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國際貿易中心商區, 來自不同國家,發色、瞳色不同的人們穿梭其中。
紅漆綠瓦的八角茶樓伫立在繁華的街角。
進出茶樓的人很多,尤其是外國商務團隊, 古老的中國文化總是對他們有種強大的吸引力。
吳強坐在木桌前,端着上好的茶, 卻無心品嘗,只為緩解口中的幹燥。
昨天他收到一份快件, 裏面是一些照片, 而照片上,是一張張紙質文件。
他看到的時候, 驚出一身冷汗。
發件人不知是誰, 只約他在這個茶樓裏見面。
“您好,這邊請。”門口隐約傳來聲音,緊接着茶間門被拉開。
KM的穆青染?
他不由皺眉, 實在想不出穆青染為什麽要發那樣的東西給他。
他們素來無冤無仇。
聽說之前稅務局局長的侄子為難過穆青染,但他只是跟李南有點兒交易,并沒有多親厚的關系,報仇也不至于報到他頭上。
難道是想用這些東西,換點什麽?
穆青染在吳強對面坐下, 動作不疾不徐, 也不着急開口。
吳強耐不住性子, 率先開口:“給我發送快件的, 是穆總?”
“吳總派車跟着禾總,是想幹什麽?”穆青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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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強心頭一凜,居然被發現了。
不過被穆青染發現,倒不一定就是壞事。
孫翔曾不止一次酒後宣揚,說就穆青染本該是他的戰利品, 結果被禾沐一個女人截了胡。
當時似乎有不少人在場,可以想見穆青染當時有多難堪。
穆青染這樣的人,應該也不會當甘心當別人的金絲雀,哪怕是以什麽條件威脅,想必也會有仇必報。
想到這裏,吳強說:“穆總是想跟我做什麽交易?想來,如果我讓禾沐那個小丫頭吃點苦頭,穆總也會高興吧。”
他咧嘴一笑,“想來,我的目的是一致的。”
穆青染拿出一個文件袋放在桌上,推向吳強這一邊,是複印件。
“我勸你收起這種卑劣的手段。”她語帶威脅。
吳強滿心驚詫,聽這意思是讓他不要動禾沐。
兩人眼神交鋒,吳強努力判斷着面前的女人究竟是唬他,還是真的就是這個想法。
“這是我們之間的事,穆總為何要插手?”吳強問。
“吳總只需要知道,要是她出什麽事,即便不是你做的,這筆賬我也會算到你頭上。”穆青染道。
吳強心裏盤算,當初禾沐這個刺頭一來就弄倒李家,不光是他,許多人都對禾沐懷恨在心,他不過是下手早了點。
穆青染這意思,只要禾沐出什麽事,都會賴給他。
合着他還要幫着從別人手裏保禾沐不成?
吳強眉頭皺的更緊,“我不相信穆總是會甘願委身于別人胯丨下,當情人。”
這番用詞,就是想激怒穆青染。
“不必吳總操心。”穆青染說。
吳強不死心,“我若是能幫你出了這口惡氣,你該感謝我。”
穆青染:“吳總覺得我需要別人來幫我出氣?”說話的神态猶如睥睨天下的君主。
“穆總覺得這樣一份文件就能讓我掉過頭來保護那個毛黃毛丫頭?反正吳氏機械這次大出血,我也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即便是進去吃幾年牢飯又如何,進去之前,出口惡氣,心裏還舒坦點。”吳強說,“在監獄裏頭當大爺,還是窩窩囊囊的在外面,穆總覺得我會選擇哪一樣?”
