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低調的黑色寶馬停在俱樂部門口。

“謝謝, 司、機、師、傅。”禾沐非常“有禮貌”地對穆青染說，一字一頓生怕她聽不清似的。

穆青染沒有回頭，通過後視鏡與禾沐對視, 握在方向盤上的手指緊了一下，“注意安全。”

“安全”兩個字特意加了重音, 潛臺詞展開來就是——別染什麽病。

禾沐打開車門，一只腳跨出去, 同時綻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作為我的玩具之一，姐姐才要注意安全。我的東西要是被別人弄髒了, 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唇角的弧度帶着幾分邪惡, 像露出獠牙的小惡魔。

說完，也不管穆青染什麽反應，随意摔上車門, 消失在俱樂部門口。

車子啓動，也消失在無邊的夜色中。

“秦大小姐，你把我叫來卻一句話都不說，是為了讓我欣賞你的美色嗎？”禾沐調侃道。

“沐沐，”秦昕有點難為情, “我最近手頭有點緊, 你……能不能借我點兒錢？”

她還是第一次問禾沐借錢, 下了很大的決心。

禾沐有些訝異, 挑眉，“秦大小姐居然還有缺錢的時候？”

秦昕尴尬一笑，“就是最近開銷有那麽一點點大，光靠家裏給的零花錢，完全不夠。”

那天跟沐沐在酒吧裏遇到的女人, 技術好到她要升天，但一到關鍵時刻，就趁機加價。

簡直道德淪喪！

“多少？”禾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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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昕用手比了一個數字。

禾沐擡手比了個“OK”的手勢，沒有問用途。

能讓秦昕開口，應該是真的很缺錢。

秦昕雙手合十，滿臉感激，“大恩不言謝！”雖然沒說出口，但她一定會盡快還錢。

今天秦昕的情緒并不高，兩個人就這麽各自坐着，安安靜靜，也不會覺得尴尬。

良久。

“沐沐。你看得到明天嗎？”秦昕看着天花板，目光虛無。

禾沐懶懶開口：“秦大小姐這是怎麽了？突然傷春悲秋的。不是你的風格。”

秦昕繼續問：“你說明天和未來哪個先到呢？”一個無解的哲學問題。

禾沐沒有多做思考，回答道：“對于我來說，未來就是今天。”

答案很明顯，今天自然是比明天先到。

與其想着明天會發生什麽，不如先做好今天的事。

秦昕：“我好像有點開始怕明天了。”像是在對禾沐說，卻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禾沐：“我來掐個表，按分鐘計費，給你打個5折。”我這個心理醫生可是很貴的。

秦昕罕見地沒有接梗，澀笑道：“我高中轉學來南城的時候，也是現在這種天氣，又陰又冷。”沒有希望。

她從出生起，就注定是家族放在南城聯姻的一顆棋子，享受着家裏的一切，也就只能接受家裏給的一切。

禾沐懂得秦昕的那種感覺，從一個熟悉的地方被迫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和她現在一樣。

那時候秦昕還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應該很無措吧。

“知道未來是注定的，我還以為自己可以坦然享受現在，”秦昕閉上眼睛，聲音很無力，“但是，我開始有點兒害怕了。”

她好像也開始有想要的東西了。

短暫的沉默後，禾沐開口：“走好眼前這一步已是最好的褒獎。”看向好友的眼神帶着些許慈悲之感，“我很喜歡的一句頌詩，送給你。”

秦昕默默重複了一遍，眼中依然有些迷茫。

“你不是總說及時行樂，那何必總擔心還沒發生的事呢？”禾沐繼續，“再擔心，明天還是會來。而今天，你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

秦昕：“今天，能做什麽？”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但是如果已經知道最壞的結果，還有機會改變，不是嗎？”禾沐知道秦昕有婚約的事，卻不知道原來她看似潇灑的外表下，有膿瘡。

看來，即便是開裆褲就認識的發小，不是輕易就能彼此揭開傷疤的。

秦昕笑了一聲，語氣輕松許多：“原來看不開的一直是我。”

禾沐低語：“每個人都有看不開的事。”

她從桌上點心盤裏拿起一顆白色的奶糖，無意識地摩挲，把玩。

秦昕眼中重新有了光，露出并不常出現的嚴肅表情：“沐沐，我想跟你做一筆交易。”

