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吃醋了
法學院這邊的宿舍去年翻新過。
雖然還是上床下桌的配置,但兩張床之間加了擋板和統一的深灰色遮光簾。
簾子一拉就是個密閉空間。
私密性特別好。
簡黎每次來都忍不住啧啧稱奇:“你們寝室永遠都這麽幹淨。”
袁緯:“一個寝室倆潔癖患者,能不幹淨麽。”
“除了我哥還有誰呀?”
“你來我們寝室那麽多次了,沒看出來?”
簡黎略作回想:“是梵哥嗎?”
他好幾次過來都碰到虞梵在洗東西,虞梵的書桌也永遠都比別人的要整齊得多。
袁緯:“可不就是我們虞大美人,他比你哥還誇張,早晚都要洗澡,床單隔天換,從來不會穿着髒衣服去床上,也從來不會讓別人睡他的床。”
“換個角度想,能長年累月堅持這麽久,梵哥他好厲害啊,我最讨厭換床單被套了,一周一換都覺得麻煩。”
簡黎從小被伺候着長大,十指不沾陽春水,讀大學後才開始獨自住宿,大一剛開始那會兒好多生活技能都不會,還多虧了室友們,教了他很多,至今為止換床單被套仍然是他最讨厭的事情之一。
“愛幹淨被你們說成有潔癖,”梁域伸手彈了簡黎一個腦瓜崩,“可真會給自己的懶惰找借口。”
梁域從不覺得自己有潔癖,頂天了就是比其他男生愛幹淨一些。
簡黎捂着額頭:“你彈我幹什麽?又不是我說的。”
梁域理不直氣還壯:“看你不爽,有意見?”
“有!”簡黎氣鼓鼓,“你就是欺軟怕硬,不敢惹袁緯哥,所以就拿我出氣。”
梁域還沒作聲,袁緯就率先認慫:“不不不,你哥就是最硬的!小阿黎你別給我拉仇恨啊,回頭我民法課的實踐周報黃了,找誰哭去。”
簡黎呆住。
梁域:“你能不能有點骨氣?”
袁緯沒臉沒皮:“你不懂,好男人就是要能屈能伸。”
梁域:“我今天才知道原來‘好男人’是個貶義詞。”
“……”
袁緯嘴不過他,拿着衣服忿忿然搶先進了浴室去洗澡。
梁域也不跟他争,折身走到衣櫃前,拿了兩個大袋子出來放到書桌上:“諾,看看喜不喜歡。”
簡黎眼睛一亮:“我就說嘛,我怎麽不記得落了衣服在你這裏,原來是你給我買的新衣服到了!”
梁域從袋子裏挑了件短袖白T和磚紅色連帽沖鋒衣遞給他:“換上。”
簡黎從來不會質疑梁域的審美,當即就要脫衣服。
梁域餘光瞥到他白皙平坦的小腹和柔韌緊實的腰線,心頭一跳,立馬給人摁住:“去我床上換。”
“為什麽?”簡黎嫌麻煩,“就在這裏換,幾下就換好了。”
梁域心中有鬼,飛速妥協:“那你換吧,我去收衣服。”随即裝作若無其事地轉身去了陽臺。
簡黎渾然不覺,三兩下把自己扒幹淨,套上梁域給他買的新衣服,衣服上還有股很淡的柚子清香,明顯已經洗過了。
簡黎美滋滋地想。
他哥除了嘴上不饒人,其他方面真是沒的挑!
梁域收完衣服進來看他站在鏡子面前臭美,撇了撇唇。
簡黎從鏡子裏看到他,笑嘻嘻道:“哥,看我帥不帥?”
梁域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別問我,我不擅長說謊。”
簡黎氣哼哼瞪他一眼。
沒幾分鐘袁緯頂着一頭濕發出來,簡黎立馬跑去他那兒找存在感:“袁緯哥,看我的新衣服帥不帥?”
袁緯超級捧場:“帥的掉渣。”
簡黎:“我哥給我買的。”
袁緯一邊擦頭發,一邊發出羨慕的感慨:“我怎麽就沒遇到對我這麽好的發小,小阿黎你上輩子是不是做了很多好事啊?”
簡黎被他捧得飄飄然:“那我上輩子可能是個菩薩。”
梁域一盆冷水澆下來:“快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明明是我上輩子把你打了,這輩子來還債的。”
簡黎:“……”
袁緯:“哈哈哈,梁域哥哥你嘴巴這麽毒,就不怕注孤生啊?”
