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忍不住

簡黎這兩天整個人都興奮得快要起飛，随時看見他，他都在笑，像一蓬開得正盛的滿天星，精致絢麗，燦爛似錦。

下課後他狂奔回了寝室收拾行李，準備跟梁域一起去趕飛機。

快要收拾好時，姚勤回來了。

他臉色不太好，但簡黎沒注意到，還是像往常一樣樂呵呵跟他打招呼。

姚勤沒理他。

簡黎納悶地問：“姚勤你怎麽了？我在跟你說話呀。”

姚勤看過來，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冷漠：“有事？”

“你到底怎麽了？”遲鈍如簡黎也看出了不對勁，斂了笑容。

“沒怎麽。”

“不對，你是在生我的氣嗎？”簡黎十分疑惑，“我怎麽惹到你了？”

簡黎平時幾乎不逛校論壇，自然不知道論壇裏有個關于他和梁域的帖子已經蓋了一千多樓。

——有人把昨晚他和梁域接吻的照片發到了論壇上。

照片很模糊，拍攝者離得遠，又是在樹底下，光線很暗，拍出來也只看得清大概輪廓，不熟悉他倆的人根本認不出究竟是誰，只能看得出照片上是兩個男生，而且身材都很好。

但姚勤一眼就認出來了。

因為他熟悉簡黎的身形，也熟悉簡黎的衣服。

“簡黎，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姚勤心中激憤，話一出口，全都是刺，“演技那麽好，你來跳什麽舞啊，當演員更适合你。”

他原本以為簡黎是個不谙世事的小傻子，今天才發現人手段高着呢。

當着他們說，只是發小，只是哥哥，結果背地裏早都親上了。

簡黎聽得一頭霧水，只覺莫名冤枉：“姚勤你怎麽回事？我哪裏惹到你了？有什麽事你說清楚，如果是我的錯，我跟你道歉，但……”

“夠了！”

姚勤這會兒看不得他這無辜模樣，妒火複燃，來勢洶洶，瞬間就燒掉了他的理智。

“別裝了！我把你當好朋友，你把我當猴耍是吧？！每次看我在梁域面前碰壁，你心裏是不是特別爽啊？”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簡黎只把梁域當哥哥，他們不可能在一起。

然而今天才發現這兩人竟然悄悄好上了。

事發突然，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他氣憤、嫉妒、惱羞成怒。

他覺得他遭到了簡黎的背叛。

哪怕他內心深處，其實也清楚，梁域願意搭理他，願意為他出主意，都是因為他是簡黎的室友。

他還是覺得，只要足夠有耐心，足夠有誠意，梁域遲早會被自己感動。

來日方長，他總會有機會。

如今希望破滅。

過往他上趕着給梁域獻的那些殷勤和充滿關心的信息都成了笑話，成了他犯賤的證據。

簡黎雙目圓睜，好像抓到了一點頭緒，正要出聲，門口傳來了餘招的喝罵：“姚勤，你是不是腦子有病？”

他在門外都聽到了姚勤的陰陽怪氣，只覺不可理喻。

“人倆談戀愛關你屁事！簡黎欠你的嗎？憑什麽要告訴你？你喜歡梁域，有本事你去跟他表白啊，看梁域會不會搭理你。”

他這話無疑是在火上澆油。

姚勤怒火中燒，連他一起刺：“是啊，我他媽就是賤，上趕着拿熱臉貼人冷屁股，你又有多清高？這麽護着，你主子給了你多少好處？”

“混蛋！”餘招沖過來要動手。

簡黎把人拉住。

“姚勤你太過分了！”簡黎聽了半天算是聽明白了，原來姚勤一直喜歡他哥。

可是他不明白，這關他什麽事？

姚勤為什麽要沖他發火？

“我和我哥的事情，我是沒有及時告訴你，但我從來沒有騙過你，以前我确實一直把他當好朋友，當哥哥。”

“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情，讓我察覺到了我對他不只是出于友情的喜歡。”

“我們也是這兩天才在一起的。”

“而且餘招說的沒錯，我談戀愛與否，是我的私事，我可以選擇不告訴你。你喜歡我哥，也是你的自由。你當初如果把這件事說出來，我也不會阻止你追求他，但是你沒有，現在又來遷怒于我。姚勤，你不覺得你太不講理了嗎？”

