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心裏那人

許尋笙的眼眶有些發熱,擡頭看了看向舞臺上空耀眼的燈光,便已将濕意壓了下去。她轉頭看去,幾個大男孩眼睛裏居然都有淚水。而岑野眼裏最淺淡,什麽隐隐閃爍着,看不清到底是淚,還是光。

這是朝暮成立以來,贏得的最關鍵的、最驚心動魄的一場勝利。

這晚之後的一切,于他們而言,都是鬧哄哄、恍恍惚惚的。上臺得到評委的極大贊賞和點評,得到全場觀衆歡呼,睹見有人喜有人淚。黑格悖論樂隊不知道什麽時候離場的,他們已被淘汰。連臺下坐着的、另一支闖進決賽的固胖胖樂隊,看着朝暮,雖臉色冷淡看起來沒什麽善意,可眼神裏分明透着緊張敬畏……

一切塵埃落定,已是夜裏十一點多,他們還是搭乘借來的那輛破皮卡,在粉絲們的圍堵中,有些困難但更多是春風得意地離開場地。

這一次,多了個許尋笙坐在副駕,其他人塞在後排。大家都很興奮,也漸漸回過神來,開始評點今晚種種。

輝子說:“黑格悖論是牛逼,全湘城最牛逼,可誰叫他們今天遇到更牛的我們,哈哈哈……”

張海則一邊開車,一邊提到:“許老師,你和小野那段對彈很棒,是不是兩個人偷偷排練過?”

這話倒叫車廂裏一靜,許尋笙說:“沒有……”後排的岑野已冷笑出聲:“以我和她的技術,還需要偷偷排練?老子贏黑格全靠實力分分鐘碾壓好麽?”大夥兒全開始笑罵這小子的嚣張。

張天遙坐在許尋笙背後的位子,唯獨他一直沒有笑。皮卡颠颠簸簸開着,岑野和他中間隔了個趙潭,一直在嬉笑怒罵,偶爾還和許尋笙說幾句,雖然她沒有回頭,話也不多,但只要他問,她總是回答。

張天遙看着窗外,燈光也随着車行晃晃悠悠,車窗開了一半,冷風呼呼往裏灌,所有人都不覺得冷,只有張天遙注意到,許尋笙縮緊了脖子,用圍巾把自己的臉一圈圈圍起來。

“海哥,車窗關一下。”張天遙說。

張海還沒動,輝子已抗議:“那多悶啊,關什麽關?”

張天遙淡淡地說:“有人冷。”

大夥兒倒是反應過來,全看着許尋笙,輝子唯恐天下不亂的笑出了聲:“呦,遙子,你可真關心咱許……”話沒說完,被趙潭拍了一下腦袋。

張海微微一笑,關了窗。

“我沒事。”許尋笙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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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野這時也注意到了,從背後瞥她一眼,說:“關了好,老子也有點冷,草。”

到底今夜耗費了太多心力,大家漸漸安靜下來,有人一連打了幾個哈欠。這一段路,沒人說話了。岑野的嘶吼太用力,嗓子是疼的,心裏是爽的,往後一靠,頭壓在趙潭肩膀上開始打盹兒。

趙潭:“卧槽,擠死我了,靠你妹靠,老子又不是你男人。”

岑野卻跟牛皮糖一樣粘上他了,靠着硬是不動。趙潭沒辦法,嘆了口氣,很嫌棄地往後一靠,自己也開始眯着了。

許尋笙往後斜瞥一眼,看到他們五大三粗地睡着,忍不住笑了。她倒沒有困意,一個女孩子也不可能在他們的車上,不顧形象睡着。她望着窗外流光般的燈火,心思恍然。

也就過了幾分鐘吧,她垂落在椅子邊的手,忽然被人往後一拽。那手又大又熱,還有汗,很用力,牢牢把她抓住。許尋笙悚然一驚,低頭看着右手。

那只手也不知怎麽從椅背和車門中間的空檔,從後面硬生生擠過來的,握得很緊,仿佛帶着某種終于壓抑不住的情緒,安靜,卻兇狠。許尋笙的心就這麽哐哐地跳着,一切都是靜谧的,小野甚至還響起了輕微的呼嚕聲,她身旁的張海也看着前面,沒有察覺這角落的端倪。椅子旁邊也沒有光,昏昏暗暗的,只見兩只糾纏掙紮着的手。