“哦？”禾沐饒有興致。

秦昕：“我想用FC CLUB一半的股權，換KM百分之八的股份。”

這間俱樂部，她是老板，但并不掙什麽錢，就是開着打發時間。

“嗯哼？”禾沐示意她繼續。

秦昕繼續說：“其實有些不受重視的二代三代，并不就是真正的廢柴，我覺得這些人脈，會對你有幫助。而我也想搏一把，想在手裏攥多一些逃離宿命的資本。”

禾沐：“其實我更好奇的是，你為什麽突然有這樣的想法？”

秦昕：“因為窮。”

禾沐沒有再深究，說：“那我考慮考慮。”

“那就恭候禾總的好消息喽。”秦昕也沒有催着她今天就要一個答複。

雖然兩人是很多年的好朋友，但朋友歸朋友，在商場上，親兄弟還要明算賬的。

“對了，”禾沐說，“你先幫我介紹幾個人傻錢多的富二代。”

秦昕：“怎麽，我要開始奮鬥了，你卻要開始風花雪月了？”

禾沐：“我最近手頭也很緊，想被包養。”需要大方不黏人的甲方爸爸。

說起這種話題，可就帶勁了。

秦昕趁機八卦道:“你跟穆青染怎麽樣？有沒有藕斷絲連？”

禾沐一臉平和，回答：“工作順利。”

秦昕滿臉失望，八卦的小火苗瞬間熄滅，但也沒有追問。

“我最近正好跟蕭家的小孫女在當塑料姐妹……不是，”她改口道，“跟她處得還不錯，人挺傻的，長得也可愛，應該符合你的要求。”

禾沐回憶之前大致記過的人物資料，蕭家小孫女手裏好像有一家酒店。

預定系統升級，旺季淡季的流量分析，客房服務智能化……很多業務都可以合作。

她仿佛突然看到一摞一摞的錢向自己砸來。

秦昕看着好友口水都快流出來的模樣，說：“你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有多猥瑣嗎？”

禾沐：“快點安排，我等不及了。”

“剛剛還只是猥瑣，現在像個變态了啊！”

秦昕一邊吐槽，腦海中同時浮現出一朵小嬌花被禾沐辣手摧殘的血丨腥畫面。

……希望人沒事。

“面試的人到了嗎？”禾沐問。

“到了。”前臺回答，“産品部王經理先去面他了，現在在小會議室。”

雖說是招客戶部的人，但平時工作中，跟其他部門需要大量的溝通，所以也要通過其他部門經理的面試，才算合格。

“好。”禾沐說，“面試結束後，你問問王經理，他覺得可以的話，我再面。”

“好的。”前臺說。

招聘也不是今天面試明天就能到崗的，所以其實在這次競賽中，老員工是有先發優勢的。

畢竟截止日期相同，來的晚的人還需要互相磨合，時間也沒有那麽充裕。

若是這樣還被新來的同事贏了，那想來老員工也不會不服氣。

茶水間。

“我那會兒進門的時候，看到新來面試的，是個帥氣的小哥哥。”

“帥也跟你沒什麽關系，一般情況下，帥氣的小哥哥更大概率是有老婆孩子的。”

“讨厭！”

客戶部一男一女兩個職員站在咖啡機前等着正在制作的咖啡，順便聊起來。

“我感覺咱們公司吸引力還挺大的，這兩天來面試的個個看起來都是精英。”

“咱們KM在業界也是小有名氣的好嘛！”語氣中透着自豪。

“唉！其實我倒是希望咱們公司不要那麽快發展壯大，我還是喜歡在小公司工作，能感受到人性的溫暖。”

“你怎麽突然上升到這種高度？”

“昨天我朋友從帝都過來出差，我們一起吃了個飯，他跟我吐槽來着。說他新入職的那家大廠，為了提高員工的效率，防止帶薪拉屎，整個大樓裏，幾千號人，廁所的坑位都不足20個。”男職員露出憐憫之色，“為了不排隊，他都只能每天早上在家上完廁所再去公司，要是不幸遇上便秘，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時，茶水間的門開了。

兩個人聊天的聲音戛然而止，與門口的人對視，除了眼皮眨一眨，渾身哪兒哪兒都動不了，尴尬得腳趾摳地。

也不知道禾總剛才聽到了多少。

禾沐端着咖啡杯進來，笑着說：“等咱們公司發展壯大了，我盡量多修幾個廁所。”

