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靈隐寺
九月十九為觀音出家日,官家當日曾托庇于普陀山,為感謝菩薩護佑,本想在這一日親臨靈隐寺法會,康公公顧慮到香客信徒衆多,關防不易,萬一有人沖撞了官家,自己可是萬死不辭其罪。官家笑罵他心思忒細,看着人人都像刺客,不過終究還是聽了他的勸說,提前一日去靈隐寺,讓靈隐寺辭了其他香客,後宮嫔妃也可一體同行,于菩薩座前拈香禮敬。
靈隐寺為東南名剎,占地極廣,是以禁軍牢牢守住了前院三大殿以及官家小憩的側殿,後院山林卻是看不過來了,只能撿要緊處安排崗哨,好在除了方丈和幾位知客僧之外,其他僧人均已奉命回避,倒也不怕沖撞了游園的妃嫔宮人。
楊女史早聽說過靈隐寺飛來峰之名,今日既然來了,自是慫恿吳十一娘去看一看。不過慕名前來看飛來峰的宮人不少,叽叽喳喳擠成一團,吳十一娘眼力好,遠遠看了一回,便不願湊過去了,幹脆撇下意猶未舍的楊女史,只帶了一名小宮女,自行游園去了。
後園廣大,山林幽深處,宮人不敢冒昧走近,吳十一娘自是沒有這樣的顧慮,越走離人群越遠,那小宮女被她調教了幾個月,也大有鎮定之風,默默跟在一旁,幾乎不能讓人察覺她的存在。
四望無人,吳十一娘站在一方巨大的太湖石前,示意小宮女離得遠遠的安靜呆着,方才對着那太湖石道:“出來吧。跟我多時,不知尊駕有何見教?”
太湖石後,甘淨兒輕輕悄悄地繞了出來,她容顏嬌俏,身姿嬌小,但是摩挲着彎刀緊盯着吳十一娘時,氣勢淩人,上下打量着吳十一娘,良久,撇撇嘴道:“模樣果然不錯嘛,難怪得天天往流芳閣跑……罷了,吳家的女兒,便是貌如無鹽,官家也會高高供起來,我也不算手狠——”
一語未完,甘淨兒身形飄忽,已如魅影一般到了跟前,刀氣森森,更是逼到了吳十一娘的面孔之上,寒意直透入肌膚。吳十一娘向後一仰,腰肢反折,讓過彎刀,右手已在此同時拔下發間那枝堅如精鋼的烏鐵木如意釵,“當”地一聲輕響,将走空之後收勢劈落下來的彎刀斜斜挑了開去。
甘淨兒手中的新月寶刀,鋒利無比,尋常兵器,兩三次相交之後,必定斷裂,吳十一娘連擋十幾刀,釵身竟是毫發無傷,只是刀長釵短,甘淨兒又進退迅疾,吳十一娘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那小宮女,張口結舌地呆在遠處,想要呼救,又記起吳才人方才的嚴令,不免猶豫不決。
猶豫之間,耳畔忽而有人輕笑:“好丫頭,臨危不亂,不愧是十一娘調教出來的!”音猶在耳,輕煙似的人影,已經從她頭頂掠了過去,随即聽到甘淨兒的尖叫聲
:“秀煙你這臭道士,怎地又跑出來了!”
甘淨兒險些被秀煙的長劍刺破面頰,狼狽不堪地飛身而退。秀煙與她交手多次,明明功力也不曾強到哪兒去,但是拿定了她的命門,每一次都能逼得甘淨兒收刀敗退。
秀煙嘻嘻笑着,挽了個劍花,姿勢灑脫得很,只是看在甘淨兒眼中,不知多可惡,跺着腳恨道:“臭道士,要你多管什麽閑事!”
