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表白了

楊彬還是高興得太早了。

他以為對付簡黎這種心思簡單的小白兔，只需要略施小計就能把人撩到手。

真正接觸下來，才發現簡黎是顆裝在水晶瓶裏的棉花糖，遠遠看着又軟又甜，特別誘人，走近了才發現根本無從下口。

因為簡黎腦回路有問題，常用的撩人手段他完全get不到。

最重要的是，他發現梁域和簡黎的關系并不像袁緯說的那樣單純。

楊彬眼中的梁域向來高冷如斯，袁緯和他關系那麽好，平時訓練，梁域都從來不會和袁緯共飲一瓶水，連袁緯用過的毛巾他都嫌棄。

可他竟然會任勞任怨地幫簡黎剃魚刺、卷烤鴨，甚至不介意吃簡黎吃剩的老酸奶。

楊彬覺得梁域的這種雙标行為，大多只有一種可能。

他喜歡簡黎。

雖然簡黎的長相和性格都非常對楊彬的胃口，但以他過往的經驗判斷。

梁域和簡黎的關系，要麽就是友人以上，戀人未滿，要麽就是已經偷偷在談了。

不管是哪種。

這個牆角他都撬不動。

學校好男千千萬，楊彬自認自身條件還可以，不愁找不到合眼緣的，實在沒必要為了一段完全沒把握的感情費精力，還得罪人。

一頓飯下來，魚沒吃多少，狗糧吃了個飽。

楊彬拿起手機看了看，借口道：“我還有點事先撤了，你們慢慢吃，回頭再約。”

梁域心裏不爽楊彬接近簡黎的動機，但歸根結底，楊彬要追求誰是他的自由。

梁域的涵養不允許他那麽沒風度，淡淡應了好：“回見。”

簡黎也朝他揮手：“學長再見。”

“再見。”

楊彬一走，梁域的态度瞬間陡轉直下，刺兒也不挑了，餅也不卷了，默不作聲吃自己的飯。

簡黎起初還沒發現，等到又想吃烤鴨時，喊了半天，梁域都不給他撕面皮，他才意識到不對勁。

“哥？”簡黎歪着頭湊到梁域面前：“你怎麽了？”怎麽又生氣了？

最開始他以為梁域會生氣。

結果坐下後梁域不僅沒生氣，還和楊彬有說有笑，對他也和顏悅色，比往常都更有耐心。

飯都沒吃完，咋又變臉了？

簡黎連喊了好幾聲梁域都不搭理他，噘着嘴不開心：“你還說我是變色龍，你也不遑多讓！”

梁域不受他激，慢慢悠悠咽完最後一口飯，拿了紙巾擦完嘴，才轉頭來看他：“簡小黎，你知道楊彬是個gay嗎？”

簡黎看他神色肅然，不由眉毛一抖，立馬坐直了身體，老實道：“我知道。”

“你知道？！”

梁域表情訝然，定定看着簡黎，半晌沒作聲，目光中帶着探究。

簡黎被他看得十分心虛，弱弱地道：“餘招跟我說他之前交過男朋友。”

“那你知道他心裏在打什麽主意嗎？”梁域此刻的心情有些複雜。

簡黎不敢當他面撒謊，只閃爍其辭：“他之前約我周末一起看電影來着，不過我拒絕了。”

“所以你心裏什麽都清楚，卻還是由着他撩你，還主動邀請他一起吃晚飯。”

梁域目光變得犀利，語氣帶酸：“簡小黎，你到底在想些什麽？”

簡黎哪裏猜得到他的百轉回腸，看他臉色不好，直呼冤枉：“當時他說他想吃食悅來的脆皮魚，但來晚了，怕等很久。我想着你們是隊友，你又正好在食悅來排隊，請他吃一頓也沒什麽，所以就跟你打電話了，我哪知道他後來會說那些奇奇怪怪的話啊。”

所以這傻子還是沒弄明白他生氣的點。

梁域嘆了口氣：“簡小黎，你話出口之前能和腦子先商量一下嗎？”

梁域氣的是簡黎桃花運太好，奈何他自己是個傻的，哪天要是沒看住，被人拐跑了都不知道。

簡黎義憤填膺：“又罵我笨，我生氣了！”