簡黎心頭忽然委屈爆棚，眼眶都紅了。

姚勤指責他表裏不一，沒把他當好朋友，所以故意瞞着他。

他要是沒把姚勤當好朋友，就不會允許姚勤穿他的衣服，更不會三天兩頭給他發紅包，請他吃東西。

他是不愛計較，但又不是真的傻，如果沒把姚勤當好朋友，他不會每次跟他出去逛超市都搶着付錢，他的錢又不是沒處花。

姚勤怎麽能這樣傷人！

姚勤也是積怨成怒，被刺激到了，這會兒稍微冷靜了些，面對簡黎的質問，他沒理可講，胸口劇烈起伏着，眸光沉沉地看了他們一眼，扭身去了陽臺。

簡黎這兩日積攢的好心情一下子被破壞殆盡，心中難過又委屈。

他擡頭望了望天花板，将眼淚逼了回去。

餘招看他這模樣，有點心疼。

自認識以來他就沒見簡黎哭過。

他永遠都是笑着的，好像永遠都只有開心和更開心一種情緒。

今天才發現，原來想要傷他，只需要幾句話就能讓他體無完膚。

因為簡黎對信任的人從來都毫無保留，只要有心，輕而易舉就能攻擊到他最軟最脆弱的地方。

難怪梁域平時要把他看那麽緊。

餘招伸手拍了拍簡黎的肩膀，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

簡黎朝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我沒事。”

空氣如死潭，壓抑沉悶。

簡黎幾下收拾好行李，和餘招打了聲招呼，一臉黯然地拉着行李箱出了門。

梁域在樓下等他。

見他垂頭喪氣地拉着行李箱出來，不由臉色微變：“怎麽了？”

簡黎擡頭望着他，爆棚的委屈像漲潮的海水，再次襲上心頭。

鼻頭發酸，但他忍住了。

“沒事，我剛撞到頭了，有點沒緩過來，”簡黎整了整情緒，勉力扯出一個笑來，“走吧。”

梁域哪裏會信，但周圍人來人往，簡黎又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

他把話咽了回去，準備等下上車了再慢慢問。

結果還沒等到上車，他就弄清楚了緣由——袁緯給他發了個論壇帖子的鏈接過來。

【我操，老大這上面的人是你和簡黎吧？什麽情況啊你們？】

【你們不是純純的社會主義兄弟情嗎？】

他接連發了好幾條信息。

梁域沒回，第一時間去看簡黎。

簡黎垂着頭，像一株失去了活力的小草，蔫巴巴的。

不用猜都知道他在寝室裏發生了什麽。

兩人默不作聲地往北門走。

門口的馬路邊停着一輛普爾曼。

是南豐的車，車上除了司機，還有梁域的助理。

梁域他們這次過去是為了談一個新能源電池的業務合作，業務經理跟甲方公司約了今天下午三點半見面，時間有點趕。

司機遠遠看見他們快步走來，提前下了車等着，梁域他們一過去，他便上前來接過了行李。

上車後，梁域的助理回頭來跟他們打招呼，順手遞過來一個紙袋。

“阿黎，我給你帶了仙豆糕和雪胖子，我自己做的，你們沒吃午飯，先墊墊吧。”

平時簡黎每次一見到肖敏就會給她灌甜湯，不是誇她耳環好看，就是誇她衣服漂亮，要麽就是誇口紅選得好，嘴巴超級甜。

今天他卻只低低回了一聲：“謝謝敏敏姐。”

“你怎麽了？”肖敏也看出了他的沒精打采。

梁域朝她搖頭：“沒事。”

肖敏會意，不再多問。

梁域将前後座的擋板升了起來。

普爾曼的後面非常寬，二三排的座位是對向設計。

梁域落座後對簡黎道：“簡小黎，過來我這邊坐。”

簡黎不願意：“我想坐這裏。”

“你不過來我就去你那邊。”

簡黎轉頭來看他。

梁域濃墨洇染過的深邃眼眸中有顯而易見的憐愛和寵溺。

“好吧。”

第二排的座位靠背沒那麽舒服，梁域身高腿長，簡黎舍不得讓他曲着腿，還倒着坐。

他弓着身子剛跨過去，就被梁域拽住手腕給拉到了腿上。

簡黎吓了一跳，發現梁域的意圖後又很快放松下來，不僅沒掙紮，反而順從地窩進了梁域的懷裏，還把臉埋進梁域的脖頸間躲了起來。

梁域抱着他，安慰般撫了撫他的脊背，在他耳邊柔聲罵：“簡小黎，你是不是傻？為了個外人郁郁寡歡，還差點哭鼻子，怎沒見你對我這麽在意過。”

簡黎後背僵了僵，難得沒回嘴，只把臉埋得更深。

“別傷心了，你和他本來就不是一路人。”

在梁域心裏，姚勤就是個實打實的白眼狼，簡黎對他那麽好，到頭來說反目就反目。

說來也怪他，總以為什麽都不讓簡黎知道就是為簡黎好，總以為自己能面面俱到，當初他要是早點跟簡黎表白，或者再強勢一點，不讓簡黎和姚勤走那麽近，可能也就沒有今天這一出了。

梁域心中泛起自責，逗他：“你以前不是經常怼我麽，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

簡黎賭氣般悶悶地道：“我以後再也不交新朋友了。”

梁域不信，但沒有反駁他，只把他抱得更緊。

兩人的身體寸寸相貼，梁域身上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襯衫傳遞過來，讓簡黎覺得舒服又安心。

他驕矜命令：“再抱緊一點。”

梁域又收了收手臂。

“不夠，還要緊。”

“再緊腰就斷了。”

