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晚生見過老太君。”

“玉珠見過老太君。”

狄禹祥與蕭老太君見禮,蕭玉珠緊随其後福了道禮,接下來見過蕭二嬸,剩下蕭玉芬這些妹妹們來與他們見了禮,狄禹祥就去雇馬車去了。

“不知二嬸和妹妹也來,就只備了兩輛馬車,還請老祖宗莫怪。”蕭玉珠微笑朝蕭老太君道。

“不知者不怪。”被蕭二嬸扶着的蕭老太君笑眯眯地道。

“老祖宗還是請先上馬車罷。”蕭玉珠看向馬車道。

“勞你有心了。”

蕭老太君慈祥地拍了下走在身邊的蕭玉珠的手。

蕭玉珠沒去扶她,淺淺一笑,對她的話福了一禮,“您這是哪的話,玉珠應該的。”

“這麽多年,你還是一點也沒變。”蕭老太君感嘆道,“還是跟以前那樣貼心,真是我的好孫女。”

話是好的,但老太君的眼睛一直勾着她,說的與她心裏想的完全不一樣,再是口是心非不過。

蕭玉珠知道,老太君可是最不喜她這溫吞的模樣了,在蕭府時的時候她除了請安,也不去老太君身邊礙眼,不争不搶,唯唯喏喏才平平安安過了那麽多年,也沒給老太君什麽機會說出一句不是來。

只是,來了京中,老太君還跟她擺在府中話中有話的譜,蕭玉珠略動了動嘴角,低頭似笑非笑。

等迎了一行人進了屋子,入了坐,也叫請來的婆子看好茶,蕭玉珠就把她給老太君賃的一進一出的四合院說了個周詳。

地方不大,但前身的主人家以前是個五品京官,後去了地方為官,這屋子就空了下來。

“你說,這屋子半年幾許銀?”等蕭玉珠說到賃這屋子的銀兩,蕭老太君笑眯了眼,說了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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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兩。”

“這在我們淮安,都能買下一處小宅,夠普通百姓家一家五六品住了。”蕭二嬸笑着插了句話,“玉珠可真是個有孝心的孩子,對祖母是再好不過了。”

蕭老太君瞥了她一眼,蕭玉珠低頭笑而不語。

“柳三……”蕭老太君突然喊了聲身邊的貼心婆子。

柳婆婆“諾”了一聲。

“先前讓你備的,給大小姐罷。”

“是。”

柳婆婆暫且退下,爾後拿出了一個錦盒,送到了蕭玉珠的眼前。

“老祖宗……”蕭玉珠擡起眼,看向蕭老太君。

“好孩子,拿着罷,該你得的。”蕭老太君朝她的方向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線,慈愛無比。

“多謝祖母。”蕭玉珠抿嘴想了想,偏頭向蕭老太君一笑,半句推托也沒說。

“是,該你得的,你就拿着罷。”見她連句客氣話也沒說,蕭二嬸眼睛一彎,笑容也深了。

她往蕭老太君看去,婆媳倆眼睛在空中交岔,各自冰冷地錯過。

“狄家小郎呢?怎地這一路沒見他人影了?”蕭老太君這時開了口,問起了自進了這四合院就沒見過的孫女婿。

“剛家人帶了口信來,大郎說家中來的都是內眷,還有未說親的妹妹們,就讓我多用心伺候您,他無事就不再過來了。”

“哦?”蕭老太君笑容滿面,“是個知禮的。”

“老祖宗過譽了。”

“玉珠姐姐,”一直未開口坐在下首的蕭玉芬突然說了話,她偏着頭天真無邪地看着蕭玉珠,“我聽說你生了孩兒了,以前在府中沒帶你來瞧過,怎地這次也不帶來給老祖宗瞧瞧,你可知道,老祖宗可念着她的曾外孫呢,您說是不是,老祖宗?”