只要有錢打點,說不定比在外面還恣意些。
“我原本還不信吳總真的敢動禾家的人,現在倒是有點佩服你的膽量。”穆青染說。
“你別拿禾家來壓我,古代有句話說天高皇帝遠,他禾家再大,南城也不是他說了算。”吳強說。
的确,當初穆青染選擇在南城創立KM,也是因為當時禾氏集團還無暇将手伸到這邊。
不過現在派禾沐過來,顯然是有意将勢力範圍輻射到在南城,開疆擴土。
吳強繼續道:“倒是穆總,你做這些劃得來嗎?還是說穆總有那個叫什麽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就喜歡淩虐你的人?”說着還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
他之所以這樣表現,就是不想讓穆青染看出他的害怕。
事實上,他還真是寧可在外面窩囊活着,也不想去蹲監獄。
可若不給那丫頭點顏色瞧瞧,他實在是難以下咽這口氣。
如果李家不倒,他本可以順順利利地從父親手裏将整個公司都接過來,香車美女擁在懷。結果現在只剩下一個爛攤子。
一個搞不好,還會被失信執行,別說香車美女,坐趟飛機都憋屈。
穆青染盯着吳強,沒有說話。
吳強被這麽盯着,不知怎麽,渾身都發起冷來。
半晌,穆青染終于開口:“吳總若是覺得這個不夠,我大可以挖得更深,到時候,可就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了。”
“我從不喜歡別人威脅我。”這句話語氣很淡,卻讓聽的人毛骨悚然。
吳強下意識抿了口茶,幹澀的喉嚨才好受了一些。
“吳總替我轉告那些想對禾沐動手的人,南城,禾家不一定夠得到,但我還夠得到。”穆青染語鋒淩厲,“有些話我不想說第二遍,吳總若是真想拼個魚死網破,大可以試試,看是你先死還是我的網先破。”
說完,起身離開,也不管吳強有沒有點頭。
時機不成熟的時候,顯露太多,只會成為衆人的靶子。
但這不意味着好欺負。
吳強看着穆青染的背影,張張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當然,面前也沒有人再聽他說話。
過去在生意上他跟穆青染之間并沒有太多交集,只在一個公開的大會上見過一次。
美人誰都喜歡。
他卻從不知道,這美人是如此危險。
穆青染被禾家三小姐包養的事,以及孫翔炫耀穆青染險些成為他房中玩物的事,都讓他以為這個女人合該是很好欺負的。
他現在倒是有些替孫翔捏把汗了。
他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誤解,是因為那次孫翔給穆青染跪完,懷恨在心,就添油加醋,大肆張揚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
他不痛快,也不能讓穆青染痛快。
卡賓大酒店和八角茶樓都在南城國貿中心,一條街的距離。
第一次見面,禾沐選擇來總經理辦公室直接拜訪。
一是想讓張總感受到她的重視,二是想親自感受一下這家酒店的服務。
“禾小姐請坐,想喝點什麽?”張娟禮貌一笑,“辦公室裏只有咖啡和紅茶,希望禾小姐不要覺得怠慢。”
“喝茶吧。”禾沐說。
一進門,她就在悄悄打量這位張總。
估摸有40多歲。頭發梳成一條馬尾,搭在身後,一絲不茍,耳前一點碎發絲都沒有。
憑着第一感覺,禾沐心裏咯噔了一下。
見的人多了,從一個人的外形氣質,不難看出行事風格。
這個張總,恐怕不是那種特別願意革新的人。
說服對方将原有系統換成還處于研發階段的全新系統,難度恐怕不小。
果然,在她說明來意之後,張總經理直接拒絕道:“禾總,雖然你是小姐的朋友,但小姐畢竟不懂酒店經營。我們現在一切都非常穩定,沒有必要更換一套系統。”
蕭琪的朋友,估計也都是些什麽整日吃喝玩樂的富二代,她并不想為纨绔子弟的胡鬧買單。
禾沐從對方眼裏看到了輕視和不信任。
她沒有一張口就開始推銷 KM的系統有多好多好。
“張總應該知道修昔底德陷阱吧?”禾沐先抛出一個問題。
修昔底德陷阱,是說一個新崛起的大國必然要挑戰現存大國,而現存大國也必然會回應這種威脅,這樣,戰争變得不可避免。[1]
