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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城。
某高級俱樂部。
藺焰塵到得晚,進到包廂時, 幾個兄弟都已經拼過一輪酒, 氣氛高漲。
那些個醉鬼見到他,立即過來拉他, 罵他:“還以為您藺總日理萬機,把我們這幫狐朋狗友給忘了呢, 您還記得來啊?”
藺焰塵平淡地笑笑:“那今天是老展的慶功宴,再怎樣我都得來啊。”
在場的沒有外人, 就他們七八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們, 以前藺焰塵玩樂團時,團內的主唱叫展鴻羽, 就是這位仁兄後來家道中落,不僅破産,還背負了一大筆債務。他沒自暴自棄,但也沒別的什麽賺錢手段,就一副好皮囊好嗓子,十九歲那年一頭紮進娛樂圈。他大抵本身在這方面也有運道,七八年下來,不僅早就還清了債務, 還小有名氣,這不去年辛苦拍得一部電影獲得肯定, 上周他去某國際電影節,摘得了影帝的桂冠。
一幫子兄弟在他最落魄的時候也沒疏遠他,幫了他不少, 這回他獲獎,還給他辦慶功宴,某損友還拉了張橫幅“恭喜展先生鹹魚翻身”的橫幅過來,不倫不類地挂在牆上,逼他感謝加合影。
藺焰塵用平平無奇的口吻說:“本來約好了要簽個合同,我特地推了,趕過來的。”
展鴻羽一聽,愣了下,他在娛樂圈摸爬那麽久,絕不是個不知分寸的,早混成人精了,緊張地問:“啊?那也不用這樣吧?你要不趕緊回去?”
藺焰塵面無表情地說:“騙你的。”
衆人一個爆笑:“哈哈哈哈,老藺你現在耍人越來越像那麽回事兒了啊。”
以前藺焰塵算是他們之中最會玩兒的了,混世魔王,搞破壞都是他帶頭,而且蔫壞兒的類型,周末喊大家出去玩,以為他沒寫作業,其實他早就寫好了,平時對外在父母口裏都是“別人家的孩子”,但大家還是喜歡藺焰塵,就愛和他玩。
前年年底,藺焰塵創業的公司破産,他嫌棄沒面子,有一陣子躲着兄弟,大家知道他不好意思,打算過段時間再去找他……結果過了一段時間,聽說藺焰塵談戀愛,雖然不知道是何許人物,但把藺焰塵迷得七葷八素、動了真格,大夥還商量着什麽時候一起撺掇他把寶貝媳婦兒放出來給大家看看,結果藺焰塵又飛快地失戀了。
這次失戀不得了,再見面時,大家發現藺焰塵年少白頭了……沒人敢提這事。
藺焰塵性情大變,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以前他多多少少帶着幾分少年氣,好似沒長大,如今依然沉穩了下來。
他跟他爸爸之前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關系緩和了許多,現在乖乖在家族企業裏辦事,慢慢積累升職。今年夏天被派到中國分區當總裁,不僅做得好,應該說是做的非常好,藺焰塵倒是好,苦了他們幾個不想努力工作的,整天被爸媽拿藺焰塵多有出息磨耳鼓,快磨出老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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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過了一年多快兩年的時間,藺焰塵好像是已經走出了失戀的陰影,正常地工作上班,偶爾有空和幾個兄弟吃吃喝喝,喏,還能開個玩笑呢。也就這時候,兄弟們覺得藺焰塵還是以前那個藺焰塵,只是長成個靠譜的好男人了。
