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楚爸爸這下終于願意讓楚汛進門了。
這回是楚汛不大樂意回家,被爸爸生拉硬拽地拖回家裏。
楚媽媽跟着在一邊幹着急:“這都怎麽回事啊?你們別吵了。你別罵兒子了, 你們坐下來好好談。”
楚爸爸非常着急:“我不罵他了, 我這不是不罵他了嗎?”
楚爸爸把他摁在椅子上,楚汛帶過來的文件都放在桌上, 什麽房子車子都扔在一旁,在醫院看病的文件才重要, 他急的不得了:“你、你好好說,你生什麽病了?怎麽就要死了, 你說說清楚啊。”
他急到說話結巴:“我看不懂, 醫、醫生寫的這個是什麽意思?就是你肚子裏長了什麽不該長的東西嗎?”
楚汛別扭地說:“你要是看得懂你就可以去當醫生了,你當然看不懂。”
楚爸爸好氣啊:“你這個倒黴孩子, 到這份上別氣我了好嗎?我看不懂才要你解釋啊。”
楚汛覺得鼻酸,眼淚快要湧出來了,他不停地深呼吸,抑制住哭泣的沖動,說了一段楚爸爸依然聽不懂的醫學術語和句子:“……反正,醫生我最多再活三四個月。”
楚爸爸說:“沒有辦法治嗎?”
楚汛:“治不好的,不然叫什麽絕症,頂多拖延一下病情, 多活幾個月。”
爸爸和媽媽都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給驚呆了,爸爸頹唐地坐下, 像是被吓得失了魂,過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冷靜下來:“你……你去看了幾家醫院?會不會是弄錯了?”
楚汛報上醫院的名字:“都是正規醫院, 我查了兩次,找的專家,不會有錯的。”
楚汛把眼淚忍了回去,低聲說:“爸,媽,你們不用這樣,反正人遲早要死的嘛,我的遺産都這些,都給你們,你們好好過日子。”
楚爸爸巴巴地說:“不行,才兩家醫院,我認識個姓鄭的叔叔,我以前的學生,你還記得嗎?他也在X城的大醫院當院長,我給你問問你這個病哪裏治最好,說不定是你看病的那個醫院不擅長治這個病,很多醫院都是自己擅長的科室厲害,看別的病一般。我們再多看幾家醫院,不能等死啊。”
楚汛搖頭:“我不想看了,我不想那麽痛苦,我不要治療。而且,我沒錢了,我把我的存款都花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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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爸爸老淚流了滿臉,實在按捺不住,緊緊抓住他的手臂:“你沒錢,我有啊,你問我要啊,我都給你。”
楚汛忽然就忍不住了,跟着爸爸一起,淚腺像被開了閘:“很貴的,就是燒錢,你就一個窮教書的,還整天接濟這個那個學生,叔叔姑姑也仰仗着你給錢,你那點積蓄和養老金頂個屁用!就算是我賣了房子車子也不一定夠。”
楚爸爸毫不猶豫,幾乎是罵着大喊出來:“你別擔心這個!我和你媽媽把房子賣了,我去借錢,去求人,就是砸鍋賣鐵都得治!”
楚汛微微動容,但還是搖頭:“沒意義的,爸爸,別治了。別到時候人財兩失,我死了,你沒錢還欠債,什麽好都沒落着。不如留着錢,給你們養老,過得舒坦一點。要是覺得難過,要麽再收養個孩子。不要……不要像我這樣,總惹你們生氣。”
楚爸爸說:“你要是死了,我們怎麽可能過得舒坦啊,我就你一個兒子。”
楚汛笑了下:“你剛不還說楚小胖是你小兒子嗎?”
楚爸爸哇哇地哭:“那不是、不是開玩笑的嗎?”
楚爸爸抓着楚汛不放:“爸爸明天就帶你去多跑幾家醫院,我們努力治病,我不放棄,你不要放棄,知不知道?”