随着時代的發展,戰争不再像過去一樣,靠士兵流血。而是有多種多樣的形式,科技競賽,軍備競賽,太空競賽……還有貿易戰争。
張娟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對方突然說這個是什麽意思。不過這個開局倒是讓她對這個禾小姐産生了一點興趣。
“禾小姐這是想跟我聊聊對政治的見解?”她反問。
禾沐笑笑,“我只是個商人,只想簡簡單單賺點錢。”
張娟身體稍微前傾了一些,擺出傾聽的姿勢。
“我那天看到一個調查,很有意思。”禾沐說,“零零後和一零後,普遍比70後80後這一代都要愛國。”
張娟點點頭,示意自己在聽。
“不知道張總經理覺得這個調查結果有沒有道理?”禾沐問。
張娟說:“大概是因為現在的小朋友從小就生活在富足的環境中,也沒有經歷過被外國人看不起的階段。他們出生的時候,見到的祖國就是強大的。”
作為70年代和80年代之間生的人,她對此很有感觸。
張娟并不是在南城出生,而是高中的時候才随父母從沿海半島搬到這裏。
她過去生活的地方,有着多國殖民的痕跡,租界的洋房、教堂,比起破落的平房,自然更令人心生向往。
那時候最有情調的地方,就是西洋風格的小資咖啡廳。
“那張總經理覺得,國際局勢會不會影響經濟發展呢?”禾沐又問。
張娟開始跟着對方的思路進行思考,前陣子M國頒布了一系列針對科技企業的禁令,的确是瞬息萬變,客房系統可以說是觸及到核心命脈的東西,該做兩手準備。
她有些松動了。
“據我所知,提供Shark系統的公司,他們總裁經常在推上發布一些不當言論。”禾沐繼續說道。
對方點到即止。
張娟心下衡量,盡量規避風險,的确能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不必時刻擔心爆雷,牽連到酒店的經營。
酒店行業,哪怕是癱瘓一個月,所承受的損失也是不可估量的。
禾沐見對方神色已有猶豫,這才将話題引到酒店經營上。
“我曾在書中讀到過,酒店行業,有一個偏袒效應,25%的回頭客可以創造75%的利潤。”她說這些不是為了跟張經理賣弄,只是為了讓對方知道,她不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纨绔。
張娟:“這的确是酒店管理的基礎知識。”
言下之意,哪怕知道點理論知識,也并不是多厲害的事。
“酒店這個行業當然不是依靠枯燥的理論和冰冷的數據就能成功的。”禾沐笑着說,“我也經常出差,入住過的酒店不少,有時候我第1次入住一家新城市的酒店,服務人員就會精心幫我準備,喜歡的歡迎食物,這種小事會讓我覺得溫暖。我知道,是因為我在入住同集團旗下其他酒店的時候,他們就将我的資料錄入了系統。”
“不過有時候也會出現有人記錯的情況,将我記成其他人,這種情況很尴尬是不是?”禾沐由自己的經歷,又轉回剛剛的話題,“卡賓酒店面對的都是高端客戶,我知道你們也會為熟客提供特殊服務。”
她邊說邊觀察張總經理的表情,見到對方眼珠動了一下。
“人的記憶會出錯,但機器不會。我們的服務系統,只要動動手指點一點,所有重要客人的喜好和注意事項,都會出現在員工的手機界面。通過數據可以減少出錯率,更加高效,讓每個環節都有條不紊。”說完這段話,她便停下來等待張總經理的反饋。
“禾小姐說的不錯,但我們現在的系統也可以……”張娟說到這裏,又想起剛剛和對方探讨的問題。
如果在功能上,兩者都能滿足需求,的确又沒有理由直接拒絕國內公司提供的服務。
禾沐知道是自己說的話奏效了,繼續說道:“我們的技術現在并不比國外差,而我向張總推薦的系統也絕不局限于現在的模式。”
張娟眼中多了幾分專注。
禾沐又适時問出一個問題:“張總經理做酒店應該會有所關注,我們國家的5G鋪設走在前端,當傳統基建完成到一定程度,智慧城市便是下一個課題。酒店是否還會是現在的樣子?就像我們用翻蓋手機的時候,不會想到,短短幾年智能手機就已經如此普及。”