許尋笙用力把手往外抽,他的手也更固執,抓得更緊,她的手都疼了,他還在把她的手往後拉,就像是要拉到自己懷裏去,雖然明明根本就過不去,可他就是要用力,一直用力。許尋笙猛然回頭,透過椅背邊的空襲,看到的是一張陌生的臉。張天遙的臉在陰暗裏,微微笑着,可那笑是用了力的,帶着些許悲哀,又帶着很多倔強的欲望。那雙平日裏明亮的眼睛,此刻也是濃濃沉沉一片,看不清的。

許尋笙用另一只手的指甲,在他的手背上往死裏掐了幾下,都快見血印了。他吃痛了,又或者是猶豫了,終于松了手,許尋笙趁機把手拿回來,放在胸前,看着那幾道紅印,心跳還急急不已。

然後就聽到他在身後輕笑着“嘿”了一聲,許尋笙剎那心頭怒火升起,擡頭一看,前面離工作室不遠了,她喊道:“停車!”

這一喊,把整車人都給驚醒了,背後的張天遙倒是不聲不響的。張海一個急剎,轉頭看着她:“許老師,怎麽了啊?”

許尋笙推開門就下去了。

岑野剛睜開眼,瞧見她的身影一閃,一下子坐直了,喊道:“你去哪兒?”

許尋笙沒理。

一車人面面相觑,張天遙牢牢盯着她的背影,如瀑的發,纖細的腰,漂亮的長腿,還想起今晚在舞臺上,她和岑野的合奏。突然間一股針紮般的疼痛,竄進心裏。而眼角餘光,還瞥見旁邊的岑野,同樣一直盯着她的背影。

張天遙一不做二不休,拉開車門,跳下去。結果就聽到岑野聲音極冷地問:“腰子你剛才對她幹什麽了?”

滿車人面面相觑,張天遙一下子站住,轉過頭,冷冷笑了:“關你屁事!”他擡起一腳踢在車門上,張海罵道:“卧槽你踢車幹什麽?”張天遙也沒理,看着前頭的許尋笙,追了上去。

前面就是許尋笙住的小區了,張天遙很快追上,拉了她一把。兩人站在路燈下,仿佛孤獨冬夜裏的一幕舞臺劇。

車上徹底靜下來,趙潭忽然問:“怎麽辦?”也不知他問的誰。

張海倒是笑了笑,說:“能怎麽辦?這會兒你過去?還當不當腰子是兄弟了?”

輝子也笑了出來:“是啊,就算是吵架,咱別多管閑事。”

趙潭忽然轉頭,看着岑野。岑野察覺了,下意識就要脫口而出:你看老子幹什麽?也不知是為什麽,話到了喉嚨邊,硬是說不出來。兄弟倆對視一眼,趙潭笑笑,對衆人說:“咱們還是看着點,腰子真把許老師惹毛了也不好。”

大家沒有異議,于是車就停在不遠處,等着。

岑野說不清內心是種什麽樣的情緒,遠遠看着那兩個人,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張天遙的表情始終很明顯,像哭不像哭,像笑又不像笑,在對許尋笙訴說着什麽。許尋笙的頭卻偏過去,所以岑野瞧不見她的臉,于是心底那煩躁的情緒,就如同雜草貿然滋生。

那是一種很不爽的感覺,被人侵略的感覺。感覺他媽的眼看就要吃虧了,危險得很,可又說不清楚。一切都是朦胧而蠢蠢欲動的。他在心裏早把許尋笙當成自己的人了,他的琴手。現在被他的吉他手給堵了。他下意識就想護住她。可輝子和海哥的話,就像枚釘子,牢牢把他釘在原地,動彈不得。他媽的,是男人就動彈不得。

于是他更焦躁,好想抽煙,從口袋裏摸出來,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兩個人,一口接一口抽着。沒心沒肺的輝子再度奇怪的開口:“小野,我怎麽覺得你挺緊張的?”

