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貌似家裏賊有錢

“醒醒!海城到了哈,海城到了。都看看行李帶了嗎?!小孩都牽牢了!前邊的大哥,別睡了別睡了,這都終點站了!”列車員挨個車廂地竄,烏泱泱的人群随着他話音落下,湧向窄小的門口。

君樂買的站票。

沒辦法,真沒錢了。

好在她現在的身體受到龍魂的滋養,早已經不是以前的身體素質了,就連容貌也在潛移默化地向着她化為人身時的模樣而去。

一雙杏眼囧囧有神,跟周圍疲累的眼神形成極為鮮明的對比。

麻利兒地從座位底下抽出編織袋,君樂左右張望了一下,胳膊一提,将袋子抗在了肩膀上。動作娴熟,跟周圍的大哥們看起來沒有絲毫差別,就是那股子氣質,既透着那麽點漫不經心地散漫,又紮眼得很。

九五年的海城,處處洋溢着小城市沒有的洋氣,這裏是這個年代年輕人心中的夢想天地,處處都是金子。

君樂看不見金子,她現在忙着找回家的路。

原身的願望之一就是回到家裏,跟家人和解。君樂既然接了這個攤子,自然也得幫着收拾。

問題就是,翻遍了原身的記憶,對于家裏人的回憶都是模模糊糊的,只記得家裏的地址——華清路23號。

得,是騾子是馬牽出來溜溜吧!

海城很大,君樂原本以為她得費一番功夫,誰知道在路邊随便找人問了一句,對方就十分熱情地給她指了路,還滿臉同道中人的欣慰。

君樂:“……”算了,人類的世界她不懂。

兜裏的錢不多了,但好在還可以支撐的起她坐公交車。

龍以前出門都是飛的,這次成了人類,君樂一路上也是見識到了如今生活在這片土地上人民的智慧。

前後折騰一個月,她已經不再是一條沒見識的龍了。

駕輕就熟地從兜裏掏出零錢,遞給售票員,餘光瞥見有個老太太正好在她後面上車,君樂側過身,把最後一個空位讓了出來。

尊老愛幼嘛,她懂!

雖然真論年紀,在場的都是弟弟。

不大的車廂裏,像魚罐頭一樣,塞滿了人,其中倒是拿着行李的年輕人居多。一路上停了幾站,但只有零星幾人下車,直到——

“華清路到了,華清路到了,後門下車,都去後門下車哈!”中氣十足的售票員阿姨一嗓門出來,滿車的人都躁動了。

君樂眼睜睜地看着原本擠着動都不動的魚,不對,人開始慢慢地向後門的方向挪動。

“咯吱!”後門緩緩打開,罐頭被擠出來了大半,站在最後緩緩踱步下車的君樂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真憋啊!

初春的海城,尚餘一分涼意,不過對于在車廂裏憋悶了半天的人們而言,簡直就是及時雨。

跟人流嘈雜的火車站不同,華清路像是一位優雅得體的淑女,錯落有致的小洋房、郁郁蔥蔥的梧桐樹,一切看起來靜谧美好,讓來者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驚擾到佳人。

跟君樂一起下車的其他人,紛紛三兩聚成堆,拐過路口,走到華清路對面的那條街。

那裏早已聚集了一小波人,也不聚集,多是呆一會兒就走,最明顯的共同點就是,幾乎都是一副外鄉人的打扮,拿着行李袋,看起來年紀都不大。

四顧望了一下,君樂基本确認了,如果原身的記憶沒錯,那麽她家應該就是這裏的某個小洋房。

雖然不是人類,但不等于她不懂得一些簡單的人情世故。

最起碼,能住在這裏的,肯定不是一般的有錢。

摸了摸兜裏的鋼镚,君樂沒忍住癟了癟嘴。

別說了,這真是龍生最窮的時刻。

君樂不過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就有好幾輛豪車駛入了華清路的小洋房裏,周圍時不時發出一聲聲豔羨的驚呼。這裏就像來海城尋夢年輕人的伊甸園,承接着他們最美好的夢想。