兩具身體貼得嚴絲合縫，簡黎腰肢柔韌，身上清香四溢，梁域抱着抱着思緒就有些不受控。

這個年紀太不經撩，懷裏是他朝思暮想的渴望，哪怕思想再正經，身體也會控制不住的亢奮。

忍不住，根本忍不住。

梁域的體溫在迅速攀升，呼吸也重了：“簡小黎。”

簡小黎感覺到他松了手，不滿地哼了一聲，又使勁往他懷裏擠了擠，好似恨不得嵌進梁域的身體裏去。

“簡小黎！”

梁域心跳漏了一拍：“別蹭。”

再蹭起反應了。

簡黎疑惑地擡起頭來與他對視。

梁域深黑的眼眸中有濃重的欲望在翻湧，那欲望撲過來，火一樣，燙得人心慌。

簡小黎突然就慫了：“我我、我還是坐回去吧。”

以往梁域在他面前哪怕是黑着臉，眼神也是克制的，是溫和無害的。

簡黎從來沒見過梁域這麽“兇”的一面，毫不掩飾，帶着侵略性，像要生吞了他一樣。

好吓人。

簡黎手忙腳亂從他身上下來，狼狽地爬回了座位。

梁域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掩飾性地咳了一聲，提醒道：“安全帶拴好。”

末了又不着痕跡地交疊了雙腿。

簡黎耳尖發紅：“哦。”

這麽一打岔，簡黎的注意力倒是被分散了不少，一路上總算不再像之前那樣悶悶不樂了。

他們是下午兩點多到的雲城。

下了飛機甲方公司派了車來接，梁域他們要直接去公司談事情，晚上可能還有飯局。

簡黎沒有跟他們一起。

梁域叫了車把他送去了酒店。

酒店在古城邊上，周圍有很多好玩的，但簡黎一個人，心情也還沒完全恢複，不想出門，便窩在酒店裏玩手機。

中途餘招發來信息，聊了沒幾句，簡黎直接給他彈了個視頻過去。

餘招一個人在練功房揮汗如雨：“你怎麽沒出去逛街呀？”

簡黎坐在沙發椅裏，拿來裝飾瓶當手機支架，單手撐着腦袋，懶綿綿地說：“不想去。”

他平時多生龍活虎的一個人啊。

姚勤真是太過分了！

餘招在心裏嘆了口氣，想幫他轉移注意力，極力推薦道：“我跟你說，古城酒吧街有家酒吧叫果殼裏。他們家有款櫻花梅子酒特好喝，是我喝過的所有酒裏最好喝的，可惜網上沒得賣。音樂也好聽，全都是他們自己的原創歌曲，只有去現場才能聽得到，你去玩玩嘛。”

簡黎聽着“酒吧”兩個字就打怵：“我不敢去。”

“是正經的音樂清吧，”餘招說，“我每次去雲城找我堂哥都會去那邊玩，運氣好的時候還能碰到他們老板，他們老板超級酷，唱歌特好聽。”

簡黎還是興致缺缺：“那等明兒我哥空了，我再跟他一起去。”

“行吧，”餘招看勸不動，也不再勸，又起了新話題，“讓我看看你的房間爽不爽。”

簡黎便拿起手機調轉鏡頭給他看房間裏的陳設。

餘招在那頭發出羨慕的感慨：“簡小黎你太奢侈了，一個人住這麽大的套房。”

“不是我一個人，還有我哥呀。”

空氣安靜了幾秒，餘招語氣詫異：“你跟你哥住一個房間？晚上還睡一張床？”

他不說簡黎都沒反應過來，這回訂的是大床房。

以往每次出去住酒店，不管簡黎最後會不會厚着臉皮去跟梁域擠一張床，梁域都會雷打不動的要雙床房。

“簡小黎。”

“嗯？”

“我有點懷疑。”

“什麽？”

餘招眼中升騰起八卦的笑意：“懷疑你哥那方面是不是有什麽毛病。”

大家都是男的，他可太知道這個年紀的男生有多血氣方剛，畢竟像簡黎那麽晚開竅的人還是少。

他不信梁域軟玉在懷還能忍得住不動妄念。

簡黎又想起在車上時梁域那欲将他拆吞入腹的眼神，臉上陣陣發燙，羞惱地反駁道：“才沒有，他沒有毛病。”

“你怎麽知道？”

“我就是知道！”

“好好好，我錯了，你哥特別厲害，行了吧。”

簡黎紅着臉瞪着他。

“今天這麽害羞，話說，你知道怎麽弄了？”

簡黎搖頭：“你又沒跟我說。”

他也還沒來得及去網上查。

“我有小視頻，要看不？”

餘招說：“上次從迷宮回來後，我就去網上進修了一下。”

簡黎雙眸微睜：“招哥你學壞了。”

“你就說你想不想看吧。”

“額……”

簡小黎突然扭捏起來：“既然你這麽賣力推薦，那我就勉強學習一下吧。”

餘招：“簡小黎你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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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同學，我有個朋友，他說他也想學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