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殺人之夜

暖玉要了兩間下房,一間上房。

上房自然是宋初玉住,而下房則由暖香、暖玉和李嬷嬷各一間,至于随行的兩個護衛,因要保護宋初玉安全,便只能守在門外。

本來宋初玉還不放心,李嬷嬷傷重未愈,但到底下人和主子同住不合禮法,叫暖香的小丫鬟便好心,答應替她照看李嬷嬷,為此還挨了暖玉一記白眼。

打量了下上房的布景,雖不至富麗堂皇,卻也溫适雅致。

随後,宋初玉掩好門窗,将出庵前抱出的包裹放在地上,先是用手拍了拍,之後又用腳尖頂了頂。

适才那對丫鬟看她抱着這麽個東西,打算替她帶下去看顧,卻遭到了她的拒絕,因而便以為是什麽私密的物什,撇撇嘴,滿臉鄙夷:尼姑庵中帶出的,能是什麽稀罕物!

此刻,那遭受宋初玉又拍又頂的稀罕物,動了動,随即,從那洗的泛白的藍布縫隙,鑽出一只毛茸茸,白底深灰紋的耳朵。

“貓兒,該減肥了……”宋初玉坐在床上,揉揉酸脹的胳膊,認真道。

剛爬出包裹,爪還未落地的貓兒,乍聽此語,險些一腳踩空,翻個跟鬥,卻還是不小心,下巴磕到了地面。

等爬起來後,便找了個角落,心情低落的趴着,一副受了打擊的頹喪模樣。

“不過,你是爺們,壯點好!”宋初玉将未說完的話補上,笑眯眯看着貓兒。

貓兒則用鼻子哼了哼,偏過頭,表示:誓死不接受中途谄媚!

“本來記你昨日一功,想給點獎勵,但念你如此品德,想來這俗世肉物,定不能撼動你崇高心境!”宋初玉搖頭嘆息,似真惋惜。

但聞肉字,貓兒不傲嬌了,以百米光速飛奔至宋初玉腳邊,仰頭收腹,大眼堅定忠貞:品德誠可貴,尊嚴價更高,若為肉食故,二者皆可抛!

早就料到它是如此德性,宋初玉徑自,推門而出,貓兒緊跟,卻被她用腳輕輕抵回原地,眼神警告:你想造成混亂,之後鐵鎖加脖,牢房一游?

貓兒委屈縮脖,目送主子潇灑背影被房門遮蓋。

出了門,門口兩護衛,便尾随而行,實在不願背後跟兩尾巴,宋初玉回頭,目光淡然:“我去茅房,同去?”

兩護衛面頰一紅,低咳兩聲,住了腳,目送宋初玉去如廁。

待到了茅房轉角,她輕巧一拐,便轉入對面側牆暗處。

此處,剛好與她所住上房相對,房外全貌,盡收眼底,卻又不致被人發現。

那兩護衛自是又退回門邊,而在她隔壁房梁上,似乎也有黑影,不過很明顯,與跟蹤她的并非一波,想來是保護某尊貴人物的暗衛。

至于貴人是誰,她壓根不關心,她真正關心的,是一路跟蹤尾随而至的人,這也是她突然出來的原因。

如果她沒猜錯,這些人将會在今夜,有所行動。

月亮在烏黑的天際遙挂,斑駁的樹影,在微風掠過時,便輕輕晃動細碎的密葉,隐藏在紅瓦後的黑影,倏忽一閃,瞳孔中停留不過數秒,若非內功醇厚目力極佳之人,便當真會以為,那不過是高枝晃動下,搖曳的樹影。

身邊,一道黑影正在靠近,宋初玉目光微寒,卻在聞到熟悉的味道時,卸了心中設防,沒想到,竟連貓兒也覺察到了危險的氣息。

子夜,萬籁無息,唯獨月輝漸灑,照見那縷縷青煙擴散。

門口護衛将倒未倒之時,被人順勢接住,放倒在地。

伴着極輕的推門聲,黑色衣邊擦門而過,帶進一股子冷冽肅殺的風和厚重的鐵器味兒。

腳尖點地卻未有聲,三個蒙面的黑衣人,朝着房內衾被凸起的床邊靠近,手中的寒刀,森冷銳利。

靠中間的黑衣人,緊了緊手中長刀,雙手高擡,一個力劈的姿勢,“噗”,刀落,隐約血肉被劈開的聲響,随即,便見白色的棉絮中腥紅的液體,從底鋪慢慢滲出。

苦澀腥甜,霎時填滿整個房屋。

大功告成,三人正待離去,身後卻突有三道勁風,破空而來。

躲避不及,各自肩臂,添上一道血痕,粘膩的血腥與先前的血味交織。

靠在門邊的女子,輪廓秀美,目光冷銳,那微揚的下巴,挺翹起冷冽的弧,她的腳邊虎牙森亮,趴着一只野獸。

“多謝諸位,幫我——宰鴨!”她語調沁涼溫潤,唇角勾起的笑容,也是十足真心的感謝。

三人一愣,随即掀開床鋪,一堆棉絮中,躺着只被斬成兩半的公鴨,再低首看方才射中他們的暗器,竟只是三枚鮮嫩的綠葉!

遭受羞辱和挑釁,黑衣人怒了,風卷殘雲般朝她俯沖。

宋初玉赤手空拳,不正面接招,只是打着哈哈,與他們周旋,模樣淡然閑适,就像與寵物抓撓。

應是被她這等蔑視的态度激怒,黑衣三人組提上內力,全力展開攻勢,倒不信,憑他們三人之力,竟還制不住一十三四歲的少女。

宋初玉則依舊如滑不溜秋的泥鳅,後仰,側身,下滑,讓那些人雖纏她逃脫不得,卻也始終傷不了她分毫。

倒不是宋初玉不肯速戰速決,而是她習慣用最小的損失,換取最大的利益,對付這些人,她絲毫內力不露,旨在消耗他人內力。

眼見着黑衣三人組的動作漸漸放慢,宋初玉抽空,對在床上蹦跶,意欲見縫插針的貓兒喊了一聲。

貓兒霎時收起玩心,虎眼狡黠,眸光森冷,頭一次顯露本性:欺負主子,本大爺整死你們!

随後,華麗麗的後踢物,以媲美巴足的精湛水準,向空中旋沖。

本就因宋初玉喊了一嗓子,三人警惕,此刻感覺到那飛奔而來的物體,尚不及辨別,又在宋初玉一聲,“暗器!”的大呼聲中,便紛紛舉刀去擋。

也就瞬間,宋初玉腰間軟劍彈開,華光潋滟,加之灌注她五成內力,便只見波光大震,若風卷狂浪将身邊圍繞的黑衣人全數震開。

一位因用力太猛,直接面朝牆壁,将牆壁砸了個大窟窿,稍好些的,則只砸翻桌椅,将地面砸出幾個深坑,卻很快被威風淩淩的貓兒,以唾液星子鹽汽水伺候。

本是無意,将隔壁的房間砸了毀,宋初玉正想着要對隔壁主人致歉,卻見隔壁房的主人聽聞騷動,早就披着外袍起身,長發如流瀑,清雅矜貴。

剛觸及側臉,宋初玉卻突然腦中嗡然,只見那砸牆的黑衣人,飛撞而出的姿勢尚未停止,手中的寒刀向着來人的胸口處沖去。

“長公主!”

大喝聲出,如水長刀上,印出諸葛敏大驚失色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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