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扔出去!(二更,求收!)

青衣小童,面色冷肅,比之更冷的卻是抵在她脖頸的長劍。

小童身後,寬衣大袍的紫衣男子,手掌玉琴,唇含琉璃盞,眉目不移卻已然含情,顧盼風流,一笑驚情。

粉桃連天,月華淡淡,瓊臺玉閣,如此曼妙美景,卻生生因眼前男子失了觀賞的雅興,滿目間便只見那流光無限的眉眼。

宋初玉心神一晃,待到指尖刺痛傳來,收回銀針,這才恢複清明。

瓣瓣粉桃自樹頂飄落,簌簌落滿男子肩頭、衣袍,便更添無雙錦繡,間或一瓣自他櫻唇一滑,落入酒盞中。

也就是宋初玉眸光清明的剎那,男子突然将齒間琉璃盞輕輕吹出,攢出個天地驚變的魅惑笑容,輕若鴻羽般的琉璃盞,便帶着破空之勢,朝着宋初玉面門襲來。

避劍接盞,不帶遲疑停歇,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只是,在接住杯盞時,仍有幾滴酒液濺灑在宋初玉手背。

她面色平靜,就像對待舊時老友,舉杯啓唇:“多謝閣下賜酒!”

一杯溫酒下肚,口感香醇,卻在滾落腹中後如火般沸騰。

見宋初玉這般反應,公儀鶴眉眼微詫,唇角勾起抹興味。

只是,宋初玉待他唇角剛剛勾起,眼神突而淩厲,借力将琉璃盞朝着公儀鶴的方向打了出去。

琉璃盞一路淩空,震碎嫩葉桃花,卻在半途,若拳頭打在棉花上,自空中墜落,發出脆響。

宋初玉大震,她這一招,老和尚曾贊過天下也少有敵手,如今卻輕飄飄被人所破,何況那男子自始至終保持着先前姿态,都未見他如何出手。

“敢傷世子,找死!”

青衣小童化作一道青色旋風,朝着宋初玉俯沖。

宋初玉也是唰拉一聲,抽出腰間軟劍。

兩劍相撞,火光四濺,一點,一勾,一彈,青衣小童劍法淩厲張狂,宋初玉劍法靈動飄逸。

這場打鬥,在宋初玉無意用長劍挑落青衣小童腰帶後,終止。

少有的狼狽,青衣小童看向宋初玉的眼神憤怒:“卑鄙!”

宋初玉本想道句無意,但見人這般态度擺在眼前,倒也懶得解釋,她不過追蹤一小賊至此,這小童卻屢屢對她下殺手,着實讓她心中不悅。

但見宋初玉表情漠然,青衣小童以為被輕視,提起手中劍,意欲再戰三百回合。

卻被突至的琅琅之音喝止:“連生——”

發狠般瞪着宋初玉,連生不情願壓下內力。

宋初玉将目光調向公儀鶴,她自然認出了,眼前男子,便是那日城門處見到的禍國妖孽,眼下看來,此處似是這人府邸。

不欲多做糾纏,宋初玉只想告知來意,尋回玉簪。

然未等她開口,公儀鶴卻先啓唇:“你的方式倒是新鮮,不過,本世子說過,不喜不請自入的女人,留下你的東西,可以走了!”

慵魅的語調,不帶半點情緒,眉宇間還隐隐顯出些疲憊。

宋初玉一愣,顯然沒琢磨透他這番話的意圖,只聽站在她附近,面色不善的連生,語調不屑道:“花癡女人!”

再轉頭看向公儀鶴所指的地方,一塊圈起的方形地,裏面五彩斑斓、玲琅滿目,全是女子飾物、绫羅手帕、鮮花繡球。

再聯想到城中所見那幅光景,宋初玉悟了,敢情人家将她當有意翻牆入宅,只為一睹妖顏的花癡!

宋初玉笑了,笑中帶着瘆人的涼,然後目光凝定在抱琴轉身離去的公儀鶴身上:“你以為你是誰?”

公儀鶴背影一頓,欲擒故縱的把戲,他見多,也無心奉陪。

但見他櫻唇勾起,風華絕代,就是那樣散漫慵懶的态度,對着她微微一笑:“連生,扔出去!”

扔出去!

