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佟殊不喜歡過年，徐安唐也不喜歡。

對于他們倆來說，“家”都是很虛無缥缈的東西。

小時候徐安唐跟着奶奶，那時候還好，一老一小過得再難也算是有個家，可是自從奶奶去世，徐安唐覺得自己的根沒了，最難熬的就是春節。

無論現在的人再怎麽說沒有年味，但除夕該團圓還是團圓，該有晚會也還是會有晚會，這座城市沒有禁放煙花爆竹，除夕從早到晚，煙花爆竹的聲音幾乎停過。

所有的熱鬧都只會讓徐安唐覺得厭煩。

孤零零地過了這麽多個春節，他怎麽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會跟佟殊一起過年。

佟殊很吵，很能找事兒，從早上進了門開始就沒消停過。

徐安唐煮面，他嚷嚷要兩個荷包蛋。

徐安唐坐在電腦前想工作，他嚷嚷着過年不能工作要貼春聯。

十點多，徐安唐被佟殊拉着下樓買了兩副春聯，這倆人可能真的有點八字不合，貼個春聯都能吵起來。

一會兒這邊歪了，往上點，一會兒往上大勁兒了，再往下點。

徐安唐被佟殊支使得不耐煩，皺着眉回頭抱怨：“你能不能別瞎指揮？”

“你能不能別瞎貼？”佟殊瞪他，“幹啥啥不行，找茬倒是第一名！”

兩個人站在門口吵架，吵了半天都氣夠嗆。

佟殊說：“看在今天是過年的份兒上不跟你一般見識，不然我肯定要動手的。”

“我看你是看在餃子的份兒上，”徐安唐把他的小心思看得透透的，“怕晚上沒地方吃餃子吧？”

被拆穿的佟殊不吭聲了，哼哼着當無事發生。

徐安唐挺佩服他這一點的，什麽事兒都能立刻翻篇。

貼完春聯，徐安唐站在那裏看着那喜慶的字，心裏有些空落落的。

小時候他奶奶會自己寫春聯，他踩着小板凳往門上貼，現在回憶從前，好像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爸媽是怎麽死的，也還沒遇見過佟自修，更沒做過後來那些事，很多時候徐安唐都覺得自己已經不是從前的自己了，變得很陌生，讓他不敢照鏡子。

“想什麽呢？”佟殊用肩膀撞他，“哪個字不認識，哥哥告訴你。”

徐安唐瞥了他一眼：“你當我是你？”

說完，他開門進屋，把佟殊關在了門外。

雖然嘴上說的是吐槽的話，但徐安唐還是挺開心的，佟殊一句話就把他從回憶裏撈了回來，他确實不太想沉浸在往事中。

無論好的壞的，徐安唐都不想回憶。

好的，他配不上。

壞的，他不願意想。

門外，佟殊使勁兒鑿門：“徐安唐你給我開門！外面冷！”

徐安唐笑笑，回手給他開了門。

佟殊進門後還嘀咕：“應該記下你家的密碼！”

“幹嘛？打算趁我不在來偷東西？”

“當然不是了！”佟殊看着他微微一笑，“那必然是夜深人靜，等你睡熟了我來偷偷殺了你！”

徐安唐回頭盯着他看，佟殊被他盯得渾身發毛，轉身就溜去一邊找零食去了。

過年，他們倆都沒什麽特殊的安排，也不知道除了在家無聊地坐着還能做點什麽。

最後徐安唐還是抱着筆記本開始工作，佟殊就拿着他的iPad躺在沙發上戴着耳機看電影。

佟殊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電影早就放完，他被外面的鞭炮聲吵得心煩意亂。

他扯掉耳機，扭頭看向徐安唐，發現那人竟然還坐在那裏專注地工作着。

佟殊難得沒吵他，就那麽靜靜地看着，或許是因為自己也有過了認真工作的經歷，所以現在再看徐安唐，并不會像從前那樣無理取鬧般的覺得對方是在裝腔作勢。

工作中的徐安唐很認真，像是聽不到外界的聲音，注意力十分集中。

佟殊很好奇，這些日子這個人就是如此這般地度過了每一天嗎？

從早到晚，好像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徐安唐。”

沉浸在工作中的徐安唐聽見了佟殊的聲音，但因為過于專注，好一會兒才給對方回應。

“你每天都是這麽過的？”

徐安唐打字的手停頓了一下，回頭看他：“什麽？”

“每天你好像除了工作就沒別的事了。”

徐安唐想了想，這才意識到好像确實如此，在佟殊問出這個問題之前，他自己竟然都沒意識到。

“那不然呢？”徐安唐說，“像你一樣在上班的時候睡覺？”

“……啧，你真是不陰陽怪氣就不會說話了是吧？”佟殊扯過手邊的抱枕丢向他，“休息一下嘛，今天過年哎。”

徐安唐準确無誤地接住了那個抱枕，順勢抱在了懷裏。

他看着佟殊，突然問：“如果把公司交給你，你會怎麽做？”

“趁早賣掉。”佟殊不假思索地說，“我太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坐不住板凳，腦子也不夠聰明。”

他停頓了一下，幾秒鐘後對徐安唐說：“這麽看來，其實公司給你管也挺好的，要是落我手上，也不會有什麽發展了。”

徐安唐沒有說話，死死地抱着抱枕。

“但是我沒有就此罷休的意思，”佟殊說，“等我有錢了還是要告你，公司賣了我還有錢賺呢！”

徐安唐笑了：“行，等着你的律師函。”

他站起來，把抱枕丢回去，剛好丢在佟殊腦袋上。

“你最好快點，我也盡早解脫了。”

佟殊撇撇嘴，覺得他就是口是心非。

“我餓了，給我煮餃子吧。”

“餃子要晚上吃。”

“那給我做菜。”佟殊說，“快去做，做好了給你壓歲錢。”

“我憑什麽聽你支使？”

佟殊翹着腿一笑：“當然是因為，你是我的後媽啊！”

“……去你大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