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我還想吃一個。”梁景珩乖乖坐着,眼裏滿懷期許。

“想吃就吃,”餘顏汐意識旁邊人眼神不對勁,她往後小幅度縮了縮身子,“難不成你想我喂你?”

“既然你都說出來了,小爺我勉為其難,就再吃一個。”

說着,梁景珩将身子探了進去,手撐在桌邊,等着被人投送。

“美得你,愛吃不吃。”

餘顏汐拍開他手,只聽梁景珩輕聲抽了一口涼氣,須臾之間把手縮到後面去。

“手受傷了?”

餘顏汐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她力氣用的小,不至于打疼梁景珩。

梁景珩否認極快,“哪能!”

分明就是。

餘顏汐一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她想也沒想,過去捉住他手,梁景珩在躲,可是并沒有躲過去,餘顏汐什麽也沒說,迅速撩起他衣袖。

手臂上面一處接着一處的淤青。

餘顏汐臉色不佳,冷聲問:“誰打的?”

梁景珩放下袖子,若無其事說:“沒事。”

“我問你誰打的?”餘顏汐變了聲調,重新問了一遍,梁景珩沒有回她,她臉色更沉了,“不說是吧,我自己去問從安。”

話音剛落,餘顏汐往門口走去,剛走一步,手被人拉住,“你這姑娘,脾氣怎麽這麽急。”

梁景珩将人拉了回來,“我自己弄的,和他人無關。”

“爹院子裏有個練功用的木樁,手臂上淤青是打木樁打的。”

餘顏汐納悶:“打木樁??”

“我是男子,倘若有天遇到像上次山匪那件事,總不能什麽都不做,讓你一個女子擋在我前面。每天練一兩個時辰,不出一月,小爺我定要将那些壞人打得屁股尿流!”

聞言,餘顏汐神色凝重,那手臂上的淤青格外刺眼。

“手臂上藥了嗎?” 她問。

梁景珩愣了愣,點頭道:“昨天從安給我上過了,一點小傷,很快就好了。”

“一點也不痛。”

他擡手,晃動着手臂,似乎在證實他所言非虛。

餘顏汐神色緩和了些,道:“揠苗助長,不能操之過急,慢慢來,我相信你可以的。”

聽到這話,梁景珩心裏一陣高興,他隐約是感覺餘顏汐在關心他。

“嗯,都聽你的。”不自覺笑了一下,梁景珩利索回了她一聲。

===

昨夜下了一場秋雨,去了夏日的燥熱。

早上醒來,半夏正服侍餘顏汐穿衣服,梁景珩從衣櫃裏拿了件鵝黃色素紗單衣過來,“穿這件。”

這是梁景珩第一次給餘顏汐挑衣服,倒讓餘顏汐頗意外,更意外的是半夏竟然乖乖聽話接過那衣服。要知道以前半夏都只聽餘顏汐的吩咐,任你是誰,也別想使喚。

半夏見餘顏汐看着自己,解釋道:“半夏只是覺得少夫人穿上這件衣服一定很好看。”

餘顏汐也不是死心眼,兩手一伸穿進袖子裏。

梁景珩比餘顏汐先起來,早就換好了衣服,坐在一旁喝茶,等餘顏汐換上那身鵝黃單衣,他起身道:“走,今天帶你出去玩,給你置辦點好東西。”

“去哪?”

“去了就知道。”

梁景珩扇子一張,帶餘顏汐上了馬車。

馬車穿過五條街,終于在一處宅子邊停下。

梁景珩從馬車上跳下,站在一邊牽餘顏汐下車。

待餘顏汐在站穩,她定眼一看,是個叫賣會。應該是剛開始入場,叫賣會入口排了不少人,餘顏汐正想去後面排隊,胳膊被人一拉,只聽梁景珩說道:“這邊。”

餘顏汐納悶:“不排隊?”