梁域神色微動,下意識掃了簡黎一眼,簡黎跟那兒傻呵呵笑。
也不知是沒反應過來。
還是毫不在意。
梁域突然就有些不爽,冷哼道:“你這腦子裏裝着大海的人都不愁,我有什麽好愁的?”
袁緯裝模作樣拍了自己一巴掌:“叫你嘴賤。”
梁域心裏舒坦了,拿着衣物進了浴室,等再出來時,他們寝室其餘兩位室友也回來了。
除了虞梵,還有一位叫王力,長得亂七八糟,但性格特別好,耿直和善,待人熱情。
虞梵雖然有潔癖,但性格溫潤,情商也高,會說話,不然以他的潔癖程度,少不得要被人孤立。
他們的好相與也是簡黎喜歡來這邊玩的原因之一。
幾人在聊之前的球賽,聊得熱火朝天,都沒注意到梁域的外套和簡黎的是同款,只不過顏色不一樣,梁域穿的黑色,比簡黎大一個號。
一直到了樓下,簡黎和梁域走在一起,袁緯才看出來,開玩笑道:“哎呀你倆又穿情侶款。”
梁域:“眼睛不要就捐了行嗎?”
王力附和道:“就是,你什麽眼神兒,人倆明明穿的是親子裝。”
梁域一腳踹過去:“找死!”
王力奸笑着躲開了。
他們幾個在拌嘴,簡黎在發愣。
從小到大,他和梁域穿過太多的同款,早就習以為常,袁緯以前也開過這種玩笑,他從來過耳不過心,今天聽袁緯這樣說,心頭卻突然湧上一股莫名的暗爽。
但為什麽會生出這種類似竊喜的感覺,他又弄不太清楚。
難道是袁緯哥的話滿足了他潛藏的某種虛榮心?
為什麽以前沒有?
梁域看他在出神,問他:“你在想什麽?”
不知道是不是他直覺有誤,他老覺得簡黎這幾天有點不對勁,好像有事瞞着他,詐也詐不出來。
“我在想……”
簡黎往他這邊靠了靠,壓低聲音:“我把你之前買給我的衣服送給姚勤,那以後別人看見你們穿同款,會不會以為你們倆有關系啊?”
“所以你到現在才發現這個問題?”
簡黎眉毛一塌:“我反應比較慢嘛。”
“你是反應慢嗎?你是沒腦子。”
“……”
“你倆嘀咕啥呢?”袁緯湊上來一胳膊搭簡黎肩上,“又被怼了啊?”
簡黎垂眉耷眼地點點頭。
袁緯帶着他加快了腳步,哄孩子一樣:“別挨着他了,一天天的,嘴裏跟裝了刀片似的,盡往人心口紮,我的心都快被他紮成蜂窩煤了。”
梁域目光落在他爪子上,忍了又忍:“你可別埋汰蜂窩煤了,蜂窩煤連燒過的煤渣都能另作他用,你除了吃得多拉得多,還有什麽用?”
袁緯手捂耳朵:“不聽不聽。”
簡黎自動補刀:“王八念經。”
梁域拳頭咔咔響:“我說他去哪裏學的這無賴相,原來是跟你這兒學的!”
袁緯:“你說什麽?風太大我沒聽清。”
“姓袁的你是不是活膩了?”
“唉呀媽呀狼來了,快跑。”
說完兩人就一溜煙地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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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的地方離學校不遠,是家火鍋店,走路不到十分鐘,味道也就那樣,勝在環境好,推窗見江,場子也足夠寬敞。
這次只是隊內聚餐,球隊12個人來了11個,有個學長有事走不開。
一張八仙桌坐不下11個,梁域本來想去挨着簡黎坐,周墨和其他隊友死活不同意。
明顯是揣了想灌他酒的念頭。
青春從來都張揚,這個年紀的男生就像一座座活火山,躁動又朝氣蓬勃。
男生們聚在一起,總有聊不完的話題和滿腔的豪氣幹雲,興奮上頭時一口氣能幹掉一整瓶。
也不是酒有多好喝,而是酒能助興,是活躍氣氛的工具,是拉近距離的利器。
梁域不愛喝啤的都被大家拱着喝了老不少,簡黎有了上次的教訓,這次收斂了許多,加之梁域就在隔壁,熟悉他倆關系的人也沒幾個敢上去勸他的酒。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清楚他倆的關系。
大二憲法班的體委楊彬,自坐下後視線就沒怎麽離開過簡黎。
去年元旦晚會,簡黎他們班出了個古典舞的節目,簡黎是領舞,表演的時候他就注意到簡黎了。
只不過那會兒他和他男朋友感情正濃,沒有心思想別的。
如今空窗期,緣分使他們再遇,酒意上頭時看着簡黎清豔跌麗的臉龐,又想起初見時簡黎輕盈的舞姿和柔韌流暢的曲線,免不得心生妄念,想把簡黎收入囊中,言語間自然也就多了幾分試探和關心。
簡黎反射弧比我國的海岸線還長,并沒有察覺到有何不妥,只覺得大家性格都很好,很照顧他。
推杯換盞間,氛圍熱鬧又融洽。
梁域好幾次轉頭都看到楊彬在給簡黎端茶倒水遞紙巾,很殷勤的樣子。
偏偏簡黎渾然不知自己成了狩獵對象,還與人相談甚歡。
隔着酒桌,梁域也不好當衆甩臉,一直忍到聚餐結束。
有人意猶未盡,還想去KTV。
“你們去吧,我胃有點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了。”
梁域不去簡黎也去不成。
楊彬卻不想放過這個好機會,一直跟那兒勸。
梁域心頭壓着火,盡量保持着體面,淡淡地道:“他等下還有事去不了。”
楊彬還跟那兒問:“什麽事啊?”