楚汛哽咽着說:“真沒得治的,爸爸,我查過了,全世界都沒有病愈的先例。”
楚爸爸猶不死心,斬釘截鐵地說:“那你就當第一個!”
爸爸倒沒罵他,楚汛卻像是被震住,愣了愣,吸吸鼻子,沒說話。
楚爸爸說:“我從小就教你不能害怕困難,你是怎麽記得?我楚杉的兒子什麽時候是個孬種了?你和我吵架的時候不是很有膽量嗎?還敢理直氣壯地說自己就是喜歡男人!現在又理直氣壯地就是要去死!你死都不怕,你怕什麽治病啊?”
楚汛的眼鏡鏡片上因為哭泣而蒙上水氣,他摘掉眼鏡,抹了抹淚水,非常委屈地說:“是你們都不要我……我不知道該為誰活下去。”
楚爸爸瞬間哭崩了。
爸爸拉着他的手,大哭,這麽個五十幾歲的大老爺們,平日裏嚴肅正經、不茍言笑的老教師,哭得狼狽不堪,楚爸爸什麽執拗都放下了:“君君啊,對不起,是爸爸對不起你,對不起,對不起……”
楚汛看到爸爸這樣哭,以前對爸爸的怨恨都煙消雲散了,他倒沒哭哭啼啼的,只是有點哽咽:“你不是高血壓嗎?別哭了,到時候你也病倒了,我該怎麽辦?哭什麽啊,我都沒你哭得兇,是我生病,還要我安慰你,你好意思嗎?”
“媽,你勸勸爸。”
楚汛轉頭,看到媽媽,媽媽也滿臉淚水,哭得難以自禁,但和爸爸哭得超大聲,媽媽半點沒哭出聲,但看着也是快崩潰了。
那只哈士奇看到大家都在哭,趴在旁邊,耷拉着耳朵看他們,好似也很難過,藍色的眼鏡淚汪汪的,眨巴眨巴眼睛,喉嚨裏發出“嘤嘤”的聲響。
楚爸爸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爸爸帶你去治病,沒事的,啊,肯定能治好的,不要怕,勇敢點。”
楚汛哭着哭着,看爸爸哭得那麽醜,笑了:“我不怕,好,我去治病,你別哭了。你哭起來好醜啊。”
楚爸爸哭着說:“你這個臭小子,還笑話我醜。”
楚杉是返聘的老教師,他帶的高二,課本來下學期還要繼續教書,但他哪還有這個心思,他可不是那種報紙上誇獎的能為了工作和學生忍痛錯過親人最後一面的,他直接和學校辭職。什麽都比不上他的孩子重要。
他唯一的兒子都要死了,他可沒心思再管別的了。
楚汛說他只剩下三四個月的命,應該按天來計算,都不知道有沒有三位數,過一天少一天,刻不容緩。
楚杉徹夜沒睡,這怎麽可能還睡得着,他當天就把能找的關系都找了,根本等不住,找好了認識的醫生,是他以前教過的學生,在省會某三甲大醫院當副院長的,關系一直不錯,對方也仁義,二話沒說就幫他,推薦合适的醫院和醫生。
然後還找了房産相關的朋友,他打算把房子賣了。
還是楚汛攔他:“爸爸,你冷靜點,先賣我的房子,好嗎?我的房子比較值錢,你別那麽着急。”
其實他是覺得,要是自己死得快,爸爸就不用賣房子了,就算他死了,爸媽起碼有個房子養老。
但楚爸爸不依:“到時候再賣就來不及了,先挂着,才能找個好賣家。”
隔天爸爸就照着學生介紹地帶楚汛去外地看病,爸爸媽媽把他當成易碎品般,連車都不讓他開,要他坐在後座。
楚汛覺得自己沒那麽虛弱,可還是順從了父母。
隔天一大早就出發,緊趕慢趕,開了三個多小時的車,終于在中午前趕到了醫院,楚爸爸的學生已經和專家打過了招呼,加了號,他們過去,沒歇一口氣,風塵仆仆地直接去門診處見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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