與此同時,一輛正駛入華清路某個宅子的轎車裏——

“真讨厭,每次來都有那麽多的鄉巴佬!就跟來這裏多看兩眼就能立刻飛上枝頭似的,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的。表姐,怎麽你們這裏的保安也不管管啊!”一個打扮地俊俏靓麗的女孩,撅着嘴,帶着嫌棄地沖坐在她旁邊的人抱怨着。

“洋洋別着急,忍忍就好。這裏是公共區域,怎麽能随便趕人家走啊。”說話的女生,留着黑長直的頭發,一身白裙,一口南方女孩特有的嬌軟語調,溫柔俏麗的很。

張子洋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扭過頭去,既沒再抱怨,也沒搭腔。

裝什麽大度,一個養女罷了,跟她這裏充大尾巴狼,也不看看誰不知道誰啊。

張子洋平常看起來跟這個表姐走得近,實則心裏壓根看不上對方。

她舅舅君伯然,一子一女,女兒早年因為一些私人原因,送到了別人家養了很多年。那會兒,正巧她舅舅以前的朋友将唯一的獨女林清薇拜托給了他家。親生的不能在跟前養着,又來了個養女。

其實張子洋覺得,她舅舅舅媽還算是拎得清的,但她那個親表姐,忒不争氣。你說你在外面養了這麽多年了,回來還不該争争,結果人家到好,大學選了個最遠的,一去好幾年也不回來,中間她舅舅舅媽過去,也不給人好臉色。

想到這裏,張子洋突然道:“對了清薇姐,樂樂表姐是不是今年畢業啊?”

注意到林清薇臉上一閃而過的不自在,張子洋笑得更加得意。

林清薇見此,也不惱,輕輕把頭發抿到耳後,笑得溫柔,“嗯,就是今年,叔叔阿姨他們老早就開始布置了,說是趁着這個機會好好帶樂樂出去見見那些叔伯阿姨們。”

張子然好懸沒忍住翻白眼的沖動。

這話說的,不知道的以為那是你家呢。

張子然可是親眼見過這位在長輩們看來再溫柔得體不過的清薇姐,是如何幾次三番地在君樂面前“善解人意”的。

她都不用猜就知道,樂樂表姐跟家裏人不親,林清薇絕對沒少使勁兒。

膽兒真大,不就是掐準了樂樂表姐那軟包子脾氣,有什麽委屈想法的,光會往肚子咽了。

轎車很快停穩在一座比周邊明顯大出一圈的私家庭院前。鐵質的歐式大門緩緩打開,司機駕輕就熟地将車速保持在一個勻速狀态,緩緩駛入。

兩人說話的功夫,司機已經把車停穩在另外一輛豪車旁邊。看到熟悉的車牌號,車上的兩個女孩俱是眼前一亮。

“呀,表哥從國外回來了?!”

“安哥哥回來了?!”

車才一停穩,兩個女孩兒也顧不上互相陰陽怪氣了,打開車門就奔入別墅。

******

華清路23號的門外面,君樂眯着眼,再三确認了門牌號是否正确。

聽說這叫阿拉伯數字,睡了幾千年,正在瘋狂汲取新鮮知識的龍,開心地表示,她今天又多學了一個數字。

确認無誤後,無視掉周圍突然暴增的關注度,君樂在衆人的注目之中,淡定自若地走到了門口。

剛摁響門鈴,旁邊門房裏走出來一個中年男子。

君宅的門衛,素質還是相當可以的。見君樂穿着打扮都透着一股不太像是能來這裏的味道,也沒趕人,而是堅持走流程問道:“您好,請問您是?”

“我叫君樂。”

清冷的女聲,令聽者不由靈臺一清,話裏的內容更是讓保安精神一抖。

君樂?

這名字咋聽着楞耳熟?

那不是?