梁域有些心煩意亂，想冷靜冷靜：“那你坐這兒慢慢生，我先走了。”

簡黎見他起身離開，瞬間把自己哄好，跟着追了上去。

“哥你等等我。”

“閉嘴，不想理你。”

簡黎充耳未聞，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你為什麽會那麽讨厭gay啊？”

簡黎一直會錯意的根源在于，他從一開始就跑錯了方向，誤會梁域是個直男，所以總是接收不到正确訊號，偏偏梁域又覺得他還沒開竅，非常忌諱在他面前讨論關于“同性戀”的話題。

這回要不是被馮鑫和楊彬接連刺激到，他可能都還得憋一陣子。

梁域腳步一頓，扭頭看着他：“我什麽時候說過我讨厭gay了？”

他讨厭的是想要打簡黎主意的人！

簡黎也愣住了。

“之前吳俊鴻跟你表白的時候你說你對男人不感興趣，”簡黎偷偷咽了口口水才繼續說道，“那天我提到迷宮裏的亂象，你劈頭蓋臉給我一頓罵，今天又對楊學長那麽排斥，我以為你……”

簡黎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大陸，心跳驀然變快。

“我以為你恐同。”

“我為什麽要恐同？喜歡誰是個人自由，關性別什麽事？跟吳俊鴻那樣說是因為我懶得和他多費唇舌！”

梁域的話說到一半忽然戛然而止：“不是，簡小黎你從哪裏學的這些……”他想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詞兒”，想了一下，“恐同”也不算亂七八糟的詞，遂改了口，“簡小黎，你什麽意思？”

怎麽會突然這麽執着于他是否恐同？

思緒之外有個猜測若隐若現。

梁域仔細回想了一下這陣子簡黎一系列的反常行為，神經倏然繃緊。

他最近成天只顧着吃飛醋了，都沒注意到簡黎的行為舉止有變化。

這麽多年的固定思維讓他一直把簡黎當個長不大的弟弟一樣護着。

為了能夠讓簡黎自由成長，為了不給他增添任何思想上的負擔。

梁域總是極力克制着，壓抑着，努力尋找着平衡點，不敢讓心中洶湧的情感和欲念洩露分毫。

最近幾次的試探，次次失望而歸，梁域變得更加“膽怯”，生怕簡黎被他影響了，以後會後悔。

卻原來，簡黎在他沒留神的間隙已經悄然長大了，而且還有了自己的小秘密。

心中有個大膽的猜測似乎馬上就要破土而出。

梁域怔住了。

夜色拉開帷幕，四周的路燈陡然變亮，像黑暗中閃閃發光的珍珠，給人心上也塗了一層光。

梁域和簡黎站在食堂外的廣場上，彼此靜靜凝視，心跳卻快的像要破膛而出。

簡黎腦子裏有好多疑問。

梁域并不恐同，甚至還覺得性取向是個人自由，那他過往吃的那些醋究竟是基于友情的占有欲？

還是……

“哥，有個事我想跟你坦白。”

簡黎興奮又緊張，激動到聲音都有些發顫。他說：“我發現我好像也是彎的。”

殘存的理智讓簡黎留了絲餘地，到底沒敢直接跟梁域說：我喜歡你。

一直以來梁域給他的感覺都是只把他當弟弟在對待。

也正是因為兩人之間存在這層關系，在不确定的情況下，簡黎不敢貿然同梁域表白。

他想把主動權交給梁域。

梁域比他聰明，比他成熟。

他都這樣說了，梁域如果對他有意思，多少也該有所表示吧？

相應的，梁域如果真的只把他當弟弟，那他留的這絲“餘地”至少不會讓梁域那麽尴尬。

雖然這個結果會讓他很失落。

簡黎差點被自己的面面俱到感動哭，從小到大，他做事從來随心所欲，哪有這麽瞻前顧後過。

清風徐來，将簡黎缱绻的心事在夜色裏悄悄抖落開。

他微微仰頭看着梁域。

柔和的燈光下那雙貓眼石般的深黑色瞳仁仿佛能吸進一切微小與巨大。

梁域讀懂了他眼底潛藏的迷戀與期待，不由心神激蕩。

幸福來得太突然，從容如他，竟然都有點不知所措。

路上行人來來往往，他倆在路邊站着實在太過引人注目。

梁域緩緩做了個深呼吸，稍稍平複了一下自己幾近失控的心跳。

“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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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域将簡黎帶到了離他們寝室不遠的靜夜湖邊上。

