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呵呵噠021

等陶天拿到成績單，已經是兩個月後的事情了，這時候暑假都已經過去了一半。然而，來了莫家兩個月的陶天，卻……一次都沒有看到莫雨笙。每次陶天拐彎抹角地詢問的時候，都只得到一個消息——莫雨笙在老宅，正在和莫爺爺作伴。

陶天甚至有些懷疑，這是不是莫家父母動的手？但是，不對啊，要是他們不想讓他接近莫雨笙，直接拒絕莫雨笙的要求不就行了？這樣做，不是多此一舉嗎？

陶天哪裏知道莫明瑞和餘绮岚都已經愛子成狂了，一切合理的不合理的要求，他們都會答應。要不是莫雨笙本質上是一個性格已經穩定下來的成年人，莫雨笙會長成個什麽樣子……還真是不好說。

陶天在等待成績的時候，難免有些焦慮，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情！畢竟他在育華小學的時候，成績絕對是杠杠的。然而，在啓航小學……語文和數學他也是極有信心，但是英語……

他接觸英語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就是英語老師不斷給他開小竈和補課，他要跟上進度還是有些困難。

陶天深呼吸，放穩了心緒。既然事情已成定局，那就等着吧！在啓航小學中，每個年級的期末考也就是語數英三科。學校為了保證成績的好看，特意規定了一旦有不及格者必須留級。雖然十二年義務教育，教育地點不得開除學生，但在這些小事上卡一卡還是可以的。有點小好強的陶天根本不想留級，哪怕他就是被留級了，也情有可原。

在考完試以後，陶天也沒有放松，而是接着拿起英語課本鑽研！平日裏也都帶着随身聽，空閑的時候，就聽一聽英語。

而在陶天的計劃中，他要利用這個暑假的時間，将英語給摸透了。當然，這個摸透也就僅限于聽說讀寫·簡化版的。而再次開學以後，他就能夠利用學校中的圖書館開始自習其他的語言。

陶天雖然不在意其他同學排擠，也不在意其他同學的鄙夷，但陶天不能夠忍受自己的無知！在剛剛轉到啓航的時候，就有一個同班同學，對着陶天說了一句鳥語。是的，就是鳥語，那饒舌到陶天以為對方的舌頭會打結的語言陶天根本聽不懂。而在他表示不懂的時候，對方就十分趾高氣昂地離開了。自那以後，整個班級的人都開始孤立陶天。

在這種強迫自己鎮定的情況下，過了一個月，陶天接到了他的成績單。語文90分，數學滿分，而英語……堪堪60分。

總算不用留級了……

陶天長舒一口氣，然後拎着夾在成績單中的英語試卷進了自己的房間。先是自己進行了改錯，再有不懂的，就翻着書，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摳。

成績這只攔路虎被陶天解決以後，陶天剩下的日子就一直泡在英語書中。直到有一天，餘绮岚對他說，莫雨笙明天會回來。

陶天盡量克制地點頭了，進了啓航，他沒有交到一個朋友。而在莫家……陶天總覺得，少了莫雨笙的莫家，讓他十分的不自在。所以，他才整日将自己關在房間中。

一想起莫雨笙，陶天的思緒就有些控制不住，滿腦袋的都是莫雨笙。

說實話，陶天心裏也有些奇怪，他和莫雨笙真正相處的時間并不多，為什麽他會對莫雨笙那麽惦記……

這廂，莫雨笙根本不知道陶天正在惦記他，他呆在老宅整整兩個月，每日裏都被莫爺爺帶着泡在琴房中。在老宅裏，莫爺爺身份最高，莫爺爺要做的事，還沒幾個能夠阻止的。

聶管家皺着眉看着房門緊閉的琴房，複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在莫雨笙來老宅前，莫爺爺進琴房的時間也是有個數。陪了莫爺爺數十年的聶管家知道，這是因為莫爺爺有些意興闌珊了。莫爺爺對于音樂的熱愛是不能否認的，但随着年老精力不足，又缺少能夠與之交流的小夥伴，莫爺爺雖然依舊熱愛音樂，動手的時間卻是大大的少了。

如今莫雨笙一來，莫爺爺竟再次廢寝忘食起來。聶管家私底下問了問，莫爺爺竟然摸着短短的胡須，十分愉悅地說道：“教學相長，教學相長，古人誠不欺我也。”

莫爺爺出自音樂世家，從小就是在父母的教導中長大。而莫爺爺的音樂，很有“重劍無鋒”的意味。而那一次彈給莫雨笙聽的歡樂頌，不過是為了讓莫雨笙明白何為“人外有人”。他的确不喜技巧，認為過于重視技巧意味着感情退居二線。

