他驕傲，從未見過他的狼狽，那高高在上的人也有乞求人的那一刻，但自己的心，像是裂開一般疼痛，為什麽？！

“真的……什麽都……吝啬給我啊……”眼淚從鄭灏衍的眼角滾落，那人是真的不愛他……

金洛逸睜着眼看着鄭灏衍靜靜地合上眼，平靜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沒有勝利的喜悅，沒有溫情的柔和，沒有悲傷的皺眉，平靜的……

金洛逸手上沾滿血跡的劍忽然落地，雙膝再也支撐不住倒地，他贏了，但他也輸了，他贏得了他的江山，輸掉了他一生的愛情。

金洛逸爬了過去，抱住那具逐漸變冷的身軀，不會再有溫暖的擁抱，不會再有溫情的話語，不會再有幸福的愛情……“灏衍……對不起……對不起……”

金洛逸吻上那雙早已變冷的雙唇，那一吻，他闊別了三年，卻是如此熟悉而又陌生，他愛他，卻不敢承認，他愛他，卻身不由己，他愛他，卻不能擁有凡塵的平淡。

“我愛你……我也愛你……灏衍……”可惜那人再也不會溫柔地說，我也是了。

金洛逸抓起地上沾滿泥沙的刀劍，向自己的心髒刺去，疼痛早已麻木，心中途留悲涼“灏衍……我去找你說愛你……你會等我嗎……這次……”

梧桐樹下，梧是雄樹，桐是雌樹，梧桐同長同老，同生同死，如他們，同生同死……落葉，歸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