張娟眼中的輕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思索。不得不承認傳統酒店行業的确很容易受到沖擊,這也就意味着想要活下去,就必須得有跟別人不一樣的東西。
但張娟也沒有立刻松口,“我很欣賞禾總的前瞻性,”她變了稱呼,“可是禾總說的這些尚未發生,不是嗎?要我為還未發生的事,說服酒店其他董事花錢更換一套全新的系統,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禾沐笑道:“若是卡賓願意做初期的投入,引進這套系統,我可以向張總承諾,兩年內,我們公司可以為這套系統做免費的更新。”
這個條件很誘人。
系統不像是消費品,是一錘子交易,需要持續的更新。
有些時候,一次性的投入看似是割肉,很疼,但事實上,長期放血才是更傷身的。
張娟有些動心。
而且,現在的系統服務提供商并不重視他們之間的合作,眼高于頂,酒店負責對接的人時不時要看對方技術人員的臉色,頗有不滿。
若是采用國內的技術,時效性有保證,安全問題上也更令人放心一些。
張娟說:“這畢竟不是一件小事,我需要跟董事開個會,再給禾總答複。”
禾沐丢完魚餌,便不再像之前那樣,和風細雨,而是加快語速道:“貴酒店并不是我們的唯一選擇,因為蕭小姐是我的朋友,我才願意做這樣虧本的買賣。畢竟KM也不是一家什麽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
張娟之前只知道這個禾總是小姐的朋友,卻沒有細問,到底是哪家公司。剛剛居然也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本來她和禾總見面也就只是看在小姐的面子上,見面之前并未想過要達成什麽合作。
但聽到對方說KM,想到前段時間禾氏集團收購KM的事。
張娟猶豫着問道:“禾總是禾氏集團的……”
禾沐彎唇:“張總可以把我當成是KM的一個推銷員。”
“這樣吧禾總,咱們約個時間,叫上各自的法務,一起碰一下。”張娟伸出手,“我對禾總和KM很有信心。”
如果是對方一上來就拿出禾氏集團的名頭,她反而會擔心自己吃虧,存有疑慮,畢竟店大欺客也是經常存在的事實。
但禾總的确令她刮目相看。
禾沐伸出手,跟對方握了一下,“感謝張總的信任。”
禾沐從總經理辦公室出來,路過酒店大堂。
蕭琪從沙發上跳起來,“Honey~你出來了!”
禾沐嘴角抽了抽,大小姐一天還真的是沒有別的事做啊。
不過她也不能過河拆橋,用完人家就斷絕聯系。
等蕭琪新鮮勁兒過去,應該會知難而退的。
“琪琪小姐是來視察酒店的?”禾沐故意裝作不知道對方是來等她的。
叫寶寶她也是叫不出來,只能退而求其次。
“當然是來找你的!”蕭琪兩眼放光,“你看我們現在就在酒店,不如……”
禾沐趕忙接道:“不如我們去吃點東西,都有點餓了。”
蕭琪嘟嘟嘴,“好吧。”
禾沐舒了口氣。
穆青染走出茶樓,正好看到街對面禾沐走出酒店,旁邊還跟着一個女孩。
好一個,新玩具。
穆青染拿出手機,撥通電話。
街對面,禾沐看了一眼手機屏幕,接起。
“禾總不在公司。”穆青染說。
“這種小事,需要向穆總彙報?”禾沐說。
“當然是關我的事。”穆青染眸光晦暗,“我剛剛為禾總掃掉一個大麻煩,禾總該請我吃頓飯表示感謝。”
“你在說什麽?”禾沐不理解。
此時,她眼神随意往前方飄了飄,一個……穆青染映入眼簾。
人就在對面還要打電話,有毛病?
作者有話要說: 蕭寶寶:所以,我是工具人咯?
秦日斤:不要崩人設,以你的智商,不會知道自己是工具人。
講個鬼故事,下一次更新就是明年的事了。
注[1]:專業名詞解釋,來自百科詞條。
感謝在2020-12-30 18:24:00~2020-12-31 14:36:0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誰的大C、ziiyu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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