大家起哄說:“展影帝唱首歌呗!來,我們點歌。”
“聽說展影帝現在唱一首歌兩百萬啊,聽到就是賺到。”
“哇,那好啊,不唱個十首八首不準走。”
展鴻羽問:“那你想聽我唱什麽啊?我專輯的歌。”
“那不聽,大街上天天放,我公司的員工放,我媽都在家裏唱,聽得我都要吐了。我要聽你唱點新鮮的。”
“那好啊,我也不是很想唱,我都要唱吐了。”展鴻羽說,“這樣吧,我把我手機裏音樂app的歌單有五十首我經常聽的歌,你們随便說個數字,我就唱那個序號的歌。”
朋友開玩笑說:“幹脆從頭唱到尾吧。”
展鴻羽大笑:“哈哈哈哈哈,美得你。”
他們扔骰子,擲出個六六五,加起來十七,于是唱序號十七的歌。
藺焰塵本來在邊上看他們笑鬧,忽然聽到展鴻羽查看了歌單以後說:“第十七首歌是《斯卡布羅集市》。”
藺焰塵當時臉上的笑容就凝住了,笑不出來了。
大家玩得情緒高漲,一時沒人注意到他情緒不對。
音樂前奏響起,簡單的吉他聲,明明是優美的樂聲,藺焰塵卻覺得在他心尖最柔軟的地方,那道被藏了很久、藏得很深的傷口兀地被撕裂開,仿佛鮮血淋漓,疼到他齒顫。
楚汛。楚汛。楚汛。
這世上他最愛的那個人在走時,他就為楚汛唱了這首歌。
那時他傻乎乎的沒有深想,後來才體味出楚汛決絕的去意和愛意。
眼下畢竟不是藺焰塵的私人場合,他不想掃兄弟的興。
但在聽到唱到“Remember me to one who who lives there,He once was a ture love of mine……”,突然崩潰了,真的忍不住。
他這些年根本沒想去聽這首歌,現在聽見,又模模糊糊地想起一件事來,當時他喝了楚汛加了安眠藥的果汁,但起初沒完全睡死。
他隐約記起來,楚汛似乎曾經在那時抱着他,為他也唱了一遍《斯卡布羅集市》。
藺焰塵忽然站起來,克制地說:“我……我有點不舒服,我得出去喘口氣。”
他越走越遠,在露天休閑的地方随便長了張凳子坐下,深呼吸。
過了一會兒,展鴻羽找過來。
藺焰塵說:“沒事,你不用管我。”
展鴻羽嘆氣:“那……你要是不舒服的話,就先回家吧。”
藺焰塵覺得自己真的沒辦法待下去,也不勉強,說:“好,我不跟你客氣,我回去了。”
藺焰塵回到B城的住處。
一回家,發現他爸在客廳辦公,見到他回來,還和他打招呼:“回來了啊·。”
藺焰塵點點頭:“回來了,爸,你吃過了嗎?”
“吃過了。”
“我上樓休息去了。”
“今天這麽早就睡了?”
“有點不舒服。”
雖然還是像公事公辦,但起碼緩和了許多,不是一見面就殺氣騰騰。
一年半前,爸爸把他從酒瓶子堆裏揪出來,押到洗手間的鏡子面前,逼他看自己狼狽的樣子,罵他:“你看看你現在這張臉,你覺得你喜歡的那個人會喜歡你這個不人不鬼的樣子嗎?”
藺焰塵甩開他,頭發淩亂、眼白泛紅,他頹唐地靠着牆坐下來,掩面:“我愛的那個人死了……他死了……你知道嗎?”
爸爸坐在他身邊,抱住他的肩膀,聲音也哽咽起來,說:“唉,我知道……我都懂的……我都懂的……”
父子倆一起哭了一場,隔天藺焰塵把自己清理幹淨,振作起來。
爸爸說得對,楚汛絕不會喜歡他那個樣子。
藺焰塵只開了床頭燈。
黑暗中瑩瑩一團孤獨黯淡的光。
藺焰塵坐在光霧裏,把裝裱好的楚汛的畫像拿出來,隔着玻璃,撫摸楚汛的面孔。
他輕聲說:“阿汛,你問過我如果你走了我會難過多久……我一點兒也沒忘記你,我還是很難過很難過。”
“我現在有沒有變得好一點?我在努力工作,好好生活,也不和爸爸吵架了。”
“算是值得你喜歡的好男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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