蕭玉芬笑嘻嘻地朝蕭老太君瞧去。

“可不就是,玉珠,回頭把我的小曾外步帶來給我這個老太婆來瞧瞧罷。”蕭老太君一臉的笑容可拘。

蕭玉珠自是應了是,一席話後,又送了蕭老太君入了房歇息,又找了蕭老太君身邊的婆子丫環,把這院子裏的事說了個清楚。

那廂,狄禹祥差人把這邊缺的被子枕頭送了過來,蕭玉珠先前只多備了一份,沒想多來了這麽多人。

好在,只得她一句話,她那大郎自是飛快替她備妥。

這晚,蕭玉珠叫請來的婆子做了一桌洗塵宴,這晚就住在了這處,隔日,她把長南帶了過來,長南性情好,見誰都愛笑,倒也在各處讨得了不少禮物。

這一次,就是蕭玉芬,也備了一個銀鎖給長南。

她在這邊呆了三日後,蕭老太君終于開了口,說起了蕭玉婵的事,說蕭玉珠跟蕭玉婵親,又同是在京的姐妹,她們來了京中也沒提前跟親家打聲招呼,就讓蕭玉珠先去呂府替她跟呂府的夫人問個好。

現在呂府當家的,是呂謙的嫡妻原氏,嫡長子呂良英的親生母親。

蕭老太君一提起這事,蕭玉珠淡然回了話,“玉珠曾去過呂府一次,那次倒沒見過呂夫人,這知這次能不能見着。”

“就說我來京了,想讓你替我問個好,你看可行?”聽了蕭玉珠的話,蕭二嬸接了話。

“玉珠自當為老祖宗和二嬸跑這一趟。”蕭玉珠也沒想推遲,只是醜話先說在前頭,她不一定能見得着人。

呂府能對大郎高看一眼,無非是看在如公引薦,而她外祖與左相有同門之誼的份上,也未必真把他們夫妻兩人看在眼裏,若不然,不會三番五次給他們冷臉。

不過,蕭老太君畢竟是淮安蕭家的老太君,這次,蕭二嬸也上了京,所以這次蕭玉珠去呂府求見的時候,呂原氏見了她,跟蕭玉珠說了話問清了住的地方後,笑着說明日就去上門拜訪。

蕭玉珠這傳話的事算是做到了,但這次進了呂府雖然總算見到了呂家的主母,但蕭玉婵卻是沒見到了。

第二日,呂原氏果然帶着禮品上門來了。

說話的時候,蕭二嬸支了蕭玉珠出去,跟蕭玉珠聊到她家中的夫君無人照顧之事,蕭二嬸一臉心疼蕭玉珠,“難為你為我們這麽費心,都耽誤你在夫家持家的事了,家中都沒人照顧,長南在家也不知那個啞婆子照顧得他好不?”

這話蕭玉珠要是聽不懂也是個傻的,蕭二嬸說的這話再明白不過,她被利用完了,自然就得被打發回去,不能礙她們的眼了。

她心裏發笑,也如了蕭家一行人的願,讓蕭二嬸替她向老祖宗告個罪,就回去抱兒子去了。

自此蕭玉珠自早上過來請趟安,就不再管蕭家這一行人的事了,蕭家的人這幾天也熟了京中的路,哪處是作甚的也摸了個門兒清,也用不着問蕭玉珠的話了。

過得幾天,蕭玉珠再來請安,就聽老太君說她二妹妹在呂家也沒個作伴的,她打小身子不好,她們擔心得她要緊,這次來,也是要送個妹妹來給她作伴的。

蕭玉珠在碼頭剛見着人的時候,已經心中有數了,得知他們把二房的庶女蕭音娘要送進呂府後,她連笑都裝不出來了。

這蕭音娘,怕是送去給蕭玉婵生孩子去的了。

蕭玉珠的心冷得不能再冷。

原來她以為的老太君替二妹妹撐底氣,是這麽個撐法,讓兩姐妹共侍一夫。

填進一個孫女兒不算,還要再填進去一個。

**

等蕭玉珠聽呂府請蕭家一家登門做客,蕭老太君與呂原氏相談甚歡後,蕭玉珠再傻,也是知道了兩家已經化幹戈為玉帛了。

蕭玉婵坐在呂原氏的身邊,就像一尊沒有生氣的玉女像,眼底都像是空的。

她坐在那,可蕭呂兩家的人都像是沒有看到一樣,說說笑笑熱鬧得很。

只有蕭玉婵的母親眼睛在看到女兒後,臉上的笑容才不自然地僵那麽一下。

自呂府回後來,蕭老太君說要去溫北,而蕭二嬸要回益縣。

“你叔父一個人在益縣,我也不放心,京中離溫北不遠,把老太君送到京中我也放心了,這就回去,免得你叔父無人照顧。”這天蕭玉珠來後,蕭二嬸跟蕭玉珠說了這話。

蕭二嬸臉色有點蒼白,眼睛有些紅腫,蕭玉珠不知她私下是不是為她的親生女兒哭過。

可哭了又有什麽用?哪怕現在蕭玉婵在呂家過得生不如死,她們也沒想過救她出來……

這就是二妹妹的好母親。

蕭老太君冷眼看着蕭二嬸說了這話,借讓她去準備行李之事支使了其出去,遂後,她對蕭玉珠道,“說來有一事還要跟你商量下……”