“不排。”梁景珩帶她來到向場門口,從袖子裏拿出一張名帖。

梁景珩:“這次叫賣會有一美玉,據說是前朝宮廷之物,所以安防嚴格,必須有請柬才能入內,你看後面那些排隊的人皆拿着請柬。”

餘顏汐扭頭一看,還真是每人手中都拿着請柬。

梁景珩揚起名帖,在餘顏汐眼前晃悠,“我就不一樣了,我經常出入叫賣會,有名帖,可以直接進去。”

他手搖折扇,沖餘顏汐眨眨眼,仿佛在宣誓着自己有多厲害。

“德性。”餘顏汐嘴一撇,道:“世間千千萬,一塊美玉又怎樣?你家應該不缺這些吧。”

“皇上賞給我爹的東西要多少有多少,自然是不缺的,”梁景珩頓了頓,看向餘顏汐,話鋒轉,道:“小爺我今日是專程帶你出來的,待會兒你看看上什麽,只管跟我說,我買給你。”

說罷,他拉着餘顏汐來到門口。

梁景珩拿出帖子,守在叫賣會門口的小厮接過看一眼,神色一喜,“原是安和侯家的公子,快快裏面請。”

小厮指了另邊大開的門,不敢怠慢,急忙将他們請進去。

兩人順着人流進去,所謂叫賣會,就是看重一樣東西,當場叫價,價高者得。

不少參加的都是些富家子弟、姑娘,餘顏汐卻是第一次來。不是說她不夠資格,只是叫賣的那些東西對她來說可有可無,與其将錢花在此處,不如節省下救助窮苦百姓。

會場有兩層,一層大堂有幾十個位子正對叫展臺,沒有限制,凡是進來皆可入座;而二樓則是屏風隔間,只有有身份發人才能入座。

進入會場大堂,一小厮看見梁景珩,忙迎了過來,“梁少爺,張二公子在樓上‘雅’字隔間等您。”

梁景珩應了聲,輕車熟路上樓,同餘顏汐說:“說好了,待會兒看中什麽你一定要同我講。”

張二公子?與梁景珩熟識的人中,餘顏汐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漕運幫會張家二公子張巒。她還未将小厮的話消化完,便聽梁景珩開口,于是詫異道:“你給我拍?”

“那是自然,在外面我就說過了,這次是專程帶你來的,在外你是安和侯少夫人,可不能虧待了你。”

上了二樓,梁景珩去牽餘顏汐的手,餘顏汐手縮了一下,擰眉看他。

梁景珩掩唇在她耳畔低語:“外人面前,你我是夫妻,新婚夫妻。”

他着重強調了新婚二字,這下餘顏汐沒有拒絕,由他牽着進了隔間。

一進隔間,一男子起身,拍了拍梁景珩的肩,笑道:“還說你不來呢。”

“嫂夫人好。”那人模樣清新俊雅,一襲水墨白衫,衣衫上的圖案是竹子,正拱手向餘顏汐行禮。

“張二公子好。”餘顏汐有印象,上次在君悅衣閣有一面之緣。

她福了福身,垂手站在梁景珩身邊,誰知梁景珩卻又一次牽住她的手。

餘顏汐眉心微蹙,有些不适應,梁景珩似乎并沒有任何不适,拉着她過去入座。

一張桌方桌,梁景珩入座,正對展臺,餘顏汐坐在他旁邊,兩人同坐在一角,張巒則坐在梁景珩右邊。

隔間之間皆用了屏風隔開。

梁景珩和張巒入座後談起一些事情,餘顏汐插不上話,在後面坐着靜靜聽他們閑談。

不消片刻,譚然來了。

梁景珩和譚然還是同以前一樣,誰也看不慣誰,不約而同對對方“嘁”了一聲。

梁景珩将頭扭到一邊,譚然則是坐到空位上去。

譚然來的晚,桌子只剩一角,便只好坐在挨着梁景珩的左角。梁景珩一臉“莫挨爺”的嫌棄表情,将椅子往餘顏汐身邊靠了幾分。

相比于兩人劍拔弩張的氣焰,餘顏汐倒是樂此不疲,她好奇兩人接下來會不會因為叫賣的物件而大打出手。

這廂,梁景珩見她一臉笑意看着他跟譚然的方向,他心中隐約猜到這丫頭心裏在想什麽,于是拿折扇輕輕敲了敲她腦袋。

“夫人今日怎這般高興,說出來夫君也跟着高興高興。”

絲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梁景珩靠餘顏汐更近,食指勾起輕輕刮了刮她鼻尖。

他感覺到觸碰到她鼻尖的同時,她身子輕顫了一下。

梁景珩側臉對着餘顏汐,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小聲哀求說:“配合我一下嘛,不然我很沒面子。”

“……”

餘顏汐明了,在譚然面前,梁景珩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勢必會争個輸贏。

餘顏汐平日裏見慣了餘以柔嬌滴滴的模樣,今日她照着那樣,第一次用,且用在了梁景珩身上。

她低眉淺笑,指尖撚着梁景珩衣角,一臉嬌羞模樣,“夫君今日穿的這身衣服真好看!”

