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秋日詩語

趙希哲手裏舉着一只竹簽, 笑得燦爛:“裴學兄,咱們真是有緣!”

裴雲潇眉頭及不可察地蹙了一記,随即放開, 臉上浮現出微笑:“趙公子, 歡迎。”

趙希哲一加入,“北”字組的氣壓,驟然低了下來。

李延幾人的眼神在裴雲潇和趙希哲的身上來回轉了兩圈,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說些什麽,又或者什麽都不說比較好。

裴雲潇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并非她刻意冷待趙希哲, 她只是覺得, 他對自己有些熱情的過分了。

“裴學兄,我剛剛試着玩兒了一下那個‘登科鎖’, 很是太有意思了, 你是如何想到的?”趙希哲一臉好奇地湊過來, 雙眼亮晶晶的。

“這是我兄長的設計。”裴雲潇答道。

“是嗎?”趙希哲看向一旁在人群中身姿挺拔, 氣質深沉儒雅的唐桁, 表情驚訝而欽佩:“唐學兄真是太厲害了!”

裴雲潇敷衍地朝他笑了笑。

一直關注着這邊情況的唐桁看出了裴雲潇的疲于應付, 便迅速脫身走了過來:“潇弟,院首說明日一早就要出發, 你不是說要去買些吃食嗎?現在就走吧?”

裴雲潇趕忙應下:“好!”

朝李延幾人告了辭,裴雲潇總算跟着唐桁離開了書院的花園。

“多謝兄長解圍, 不然我還真得很難擺脫他。”裴雲潇感激道。

“潇弟覺得這個趙希哲,是有什麽問題嗎?”唐桁發現自打下午見到趙希哲, 裴雲潇的情緒就不太正常。

“也不是。”裴雲潇表情有些糾結:“說起來也只是無憑無據的懷疑,我就是不太相信,以趙希哲這樣的出身,他會是這樣一個單純無邪的少年。總覺得, 他不該是他現在表現出來的這個模樣。”

“或許……他是家中比較受寵的一個,故而養得有些不食人間煙火。”唐桁猜測道。就趙希哲目前的表現來看,就像是個剛從家裏跑出來的孩子,對什麽都好奇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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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雲潇聳聳肩:“或許吧,可能是我想得太多了。”

“若是潇弟不喜與他親近,就刻意冷待一些,時間久了,他或許會知難而退。”唐桁想了想,出了個主意。

“我也是這麽想。不管怎麽說,他是慶陽趙氏的人,我總要提防一些的。”

第二天一大早,書院的學生們便由幾位先生帶着,乘馬車往吳州城外而去。

秋風清爽,涼意絲絲,沿路的楓葉随風飄飛,直到落于地面,給大地再鋪一層紅黃交輝的衣裳。

吳州城北的枞山一向是文人雅客偏愛的地方,山路和緩,有前人修築的登山石階。

站在枞山頂,能眺望吳州城中鱗次栉比的建築,還有吳州城最負盛名的古跡——千尋塔。

從山上觀塔,和從塔上望山,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意境。

枞山頂上又一處蓼芳亭,亭邊生長着茂盛的野菊花,各個迎風怒放。這樣的美景,讓一路登高而來的學子們,多少緩解了身心的疲憊。

鄭伯焉見大家三三兩兩的坐着休息,便提議道:“剛剛在路上我們已經考過經義和對對子,現在考一考你們的詩賦。”

“就眼前的景色,作一首詩,韻腳、題材等等都随意。”

學生們哀呼一聲,卻還是不得不認命的低頭冥思苦想。

“裴學兄,剛剛多虧了你幾次急智想出那般工整的對子,不然咱們‘北’字組還拿不到第一呢!”趙希哲坐到裴雲潇身邊,面露仰慕。

裴雲潇正在喝水的動作微微一頓,随意地笑了笑:“李學兄、方學兄幾人也很厲害,鄭院首出的那麽刁鑽的經義題,他們都對答如流。”

都是通過了州府解試的學子,學問又能差到哪裏去呢?

“也是。”趙希哲點點頭,卻還是一臉崇拜道:“但我知道,裴學兄肯定也都會,只是不說而已。”

“……”裴雲潇轉過臉看向趙希哲,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一絲一毫地深意,卻什麽都沒發現。

難道真是她心思深沉的太久,不相信這世間的真善美了?難不成趙希哲真的是世家百年難遇的純種傻白甜?

另一邊,唐桁和韓少祯在山頂的石座上坐着休息。

唐桁的目光,一直似有若無地落在裴雲潇和趙希哲的背影上。久而久之,連韓少祯都發現了。

“子寬這是怎麽了?可是那趙希哲有什麽地方得罪了你?”

“嗯?”唐桁一愣神,對上韓少祯戲谑的目光:“容慶兄此言何意?”

“我是看你快要把趙希哲的後背看出兩個洞了!”韓少祯笑道:“你和小七共過患難,情誼非比尋常,平日裏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是不是突然分開,有點兒不适應?”

“……”唐桁沒敢細品這話裏的意思,只是無奈道:“容慶兄誤會了,潇弟和我只是覺得這位趙公子有些奇怪罷了。”

韓少祯大笑出聲:“子寬你想哪兒去了!我的意思是,這朋友之誼有時也分個親疏遠近,你把小七當做唯一的摯友,自然也會希望她也會将你視為唯一,這是人之常情。”

“有些時候,無論是親情、友情,亦或是兒女私情,都講究一個剛剛好。你這種心态就屬于是兩個剛好,多一個,少一個都不行。那趙希哲自打來書院就纏着小七,你不樂意也是正常。”

唐桁凝眉想了想,自己似乎、或許、大概……還真有點兒韓少祯話裏的情緒。

父母對不同的孩子還都會有些偏向,而每個孩子又都希望自己才是父母最偏愛的孩子。或許朋友之間也會出現這樣的感覺吧。

真是奇哉怪也,自己明明一開始是抱着別有所圖的心态,什麽時候就變了呢?

“那容慶兄呢?你又怎麽想?”

“我?”韓少祯不在意地将頭上的發帶撩到身後:“我當然是越多越好!”

唐桁深以為然。

他再一次轉頭看向亭中的那兩個身影。不知道趙希哲又在說什麽,裴雲潇的身體微微後傾,帶着些拒絕和疏遠的意味。

他深吸了一口氣,暗暗警示自己這般想法或許是對朋友的壓迫和控制。但他依舊不可避免的因為裴雲潇的反應而感到一絲絲的欣喜。

“大家想的怎麽樣了?誰先來?”

過了一會兒,鄭伯焉的聲音再次想起,将衆人從苦思中抽離出來。

想到的學生胸有成竹,昂首挺胸準備一展文采。

沒想到的學生頭都快要埋進胸前,在心底祈禱着——“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鄭伯焉環視了一圈,唯獨一個韓少祯,潇灑恣意地斜倚在石座上,好像一個放蕩不羁的天仙一般——哼哼,看着就讓人不爽!

“容慶,你來!”鄭伯焉勾起隐隐壞笑:“剛才看你讨論的最積極,一定很有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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