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禾沐正在吹頭發, 耳邊正轟隆隆隆的，卧室門就被打開。

回頭。

穆青染站在門口，臉上帶着一種她從未見過的神采。

出去幹了一趟什麽回來, 這麽高興。

禾沐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也沒說話。

穆青染走到禾沐身後, 拿過她手中的吹風機，“我幫你。”

禾沐眯起眼睛, 透過鏡子看她,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我是有事才獻殷勤的。”穆青染抓起禾沐的發絲, 眼波流轉, “不是說要把那些東西都用了麽？”

“快閉上你的嘴吧！”禾沐沒好氣道。

她絕不會再相信一句從穆青染嘴裏蹦出來的鬼話。

“沒關系，我不需要用嘴。”

穆青染說話的語氣很輕柔，唇角挂着笑, 看起來心情真的很好。

禾沐伸手去搶吹風機，“拿來，我不用你幫我吹頭發。”

“你小時候應該很喜歡我給你吹頭發。”穆青染說。

“那是我不懂事，姐姐應該覺得我很煩人吧。”禾沐面色冷淡，語氣中也帶着譏諷, “人年紀小的時候沒那麽有眼力見兒。所以說你要是不想做什麽, 就應該直接說出來。”

“有時候我的确覺得你很煩人。”穆青染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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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直接, 好像也有點紮心。

禾沐後悔說剛剛那句話了。

“可是你的頭發很好。”穆青染又說。

？？？

禾沐看着梳妝鏡裏站在自己身後的人, 神經病又出現了。

其實精分才是穆青染的本體吧。

“你的頭發摸起來很舒服，給你吹頭發的時候會莫名地心靜。”穆青染從未像今天這樣說過自己真實的想法。

禾沐不知道該如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聽起來就像是穆青染把她的頭發當佛珠了。

盤一盤能幫助靜心？

穆青染指尖劃過禾沐的耳朵，故意停留片刻，指甲碰了碰那顆小小的耳骨。

禾沐禁不住戰栗。

“你确定這個手法可以讓人心靜？”她質問。

“以前的想法跟現在當然有區別。”穆青染的眼睛直直盯着鏡子裏的那兩瓣粉唇。

被水汽浸潤過的，像水蜜桃一樣的, 唇。

“你太聒噪了，安靜點。”禾沐不想再聽穆青染說話。

她讨厭分不清真假的感覺。

“為什麽騙我？”穆青染不聽話地開口。

禾沐皺起眉，“你說清楚，誰騙誰？”說這種話好意思？

“為什麽騙我你玩過很多女人？”穆青染打出一記直球。

禾沐被打蒙了。

“這種事我還需要騙你？要騙也是該騙你，我沒玩兒過女人。”禾沐努力擺出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你是不是想要我嫉妒？”穆青染接着問。

“你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點？”禾沐有點惱，“還需要我再提醒一遍你的身份嗎？你只是我的一個玩具，我才是金主。”

“你成功了。”穆青染微微俯身，貼在禾沐耳邊說，“我非常嫉妒。”

狗人又在說什麽！

禾沐從來不用“狗”罵人，除非忍不住。

穆青染這幾天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她對她的認知，搞得她都不知道自己原來的認識的那個穆青染是真的，還是現在這個才是真的。

又或者兩個都不是真的。

“我真的非常非常讨厭你再次闖入我的生活。”

聽到穆青染後面接上這麽一句話，禾沐的心驟然降溫。

“既然闖進來了，就該老老實實呆着，不要總讓我分神。”穆青染聲音很輕，淺褐色眸子裏清晰地映着那個浸潤着水汽的人影。

禾沐擡起頭，不再是從鏡子裏穆青染，而是真正對上她的視線，“你是不是霸總電視劇看多了？這種套路已經過時了，堂堂一個科技公司的老板，不知道要與時俱進更新疊代的道理嗎？”

穆青染怔住。

禾沐：“我算是知道了，你是看了什麽《如何追到女孩》這種毀人不倦的書吧，你以為泡女生那麽容易，看幾本小破書就能出師？”

穆青染沒想到禾沐會是這個反應，被殺了個措手不及。

禾沐當然知道，穆青染不可能做她說的那些無聊的事。

但是她不想再由着她說下去。

她不想再讓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心又被攪得亂七八糟。

不老老實實待着，讓人分神的那個人，明明是穆青染。

不需要有愛情，人也能生活得很好。

“既然要幫我吹頭發，麻煩吹得認真點。”禾沐正襟危坐，“我的頭發長，需要吹很久，就按小時計費吧。”