“老祖宗請說。”

“你四妹妹也是到了談婚論嫁之齡了,先前……”蕭老太君說到這,朝蕭玉珠看了一眼。

先前?先前說給二郎之事?

蕭玉珠朝蕭老太君微笑。

蕭老太君點到為止,繼而接着嘆道,“你四妹妹先前在淮安婚事不順,許是淮安跟她的命場不合,算命先生也說你四妹妹是遠嫁之命,方位呈北,我想着這趟我來正是正北,想來京中有學之士甚多,也有那家境與我們蕭家相當的,也許能讓她說到一門好姻緣也說不定,你說呢,玉珠?”

先是暗指蕭玉芬的婚事不順與她有關,現下又把話推到她身上來,蕭玉珠只能當老太太已經老糊塗了,什麽事都要往她身上推。

“許是罷。”蕭玉珠淡淡一笑。

見她含糊,蕭老太君笑了笑,“你是當姐姐的,又住在京中,想來也能顧及着自家妹子一點。”

蕭玉珠哭笑不得,“老祖宗,您也知曉我家中情況的,我能幫上四妹妹什麽?”

“沒讓你幫上什麽,”蕭老太君淡淡地道,“只是我這次要前去主家祭老祖宗,不日就回,我這把老骨頭來回奔波就算了,就不帶你這些妹妹們去了,這段時日,你就幫我看着點,尤其你四妹妹,我聽親家那邊說,你夫君認識不少才俊,我聽說連聞大學士都對孫女婿贊賞有加,我可聽說了,聞學士的麽子與你四妹妹年歲相當,且還未訂親。”

說來說去,主意打到她家大郎身上了。

蕭玉珠前面還想着,這蕭家的情面她是一定要顧着的,這老人家的臉面,就是不為着自己,她也得為着父親護着點,可話至如此,蕭玉珠也真是退無可退了。

“老祖宗,不瞞您說,您頭一天來打賞我的兩百兩銀,這些日子全花在您和妹妹們的出行和新添的衣物上了,您來之前賃這屋子,為着孝敬您,我是賣了當初您打發給我當嫁妝的那兩個金镯子,對您,玉珠自認是已盡心盡力,您何必再把妹妹的事推到我身上來?我家夫郎不過小小一個舉人,大人們給臉與他說句話是他的福氣,可他又哪來的本事去跟大人們提事?您這不是讓我們為難嗎?這事,呂大人一家豈不是更能幫得上忙?”

老太太不要臉,蕭玉珠也只得把話挑明了些事,可就算如此,她這話還是給老太君留了餘地,只要老太君讓一步,還是能皆大歡喜。

自知道老太太是來京中送人後,蕭玉珠已經想過,有些事不是她想當然耳,到時候要是沒辦法,老祖宗不給她臉,她也只能再選了那下下之策。

蕭玉珠此話一出,蕭老太君臉上的笑也沒了。

她冷冷地看着蕭玉珠,“這點小忙你都不幫?你可是想清楚了?”

“孫女兒有什麽可想不清楚的?”

“呵,”蕭老太君輕笑了一聲,“玉珠啊,我還當你是個明白人,眼睛看得遠的,可現今看來,也不過爾爾。”

蕭玉珠維持臉上笑容不變。

“你當你婆家人為何疼着你寵着你?”蕭老太君斂上的笑,那素日慈和的眉眼之間盡是迫人的戾氣,“如若你不是我蕭家的大小姐,你要是沒有我蕭府這個娘家,你看你是什麽!蠢貨!”

蕭老太君自認說得字字能誅人的心,但看到蕭玉珠坐在下首,兀自微笑不語,淡定從容,頓時無名怒火大起,她氣得胸脯起鼓,拍着胸緩了好一會,咬着牙從牙關裏擠着如毒刀子捅人一樣狠的話,“我倒要看看,沒有娘家,你到時有什麽好下場,到時讓你哭都沒地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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