而音樂又為什麽能夠打動人心？高山流水、洗星海因為光未然的一首詩而樂性大發，《黃河大合唱》因此而誕生，肖邦因一張曲譜而對莫紮特起欣賞之意……

莫爺爺從這些故事中，更加深刻地認定了，音樂中的感情是畫龍點睛之筆，而有了感情的音樂更是整首曲子都活了過來。

然而，在莫爺爺走上“大巧若拙”這條道路前，就是以指法繁複華麗出名的。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以他那華麗多變的指法而驕傲，還有人私底下稱呼他一聲“小李斯特”。直到在一次比賽中，莫爺爺在彈下第一個音符的時候，評審團中的一員竟然憤而甩袖離開。

莫爺爺當時就懵了，哪怕那一次的比賽他拿到了第一名，他也只是将獎杯和獎勵讓聶管家帶回莫家。而莫爺爺……則是轉身就去找那名怒斥“莫翔德的音樂俗不可耐”的評審員。

在莫爺爺纏了那評審員整整半年，那評審員才對莫爺爺的臉色好了一點，才輕輕地點撥了莫爺爺兩句。

莫爺爺如獲至寶，在琴房中閉關大半年，才瘋癫地表示他找到了通往天國的道路。

聶管家當時被吓得好幾天一直寸步不離地跟着莫爺爺，而聶管家雖然不知道莫爺爺究竟受了什麽打擊——是的，聶管家認為莫爺爺是受了打擊，不然怎麽會說出“找到通往天國的道理”，那不是意味着他想要找死嗎——但聶管家卻在那幾天的寸步不離中，發現……莫爺爺的音樂越來越動人了。

聶管家的音樂天賦并不高，但他卻是被莫爺爺的父母選中了放在莫爺爺身邊的人。聽得多了，也就能聽出差別來了。要說莫爺爺閉關前後的音樂對比，只能說閉關前是一尊漂亮的瓷娃娃，漂亮精致卻毫無生氣，閉關後……莫爺爺的音樂是活了過來，雖然尚在襁褓，卻活力四射、生機勃勃。

在音樂與感情的結合上，莫爺爺越是研究，便越是癡迷。

越是研究，莫爺爺卻發現，感情和技巧兩者似乎是矛盾的。

如今，在将莫雨笙接過來教導時，莫爺爺是打算直接讓莫雨笙走感情路線。并且，莫爺爺也為之說出讓莫雨笙忘記莫明瑞教給他的指法的話。莫明瑞一開始學習音樂，莫爺爺也是讓他走大巧若拙的路，但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差錯，莫明瑞硬是對音樂的表現手法（技巧）感興趣了，氣得莫爺爺整天追着莫明瑞喊“不孝子”、“朽木”。而莫明瑞性子也是比較軟和，對于莫爺爺的咆哮，他也無可奈何。為了讓莫爺爺情緒不那麽激動，莫明瑞還從鋼琴演奏轉職音樂指揮。

然而，莫雨笙卻反問道：“爺爺，音樂的感情要如何表達？難道不是通過演奏的技巧嗎？”

莫爺爺恍然，難道他上半輩子的追求出了差錯？盡管這麽想，莫爺爺面上卻沒說什麽。只是轉頭就在那漫漫書海中尋找答案，甚至還打了跨地區電話，省內的、省外的、國外的，只要是他認識的玩音樂的，都被莫爺爺給騷擾過。

貝多芬的第七號d大調鋼琴奏鳴曲中，貝多芬一心一意想要表現悲傷的不同面貌，專心到完全不在意那不斷旋緊的和聲，配合優美到無奈的旋律，刻畫了那麽深的哀傷和憂郁……

維瓦爾第是一個喜歡用自己音樂來說服別人的小提琴演奏家。聽說，他可以将左手手指按到接近琴橋的地方，弓幾乎要沒有空間可以拉了，卻還能讓四條弦都快速準确演奏着井然有序的賦格曲……

而歷史上最具有争議性的小提琴家帕格尼尼他的技巧精湛得被人懷疑，是否如同浮士德一樣将自己得靈魂賣給了魔鬼？他十六歲時寫的二十四首绮想曲重點在于展現小提琴各式各樣的技巧……

莫爺爺猛然醒悟，音樂應該是技巧與感情雙重結合下的産物。他人生的前二分之一是在追求技巧中度過，而人生的後近二分之一是在追求感情的表達。

枉他活了幾十年，竟沒有一總角小兒來得通透……

琵琶尚有“輕攏慢撚抹複挑”；古琴右手的抹挑勾剔打摘，左手的按音與滑音……

技巧和感情結合下的音樂根本缺一不可，過去他被捧得太高，又沒有出現第二個甩袖離開的評審員，莫爺爺根本無從發現自己的缺點。而莫爺爺在感情的表達上也的确是出彩到極致，能夠輕而易舉将人帶入到他想要表達出來的意境。

莫爺爺至今沒有被挑出缺點，也有莫爺爺過去追求指法的緣故。莫爺爺追求了大半生的技巧，哪裏能夠說丢就丢？大多是被他融入了身體，成為了一種本能。在他表達感情的時候，這種本能便無意識地出現了，說起來，莫爺爺已經找到了将技巧與感情相融合的門路，只是……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