“我幫你吹頭發，不是——”

“噓。”禾沐将食指放在唇上，“話多的女人，我不喜歡。”

穆青染明白了禾沐的意思。

她不想聽她說這些話。

她還以為，自己好不容易邁出一步，應該能得到些什麽。

好像，錯了。

禾沐的頭發，吹幹用時的确很久。

她自己吹的時候，至少手在動，也就沒有那麽困。

但現在，旁邊暖風烘着，她坐着又很無聊，瞌睡蟲便從耳朵裏飛到眼睛裏，再從嘴裏飛出來，繞着七竅播撒瞌睡的種子。

禾沐一連打了好幾個呵欠，連幫她吹頭發的穆青染也被帶得呵欠連天。

等到頭發完全吹幹，已經是夜裏12點。

吹風機的聲音消失後，屋子裏靜谧異常。

禾沐眼淚汪汪地站起來，“一個小時的錢，我明天微信轉賬給你，今天太困了。”

穆青染站着不動。

“你要非得今天要，那我就現在給你。”禾沐拿起手機，轉了250塊錢給[玩具]。

穆青染看到禾沐給她的備注，眼神微凜，“玩具？”

“那不然呢？”禾沐拍拍穆青染的肩膀，“姑娘，我跟你說累了，态度端端正，位置擺擺清，別整天想些有的沒的。今天不想當玩具，明天就想當主人。情婦把老頭搞死搶占財産的新聞我看的多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帶着一種溫州老板的口音，把教育小蜜的有錢老板演繹得惟妙惟肖。

穆青染沒有忍住，攥了攥拳。

禾沐低頭看了一眼，“你想打人啊？那也要看打不打得過我。我可是跆拳道黑帶。”

穆青染冷笑一聲，甩手出去。

“你還好意思跟我冷笑，臭玩具！”禾沐關上門，靠在門上，摸着頭發出神。

誠然，穆青染說那些話，她是心動的。

追逐那麽多年的人，怎麽可能輕易放下。

可是，她好像沒有辦法再全心全意相信那個，曾經填滿她整個世界的姐姐了。

假期總是短暫的。

禾沐已經習慣全年365天都有事忙，但也還是偶爾想要在工作日賴床。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

“幹什麽？”禾沐剛被鬧鐘吵醒，現在還有點起床氣。

“我買了早飯。”穆青染今天說話的聲音很柔和。

“不吃！”禾沐用被子蒙住腦袋。

下一秒，門“咔噠”一聲打開。

“今天有晨會，我不能遲到。”穆青染說。

禾沐仍舊蒙着被子。

穆青染輕輕拽了一下被角。

“你能不能遲到關我什麽事？！”禾沐閉着眼睛回她剛剛的話。

穆青染：“一起去公司。”

禾沐不耐煩道：“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有一腿？”

“早餐要涼了。”

“我都說了我不吃。”

“不吃早餐對胃不好。”

禾沐“騰”一下坐起來，“你是唐僧嗎？我能不能采訪你一下，從悶瓜變成話唠，需要幾步？”

穆青染：“我現在是你的房東，有義務負責你的安全。”

禾沐擡起雙手，做了個運氣的動作，按下馬上就要噴出來的怒火，“我看你就是報複昨天晚上我沒滿足你。”

聽到“昨晚”兩個字，穆青染垂了眼眸。

她以為她們至少可以好好說話的。

“穆總不用等我，我不跟你一起去公司。”禾沐說，“我今天要出去一趟。”

“去哪裏？”穆青染問。

“雖說你是正總，我是副總，但我想我也沒必要向你報備我的行程。”禾沐從床上坐起來，撥開擋路的大石頭去往衛生間。

穆青染不知道是哪裏出了錯，也就不知道該如何修複Bug。

禾沐坐到桌上，慢條斯理地将一根油條撕成幾段，泡在豆漿裏。

她的許多朋友都愛吃西式早餐，但是小時候的味道，她最喜歡。

像這樣把油條泡在豆漿裏，是從小到大都沒改變過的吃法。

穆青染望着禾沐的動作，出了神，小孩還是有很多地方都沒有變的。

就在禾沐吃完要離開餐桌的時候，穆青染叫住她，“晚上我訂了餐廳，你之前說好吃的那家。”

“雖然我沒有必要像穆總彙報我的私人行程，但是為了避免你空等……”禾沐莞爾，“我約了學姐吃送別晚餐。”

說完，還加一句：“很浪漫的，燭，光，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