“麻煩您稍微等等!!”音落,門衛大叔腳步匆忙地進了門房,拿起了電話。

屋裏,林清薇和張子然一進屋就不約而同地被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吸引走了全部的眼光。

君安繼承了父母樣貌上的優點,自小更是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樣貌、才能和氣質俱是海城屈指一數的兒郎。

不過他性格矜冷的很,見兩個妹妹跑了進來,也只是微微點頭示意,随後示意身邊的秘書,把他從國外買的禮物拿過來。

君家父母早就已經習慣了兒子的這副模樣。以前也就是對着小樂,能有點笑模樣。

想到兒子從國外讀書回來接手家業了,女兒也要畢業從那遙遠的小城回家了,君母的臉上就是止不住的笑。

唯有林清薇,看到秘書繞過那個明顯最大最貴的禮物,拿了旁邊兩個遞給她們,眼底劃過一絲不着痕跡的妒恨。

剛想習慣性說些什麽的林清薇話到嘴邊,就被喜得眉開眼笑的管家打斷了。

“樂樂小姐回來了!”

衆人聞言反應不一,或驚喜或詫異或暗含幾分嫉恨,但都不約而同地扭過頭去。

只見大門逆光處,一個編着麻花辮,拎着編織袋,腳下踩着布鞋,形容撲撲的女孩站在那裏。明明這灰敗與周遭的富麗格格不入,卻仿若又比這裏的每一個人都自在。

“樂、樂樂?”君母險些沒有認出自己的女兒,心一下子揪疼起來。明明之前見面還是個幹淨俏麗的小姑娘,怎麽一下子整個人都瘦脫相了?

君樂:“……”

其實我盡力了,我來的時候,你姑娘看着那才叫一個瘦骨嶙峋。

君父一看女兒這副樣子,怒火蹭得一下子就上去了,這擺明了就是孩子在外面受欺負了啊!

爹媽登時就開始腦補了,親哥也不甘示弱。

一向對人不溫不火,冷靜自持的君安,已經解開了領帶,露出了內裏的鎖骨,看得旁邊跟了他多年的秘書兩股戰戰。

反觀當事人,倒是淡定地很。

君樂一見這一家人的樣子,心放下了一半。

很好,至少看起來家庭關系還算不錯。

她今天晚上應該能夠洗個熱水澡、吃個豐盛的晚餐了。

想到一路上吃、吃不好;睡、睡不好,素來養尊處優的龍差點沒當場心疼地抱抱自己。

龍生不易啊!

與此同時,反過神兒來的君家三人,連忙沖上前,君母更是一馬當先,以嬌小的身軀擠掉了邊上的兩個大老爺們,眼眶紅紅地拉着女兒坐到沙發上。

林清薇見狀,忙從沙發上起來,讓出位置,又體貼地端了一杯熱茶遞了過來,努力壓抑住心裏的小竊喜,乖巧地退到一邊。

君家三人一心挂着君樂,倒是都沒在意林清薇。

君樂更不在意,她都不認識。

不過,看了一眼跟前的茶,撇撇嘴,龍默默扭過了頭,沒喝林清薇遞過來的茶。

這女人身上味道不好,龍不喜歡。

而且那麽燙,也不怕燙着你龍祖宗嬌嫩的舌頭。

君樂被君母拉着坐在了中間的位置,君父眼疾手快地先兒子一步搶了另一邊的位置。

君安見沙發上沒他位置了,直接坐在了君樂對面的茶幾上。

翩翩君子哥在見到小妹妹這幅樣子的時候,包袱什麽的早就扔了,這回兒看起來哪裏還有林清薇她們剛進門時候的高冷清貴,不過這會兒功夫,頭發已經被本人揉亂了。

君樂被三個人夾在中間,炙熱擔憂的眼神燒的龍都有點不自在了,清清嗓子——

“我結婚了。”

“砰!”君母手裏的杯子碎了。

“又離了。”

“咔嚓!”君父手裏的bb機碎了。

“他不要臉,他家暴。”

“啊!”君安的秘書沒忍住叫出了聲,滿臉肉疼地看着君安握在手裏的表。

話至此,空氣仿佛已經停止了流動,緊繃的氣息讓人難以呼吸。

接連三個炸彈扔下來,君家其他三個人已經徹底懵了,理智越跑越遠,各種報複手段開始在腦子裏瘋狂亂竄,開始瘋狂在違法的邊緣瘋狂試探,但還沒等這些想法成型,就聽到——

“不過你們現在過去也是見不到人的。”

“為、為什麽?”君安一開口,才發現他的嗓子緊到發不出聲音。

“哦,沒什麽,被電風扇開了個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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