一聲“夫君”她叫的極輕,帶着幾分撒嬌的語氣。

雞皮疙瘩起一身,早飯差點快給她吐出來了。

她不得不佩服自己,這些年究竟是如何忍了餘以柔。

那聲“夫君”一叫,梁景珩心跳快了好多,片刻之後又恢複平靜,他對上那雙好看的杏眸,眼裏揉不開的笑意,道:“夫人今日穿的這身鵝黃衣衫,極美。”

輕咳一聲,譚然打斷兩人:“恩恩愛愛,能不能注意場合。”

梁景珩折過身去,仰了仰下巴,得意道。“小爺我有恩愛的,你有嗎?”

譚然:“我一招手,街上排隊的姑娘比比皆是。”

張巒真怕兩人說着說着吵起來,忙給他倆各倒一杯茶水,一茶代酒想暫時消了兩人之前和現在的氣,“今日賣小弟我一個面子,兩位兄長和和氣氣度過這場叫賣會,如何?”

“不是看你的面子,我今日便不來了。”梁景珩豪爽,茶杯一口見底。

譚然哼唧一聲,也拿起茶杯,仰頭便喝,他放下空杯,道:“我也不是記仇小氣的人。”

“大家一同長大,和和氣氣好,和和氣氣好。”張巒在梁景珩和譚然之間當了十幾年和事佬,今日約兩人出來就是趁着叫賣會緩和兩人的關系,如今看來是起作用了,他心滿意足地給自己倒了杯茶喝。

等着臺下開始的空擋,餘顏汐在桌上拿一塊糕點,梁景珩見狀,伸手也去拾了塊。

一層大堂漸漸熱鬧起來,估摸着叫賣快要開始了,然而樓下一抹身影惹的梁景珩注目,他狹長的眸子一眯,招手喚來從安。

他在從安耳畔低語,從安連連點頭,去了樓下。

片刻之後。

“少爺,餘二姑娘來了。”從安再回來時,身後跟着餘以柔。

餘顏汐看向梁景珩:??!

——不是吧梁少爺,剛配合過你演戲,現在叫餘以柔上來幹嘛?專程氣我?

梁景珩眉梢一挑:怎會?小爺我自有分寸,偷着樂吧待會兒。

餘顏汐癟癟嘴:你的分寸?我不放心……

雅間裏有外人在,梁景珩征求他倆意見,“我加個人在後面,你們沒意見吧。”

譚然無所謂道:“随你。”

張巒知道餘顏汐家中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方才聽從安來報,便知眼前這人是餘家的二姑娘,于是朝她點頭,算是打了個照面,淡淡道:“餘二姑娘請坐。”

“從安,給二姑娘看座。”梁景珩沒有回頭,擡手朝後面打個響指。

從安自然是知道這位姑娘,她少夫人家的妹妹,便将椅子安在餘顏汐身旁,梁景珩看見,淡聲說道:“往後挪些,少夫人聞不慣那麽濃的脂粉味。”

梁景珩話裏有話,被拐彎抹角內涵着餘以柔臉色難看,卻又不敢直言。從安将椅子放在餘顏汐斜後面,餘以柔忍着一口怒氣坐了下去,從她這個位子,一擡頭平視,剛好能看到張巒的側臉,如此這般,她臉色才緩和一些。

樓上的視角極佳,餘顏汐将下面的情景盡收眼底,方才她在人群裏看見四處張望的餘以柔,正想她怎麽來了,轉頭這人就來到隔間。

索性在張巒面前,餘以柔入座後收斂不少,沒有說話。

餘顏汐将餘以柔當空氣一般,不是後面的香粉味道傳來,她都快忘了餘以柔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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