湖邊的楊柳随風搖曳着，像女孩們的裙擺，輕盈又優雅。

梁域平複了一路的心跳在重新對上簡黎亮晶晶的眸子時再次失控。

他嗓子發幹，喉結随着咽口水的動作上下滾動着。

“簡小黎。”

梁域無奈的再次深吸了口氣，強自将心中那股飽含驚訝、狂喜、躁動，以及擔憂的複雜情緒壓了下去。

“雖然大家都說性取向是天生的，但我也曾見過不少因為獵奇心理導致同性傾向的例子，這其中青少年占了很大一部分比例。他們當中，有人是因為自己好奇，有人則是受人引導。”

“你說你好像也是彎的。”

梁域慢慢斂眉肅目，向簡黎發出靈魂拷問：“為什麽是好像？”

“好像”代表着不确定。

簡黎都不确定自己的性取向，怎麽就敢說自己是彎的？

別人梁域管不着。

但簡黎不行，在這件事上，一字一句他都必須要慎重。

簡黎被他問懵了，當時緊張又激動，心裏怎麽想就怎麽說了，哪裏料到梁域會如此較真。

他确實不敢百分百肯定自己就是彎的，因為他未曾對除梁域以外的任何男女心動過，也堅定地認為他這輩子不可能再為除梁域以外的任何人心動。

梁域就是他的心之所向。

而梁域是男的。

理所當然地，他覺得自己就是彎的。

“不是好像，我确定我對女孩子沒感覺。”簡黎難得聽懂了梁域的言外之意，毫無心理負擔地改了口。

梁域的目光中仍然帶着猶豫和審視：“簡黎，你知不知道有句話叫落子無悔？”

“我知道的呀。”

說是這樣說，但他眼底分明布滿了迷茫。

梁域揭他老底：“以前我倆下圍棋，明明事先定好了規矩，但你總是走着走着就反悔，不讓重來你就耍賴，我每次都依着你，因為我們兩家是至交，因為你管我叫哥，所以我願意讓着你。”

“從小到大，你之所以能活得這麽恣意潇灑，也是因為你身邊所有的人都很寵着你。”

簡黎有點被梁域繞暈了，似懂非懂地問：“所以這和我是不是彎的有什麽必然聯系嗎？”

梁域呼吸有些亂，不得不暗自吸了口涼氣：“我想跟你說，不管是下棋也好，玩游戲也罷，哪怕你明天起來說你不想跳舞了，想轉專業，我都可以幫着你去說服你父母。”

“但是！”

“今天你只要踏出這一步了，我就不會再允許你在這件事情上有半點反悔。”

“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要求過你為我做什麽，但将來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希望，不管是面對外界，還是面對雙方的父母，你永遠都不會因為害怕而退縮，或是因為壓力而主動松開我的手。”

梁域盯着他，一字一句：“我要你答應我，從今往後，你永遠都會堅定不移地站在我身邊。”

“我、我當然會站在你身邊呀。”

簡黎有點懵：“不是，哥你究竟想跟我說什麽啊？”

梁域的話聽着像是在表明心跡，但他表情太過鄭重其事，又話裏有話，簡黎聽了半天，感覺聽懂了又好像沒完全聽懂。

梁域一口老血哽在喉頭，簡直想敲開他的頭蓋骨看看裏面裝的究竟是不是豆腐渣。

煩死，怎麽會笨到連表白都聽不出來！

虧他還醞釀了半天。

“簡小黎，你果然只适合挨罵！”

梁域氣得轉身就走。

簡黎後知後覺：“哥你是在跟我表白嗎？”

應該是的，不然他就不會例舉那一大堆陳年舊事來提醒他要慎重，最後還非要他答應他的要求。

梁域腳步不停：“我在放屁！”

這熟悉的口是心非的語氣。

簡黎登時心花怒放，大喊：“我也喜歡你，超級喜歡你！”

梁域在罵罵咧咧中轉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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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域：煩死，原來聽得懂，不早說！

PS：今天有事提前更，明天照舊哈。

坑裏的寶貝們節日快樂，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