連生聞言,渾身血液沸騰,他早就等着世子說這句話,須臾,閃電般朝着宋初玉掠去。

宋初玉也不再顧及,擡腳便将連生踢開,疾風閃電般朝公儀鶴襲去。

公儀鶴站定,含笑望着她沖來,寬袍大袖若流雲浮動,于淩冽奔湧中,捉住宋初玉的手腕,輕輕一劈,宋初玉手中軟劍“铮然”落地。

轉身一帶,便将她困于臂肘間,這是他第一次與除自己生母外的女人,靠得如此之近。

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卻發覺散入鼻端的女子體香,清新怡人,淡淡薄荷香,不似尋常濃郁脂粉般惱人,再看向宋初玉因氣憤而微紅的玉顏,唯獨清亮堅韌的是那雙眸眼,像清泉通透,又如漩渦深邃,他從來不知,這天下還會有一雙眼睛,能讓他失神。

這樣的失神,看在不遠處的連生眼中,卻是詫異,這些年世子游學,哪般絕色女子沒遇過,卻從未見世子多看一眼,眼下不止發怔,更是讓那女人靠他如此之近。

被公儀鶴鉗制,宋初玉發不出力,只是覺得這般暧昧姿态,讓她覺得渾身不自在。

兩人目光相撞,一魅惑天成,一沁涼冷銳,彼此互不相讓,直到,宋初玉餘光掃到後院牆角處,突然冒出,又受驚般飛速縮回的黑影。

清亮的眼中便如染了冰藍的火焰,先前她還擔心自己莽撞,于情于理不請自入,是她不對,可現在,人贓并獲,不曾想尊貴無言的榮王府,也會藏匿小偷!

“榮耀無限的公儀世子,也會包庇賊人!”淡漠嘲諷的語調将落。

宋初玉強行沖破被阻的內力,手指卻無意碰觸到,公儀鶴護于身後的玉琴,尖銳疼痛傳來,串串血珠自指尖滾落,饒是公儀鶴避讓,卻仍讓宋初玉血染琴弦。

但見那如玉琴弦,因染血,漸漸發紅,就像血水被琴弦吸附,越發妖冶。

公儀鶴一愣,宋初玉借勢從他懷中抽離,軟劍不再留情,刀光揮落如長練。

“铮——”空谷絕響的琴音響起,随後,便見琴弦根根斷裂。

公儀鶴若有所思望着玉琴,微擡玉手,一股風沙平地而起,竟将宋初玉直直卷起,內力再次被封,宋初玉只能咬着牙,狠狠瞪着距她越來越遠的公儀鶴。

連生則在此刻,領悟了主子意圖,飛快提掌,使了三成功力,便讓宋初玉,如斷線風筝般飛出了府院高牆。

宋初玉感覺身體無力,她墜落的身後,俨然一棵大樹,緊咬下唇,春風将她發絲揚起,雙足踏于樹身,用力一彈,淩空倒轉,宋初玉平穩落地。

只是臉上滲着細密汗珠,微微有些氣喘,再度使力,卻發覺再也提不起內力,頭竟也有些發昏,若非開始有所顧忌,又怎會一直被動,處于下風。

這種打碎牙齒和血吞的感覺真該死!

“公儀鶴!”似要将那三個字咬碎于齒間,她撐着近乎虛脫的身子,呆立原地良久,似要将今日惡人之貌好好銘刻,她不會就此作罷,今日不能再硬闖,她的體力耗盡,此仇,來日報!

踏着一地月光,宋初玉撫着胸口,搖搖晃晃向前走去……

而榮王府。

連生看着坐在清冷長階上發怔的主子,怕他着涼,意欲開口提醒。

誰料,公儀鶴将波光潋滟的眸眼從琴身上離開,轉向天際那輪圓月,看的是月,卻又好像不是月。

唇角勾起,笑容灼灼:“師父,三清琴的主人,似乎尋到了呢……”

連生聞言,一震,難以置信看向公儀鶴,随即調轉到琴弦殷紅卻根根斷裂的三清琴上。

三清琴,名動天下,既是稀有古琴,又是殺人利器,以有緣人之血催動,可毀琴,可複琴。從得到至今,便是世子也未能将它奏響,現下,竟會被那個女人所控。

“連生,替我調查,她的身份。”

平淡的語氣,卻像有仙樂奏響,連生雖震撼,卻也不再多問,領命後,離開。

“出來吧!”

公儀鶴并未調轉目光,只是将手往旁邊攤開,掌心紋路齊整,如上好白玉。

戰戰兢兢的小乞丐慌忙跪下,将白玉簪交上,猛地磕頭:“世子照拂我們太多,小魚兒不敢再奢望,只是奶奶重病卧床,便……便……求世子責罰!”

小魚兒一個勁磕頭,他知道世子方才将那女人扔出,便是有心護他,他也沒料到,會給世子惹上麻煩,還被那女人毀了世子珍視的玉琴。

寬厚的手掌落在他頭頂,一陣無言的嘆息,公儀鶴聲淡如風:“下不為例,你自去青鋒衛處領罰!”

“多謝世子,多謝世子!”小魚兒一個勁磕頭,想到世子沒有趕走他,便心中雀躍,想着他定要好好做人,好好習武,将來成為能護衛世子的青鋒衛一員。

公儀鶴淡淡點了點頭,轉眸落向手中玉簪,細膩雕工,溫潤手感,分明是極溫順的光華,卻偏生讓人覺得銳不可當,一如先前那女子的眸眼。

合手覆蓋白玉簪,公儀鶴閉上雙眸,任桃花紛揚,染他如玉容顏,良久,自春風微醺中,迷離語音随風散:“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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