秀煙笑道:“我幾時管閑事了?十一娘可是你的師侄,也是我的師侄。”
太乙觀與巫山十二峰淵源頗長,故而弟子間常以師兄弟師姐妹相稱。
吳十一娘應聲微笑着長長一揖:“見過甘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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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淨兒腦中“嗡”地一響,一口氣噎在喉中,好一會回不過神來。她還年紀輕輕,這就升級成師叔了——
秀煙又搖頭嘆道:“聽說姬師姐最近身子不好,所以脾氣很壞,到處找人煞性子呢,這要是知道甘師妹你欺負了她的弟子……”
甘淨兒初始聽到姬瑤花有恙,不由得暗自高興,這下好,那個禍害沒空出來禍害人了;及至聽到後一句話,心中哀嚎一聲,原來吳十一娘是姬瑤花的弟子!一時間只覺眼前發黑,天地無光。
秀煙偏生又道:“姬師姐對十一娘孤身入京,很不放心,特意請我和秀雲師兄照看一二,順便傳個消息什麽的。”
他滿面笑容地看着甘淨兒。甘淨兒臉上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有心想要說幾句好話,免得今日的情形傳到襄陽去,姬瑤花派了人來千裏追殺,但要對眼前這可惡的臭道士好言好語地服軟認輸,這口氣卻怎麽也咽不下去。
好在伏日升及時雨一般出來打圓場。他原是聽說今日官家進香、妃嫔随行,所以有意來湊個熱鬧,看看這佛門清淨地中的吳十一娘,比之宮中時又有何不同,不想一路過來時,見這一帶的禁軍崗哨盡被點倒,隐約還可以聽見金石交激之聲,心知不妙,生恐對他最近常往流芳閣去頻出怨言的甘淨兒,生出事來。及至趕到此地,正見到秀煙為吳十一娘解圍。有心想讓甘淨兒受點教訓再說,然而見她僵在那兒,咬着嘴唇進退兩難,心中又大是不忍,終究還是走了出來,向秀煙笑道:“代我問唐天師好。淨兒今日多有得罪,容我日後再行賠禮。”
一邊說話,一邊向甘淨兒連打手勢,示意她且先走一步。
伏日升出面周旋,秀煙與吳十一娘自是不便留難,目送他們離去,吳十一娘即刻問起他方才所說姬瑤花有恙一事。秀煙笑嘻嘻地道:“沒事沒事,是好事呢。”
吳十一娘心念一動,若有所悟,也笑道:“這麽說,我該為将來的小師弟小師妹準備好賀禮了。”
回望靈隐寺已遠在山林深處,伏日升方才停下腳步,沉着臉道:“淨兒,今日你太過莽撞!”平日裏欺負捉弄那些有意無意接近他的女子也就罷了,今日居然想要毀掉吳才人的面容!這事兒一旦做實,天下雖大,甘淨兒怕也很難正大光明地行走了。
甘淨兒眼圈一紅,輕聲說道:“伏師兄,我不過是吓吓她罷了。吳家女兒,哪兒會輕易讓我傷了去?”
伏日升嘆了口氣。甘淨兒說是吓唬人,但他深知甘淨兒的性子,氣性上來了,翻臉便不認人,保不準便真個傷了吳十一娘。
甘淨兒又道:“伏師兄,我怎麽覺得,那個吳才人的路數,并不像姬師姐的弟子?不會是秀煙那臭道士在騙人吧?”秀煙知道她畏懼姬瑤花,所以才搬出姬瑤花的名頭來吓她?
伏日升也看了幾招,吳十一娘進退之間,張馳有度,而又隐約有雷霆之威、殺伐之氣,正是克制甘淨兒飄忽身形與鋒利寶刀的路數,只是的确不同于姬瑤花那種雲飛霞卷的氣象,甚至也不同于當日吳十一娘在流芳閣中接住茶盞時的從容自然。而他見過幾次吳十一娘獨自練武時的情景,靜如淵停岳峙,動若浪奔山崩,竟又是另一番格局。
然而這些日子以來,他也看清,無論何種情形之下,吳十一娘的眼神始終清明端正,仿佛可以見到她堅如磐石又空明通透的心志。
伏日升喃喃說道:“不動如山,無情若水。”
甘淨兒聽了個大概,驚訝地道:“伏師兄你在念叨什麽?”這好像是太乙觀的心法要訣吧?說起來這兩句話也不算什麽秘密,不過知易行難,各門各派,只有對相傳深得其中奧妙的唐天師敬佩不已的份了。
伏日升又嘆了一聲:“淨兒,吳才人的确是姬瑤花的弟子,不過唐夢生也有份。所以,以後離她遠點兒。”
甘淨兒倒抽了一口冷氣。一個姬瑤花已經夠可怕了,再加上太乙觀中那個道貌岸然的陰險天師……還讓不讓人活了?
當下趕緊點頭,随即拖住伏日升的手臂,笑得兩眼彎彎:“伏師兄,幸虧你來救我!”
伏日升無可奈何地搖頭而嘆。
過了一會,甘淨兒郁悶又沮喪地說道:“我現在是師叔了。”
伏日升失笑:“不錯。唔,吳才人身邊那個小宮女很有大将之風,若是她的弟子的話,你就是師叔祖了。”
甘淨兒臉色煞白,身形搖搖欲墜。師叔祖——這個詞太可怕了,總是與白發和皺紋聯系在一起,從小師妹變成師叔祖,她不要活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師叔祖……”“太師叔祖……”因為紅顏易逝、損耗率太高等等原因,造成淨壇峰弟子的更新換代明顯太快了一些。某位輩份太高的淨壇峰弟子,時隔數年回到巫山,所過之處,滿耳盡是此等尊稱,只覺得五雷轟頂,天地變色,擎出彎月刀,将這些不識相的後輩統統教訓了一番。然後:“師姐……”“姐姐……”——總算還沒有人昧着良心改口叫“妹妹”。該弟子滿意微笑。巫山各峰弟子的輩份,由此開始大亂。下一節:松巒峰弟子的輩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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