梁域不吭聲了,面色沉靜地看着他,眼神仿佛在說:與你何幹?
楊彬微愣,這才意識到自己有點沒邊沒界:“那你們路上注意安全,回頭見。”
梁域沒搭腔,扭身走了。
簡黎雖然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但他感覺到了梁域的低氣壓,忙追了上去。
夜風徐徐,道路兩旁燈影流光,一群人邊走邊插科打诨。
梁域肅着臉,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并不參與他們的熱鬧。
簡黎明知他心情不佳,還往槍口上撞:“哥你真的不舒服嗎?”
他以為梁域剛只是在找推口,但這大半天了,一直蹙着眉,難道真是胃不舒服?
梁域豈止胃不舒服,他心肝脾肺腎全都不舒服!
“你誰啊?我認識你嗎?”
簡黎如遭雷擊。
這又怎麽了?
“那……”
“要不現在認識一下?”好脾氣如簡黎,被怼了也不生氣,永遠笑臉相迎,“我叫簡小黎,我超級喜歡你,可以跟你交個朋友嗎?”
梁域想也不想:“我不跟傻子做朋友。”
簡黎沒憋住:“我生氣了!”
“那你生着吧。”
簡黎沒招了,湊上來抱住他的胳膊:“對不起嘛,我錯了。”
梁域餘怒未消:“你沒錯,我的錯,我在發癫,別理我。”
咋還哄不好了呢?
快到簡黎他們寝室樓下時,姚勤氣喘籲籲地追上來:“梁域哥,我給你備了點胃藥和解酒丸,你拿着吧,以防萬一。”
梁域剛想拒絕,簡黎在旁邊一臉詫異:“你什麽時候去買的啊?我竟然都沒察覺到你掉隊了。”
不光他沒發現,大家都沒發現。
“就在校門口的藥店買的,也沒耽擱幾分鐘,”姚勤似乎看出了梁域想拒絕,心念電轉,順勢把袋子遞給了簡黎,“阿黎你給梁域哥拿着吧。”
“謝謝親愛的,你怎麽這麽貼心。”簡黎這是典型的被賣了還在幫人數錢。
姚勤笑意溫柔:“應該的。”
梁域:……
梁域的低氣壓一直持續到回寝。
虞梵跟他們一起回來的,到寝室後就拿上衣服洗澡去了。
簡黎一路伏低做小,把人送到寝室,又給梁域倒來熱水,要伺候他吃藥。
梁域不吃,坐那兒生悶氣。
簡黎半天哄不好,當即就要擺爛,尋着借口想溜。
梁域冷幽幽道:“簡小黎。”
“嗯?”
“你是不是沒有心?”
“……何出此言?”簡黎好冤枉。
“我胃不舒服!”梁域炸了。
簡黎更迷茫了:“那你為什麽不吃藥?”
梁域腮幫緊了又緊:“算了,你走吧,快走,我一秒鐘都不想看到你。”
他向來最愛說反話,簡黎狐疑地看着他,半晌終于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你想讓我今晚留下來?”
要知道以前每次都是他死皮賴臉想要留下來,梁域從來鐵面無情,今天看他身體不舒服,心情又不好,難得“善解人意”一回,結果還差點會錯意。
簡黎趕緊補救:“那我留下來照顧你。”
梁域口是心非:“我稀得你照顧!”
“不不不是我稀罕照顧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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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小黎:唉,我哥簡直是口嫌體直的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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