“禾總早上好。”剛滿口屎尿屁的男職員不知道怎麽緩解尴尬，只能問了聲好。

女職員則轉移話題道：“機器裏是剛打的咖啡。”

禾沐點點頭，也當什麽事都沒發生。

兩人肢體僵硬地排着隊走出去。

“我怎麽就那麽倒黴。”男職員後悔極了。

女同事安慰道：“我覺得禾總看着挺大度的，你別擔心。何況你也沒說咱們公司的壞話呀。”

此時，一個精幹的女人走過來，“王明，我待會兒要去見一個客戶，你跟我一起去。”是分組小組組長之一，付晨。

“好。”王明接到組長指示，暫時将懊悔的情緒壓下去。

其實比起怕領導對自己有意見，那種感覺更像是說着下三路的話，卻被心動之人撞到的羞窘。

但他也知道，人家是小公主，高不可攀，只可遠觀。

禾沐接完咖啡，回到辦公室坐下來，搓搓手。

她不喜歡把空調溫度開的太高，總覺得暖風吹在臉上，又幹又難受，頭腦也會因此發昏。但是南方的室內真的很冷，為此，今天特意穿了件高領毛衫。

穆青染路過禾沐的辦公室，餘光透過玻璃掃到裏面的人，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她包得嚴嚴實實的脖子上。

高領毛衣？

她沉靜的眸子裏，泛出些許漣漪，夾雜着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惱火。

本來平時穿一件什麽樣的毛衣，都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頂多分好看和不好看。

但昨晚穆青染是知道禾沐在什麽地方下車的，今天就恰好穿了這樣一件衣服，很難不聯想。

有過相關經驗的人都知道在什麽情況下，第二天才需要把脖子遮起來。

一早上，穆青染的思緒都無法集中。

……

禾沐坐在辦公桌前，總感覺有人盯着自己似的，比起這個，更離奇的是穆青染今早從外面路過的次數格外頻繁。

特別像是閑得發慌的老大爺出門遛彎兒，估計是早上吃多了。

中午剛過，正是容易犯困的時候。

但穆青染非常精神，指尖在鍵盤上飛快敲擊，屏幕上迅速出現一行行密密麻麻的代碼。

很快，一個程序就此誕生。

禾沐坐在椅子上，覺得辦公室裏越來越熱，渾身冒汗。

尤其是毛領箍在脖子上，難受極了。

她起身走到空調控制面板前，居然是30度。

這是什麽情況？

她伸手去按調節鍵，想把溫度調低一點，但是屏幕上的數字絲毫不動。

沒辦法，她只好向行政助理小王求助。

但是，對方來操作一通，也沒能将空調溫度調下去。

“是不是壞了？”小王撓撓頭，看向禾沐，“禾總，我找人來修一下吧。”

“好，那麻煩你了。”禾沐邊走向椅子，邊扯扯脖子上的毛領。

她快挨不住了。

十分鐘後。

小王敲敲門進來，面帶抱歉之色，“禾總，今天師傅來不了，只能等明天。”

禾沐臉上露出無奈卻也只能接受的表情。

“實在很熱的話，要不您先去其他地方将就一下？小會議室現在還在面試，大會議室應該空着。”小王說。

“算了，沒事。”禾沐認命道。

大會議室随時都可能有人會進去，她不喜歡做事情中途被打斷的感覺。

“那禾總我先出去了，還有什麽事随時喊我。”小王笑了一下，離開辦公室。

禾沐走到窗邊，看看外面，霧氣很重，似乎不适合開窗。

她長長嘆一口氣，想了想，關上辦公室的門，把窗簾都拉下來。

隔絕掉外面的視線後，禾沐将毛衣脫掉，身上只剩一個黑色背心。

這下舒服多了！

解放身體之後，禾沐終于可以安心工作，但還沒高興兩分鐘，門把手發出轉動的聲響。

她頓時驚出一身冷汗，條件反射捂住胸口。

怎麽忘記鎖門了呢？！

但是，是誰吃了雄心豹子膽，不敲門就直接往裏進！

……是穆青染。

進門的人身手迅捷，開門關門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外面的人應該沒機會看到裏面的一枝桃花。

禾沐眉頭緊緊攢在一起，俨然一個活體表情包——

【您有事嗎.jpg】

作者有話要說：  三木：有些人，不講武德。

你猜有二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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