岑野幾乎是立刻還口:“我緊張毛線?老子等煩了不行嗎?他媽一個樂隊的搞什麽緋聞,卧槽還要不要決賽了?腰子搞什麽飛機?”

他說得太有道理,衆人無法反駁。

——

在張天遙追上來時,許尋笙已冷靜下來。他喊她的名字,她站定,心想正好,再不用心軟什麽了,把話說清楚,一了百了。

所以當張天遙接觸到她平靜如冰的眼神時,心裏生生抖了一下。她的無情,他其實很明了,可怎麽就是偏偏着了道?好像喜歡她這件事,在朝朝暮暮的相處裏,已不是年少的輕佻和好色,而成了某種執念和任性?

她冷漠,他反而笑了,說:“尋笙,我剛才開玩笑的。”

許尋笙對此不想說話,只平平靜靜看着他,等着接下來的。這态度多少讓張天遙有些狼狽,可又不肯就此認輸,于是笑容更加若無其事:“我今天,是要找你兌現承諾。”

許尋笙:“嗯?”

張天遙一直盯着她的表情,說:“我們今天贏了,決賽的對手很菜,冠軍基本是我們的了。”

“嗯?”

張天遙心裏慌得很,可還是硬着頭皮說:“你說過的,拿到湘城區冠軍的人,就有資格追你。我現在是不是有資格了?”

說完,他終究還是露出少年忐忑而期待的笑。仿佛平時那個開開朗朗熱心耿直的張天遙又回來了,而不是車上那個陌生的陰郁的男人。

他這個樣子,到底讓許尋笙心頭一軟,怒氣也散了幾分,靜了靜,她說:“張天遙,謝謝你喜歡我。喜歡人,是一種不容易的事。我從來都沒有不尊重你的感覺,你的感情。但是對于我,你真的找錯人了。我對你沒有感覺,那麽無論你今後再做什麽,無論再過多久,我都不會有感覺。我就是這樣子的人,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你收了心吧,将來你會喜歡上別人的,再對別人好。”

張天遙的一顆心簡直就像慢慢慢慢旋轉、下沉,沉到兩人腳底冰冷的泥土裏。她說得很慢,語氣溫柔無比,溫柔得讓人無法生氣。她是真的感激,也是真的無情,說得不能再清楚分明。

“呵……”張天遙呵出一團熱氣,生生把眼裏的陣陣酸楚壓下去,還有這麽多天來,深深藏在心裏的種種委屈和希望,他沒頭沒腦地說:“可我要是喜歡不上別人怎麽辦?”

哪知許尋笙卻只是很清淺的一笑,說:“你會喜歡上的,那個真正欣賞你、重視你的人,你将來一定會遇上,那時候你就會覺得,許尋笙不過而已。”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張天遙點點頭,笑了,說:“好,我明白了,以後不會再纏着你。今後就是兄弟,是樂隊同伴。只不過……我可能還需要點時間,才能……”

這時連許尋笙心裏都軟軟的、柔柔的一片了,點頭:“我明白,腰子。”

張天遙深吸一口氣,說:“還有今天……剛才,我實在是一時情緒上來了,心裏不太好受,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許尋笙的手背上仿佛還殘留着他手心的熱度和力度,說:“沒事。”

“那……再見,許尋笙。”他說,“你回去吧,注意安全。”

許尋笙點點頭,說了聲再見,轉身便走。張天遙突然感覺到陣陣寒風刮過眼眶,有些發疼,他擡手抹了一下眼睛,抹去一切,望着她孑然一人的背影,忽然間又沖動,開口喊道:“許尋笙。”

許尋笙站定,轉頭看着他,目光清澈平靜。

張天遙笑了笑,說:“再問一句——你心裏,是不是已經有人了?”這話問出來,就叫男孩心裏麻木、刺痛可又像上了瘾似的,因為那一個,畢竟是他的兄弟啊!可他現在想要弄清楚,死個痛快明白。

許尋笙一怔,看着他的表情,知道還沒有真的徹底放下。一個念頭閃過她的腦海——回答“是”或許能讓他真正死心。她腦子裏一時也想起了徐執,于是點頭:

“是的,我心裏有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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