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刀戟勘魔正邪定,凰飛九天開新局

殘林之中,一座新墳前。

墳邊花苞朵朵,想來不久之後便能點綴四周。

“這是……玉芙蓉?林主有心了。”

慕少艾将手放在墓碑之上,像是在問候一位好久不見的朋友,又似是在輕拍一個孩子的額頭,忽而一嘆:“這個武林,對少年人總是過于殘酷。正如同花好月圓,不可長久。”

“是殘酷,但是……”皇甫笑禪緩緩道:“爛漫的花朵,盡管會被酷暑嚴寒摧折,綻放之時的美麗為人心留下的感動,卻永遠不會消失。”

“哈。堅韌能幹的姑娘,我曾以為她是耐受風寒的冬柏,不料凋零至此。”大概因為談話對象是皇甫笑禪的緣故,慕少艾暫時放下平日的風趣樂天,不加掩飾地流露出傷感。

“……幫不上忙,抱歉。”

“林主太過言重,事發突然,衆人皆無防備……”慕少艾沉聲,停頓片刻:“若看到羽仔與孤獨缺獲得新生,她也許能含笑九泉吧。”

“羽人與孤獨缺情況怎樣?”

“羽仔已經交給崖下那個了。孤獨缺嘛,聽聞傷勢頗重。不過,有那位老人家出手,應無大礙。”

“嗯。”

這時談無欲匆匆入林,帶來練雲人交托的信件。

正事來了。

慕少艾盡可能快地轉換心情:“談兄,可是雲人有所發現?”

“正是,信中乃練雲人關于刀戟勘魔的重要吩咐。林主應當知曉交予何人。”

“吾明白,交吾處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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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神刀之事,不知林主作何打算?”

“只待東風借力。不用擔心神刀與聖戟的歸處,你們專心注意魔界的動向即可。”

“嗯。慕少艾,佛劍分說前往萬聖岩商請協助,算時間也該返回了。我們也動身到萍山,刀戟勘魔之前,争取再與魔君繼續周旋一段時間。”

“好,那這邊的事情就拜托林主你了,請。”

“奉送。”

前腳送走談無欲慕少艾二人,泊寒波後腳便至:“老友,你看我帶誰來了?”

燕歸人主動上前欠身致意:“水晶湖之事,是燕某不對,該向你謝罪。”

“離開水晶湖的燕歸人,氣态非凡。神嘆确實識人之聖物,過去之事,不必再提了。”皇甫笑禪将練雲人之信交予燕歸人:“請你将這封信送至血誓崖。有一個人在那個地方等你。”

“何人?”

“到那個地方你自然明白。”

眼看燕歸人沉默不語,泊寒波忙不疊開口替他打消疑慮:“我小妹的事情你就免擔心啦!”

“她的傷勢我會負責到底,還你一個斷雁西風!” 燕歸人信誓旦旦,卻不曾意識到這句話落在別有所想之人耳中是何等暧昧。

泊寒波似笑非笑:“你若能收起來更好啰,不用還。”

“嗯?”燕歸人一臉莫名。

“哈……”深知好友心态,皇甫笑禪不禁莞爾一笑:“燕歸人你快去吧。”

“告辭。”

不知恨(妹)嫁黨兼八卦天王泊寒波的如意算盤,腦筋完全沒轉過彎的燕歸人老老實實向二人辭行而去,留下鼎爐分峰老友組四目相對。

“好友,我非常好奇。”

“好奇什麽?”

“你是從何時又轉變了對象?”

“做大哥的,只要小妹好就好了,既然是她自己對上眼,我在旁邊搖旗加油就是。”

“哈哈……整日操勞兒女之事,真是辛苦你了。”

“好說、好說了。”泊寒波謙讓幾句:“換你講了,你與魔君打起來如何?”

“敗。”

“幾招?”

“一招。”

“喂喂喂,拜托一下,我泊寒波最少還擋他三招,第五招準備給魔君無命,雖然我可能第四招就挂了……但你皇甫笑禪給他打一招就了事,不會太懶惰嗎?”

“反正結果都一樣,有必要嗎?”

“這麽好的機會,也不拿天泣跟魔君拼看看。”

“可惜用刀非吾所長,嗯……現在從頭練起,請魔君等吾三五年如何?”

“別藏招,你随便比劃兩下總可以吧?”

“不可、不可,萬一不小心成功了,還要刀戟勘魔嗎?”

“唉,說風涼話是我的專利,你非要跟我搶特色嘛?”

“你非要繼續這個話題嗎?”

“我敗了,看你還能說笑,心情恢複差不多了?”——泊寒波一直擔心好友會因申屠東流之死陷入長期的傷心境地,是以方才會有一番玩笑。

“歡喜是過一天,憂傷也是過一天,活着的人,責任是努力完成亡者托付,非是愁眉苦臉啊。”

“嗯……”泊寒波亦有所觸動:“說到這個,今日是千雪頭七,也該給她三柱香拜拜。”

“随吾來吧。”

青煙彌漫,林風徐徐,泊寒波在風千雪墳前絮絮叨叨。同樣是做大哥的,他太明白羽人的心情,也更痛惜風千雪之死。

皇甫笑禪此刻亦想起自己與寰宇奇藏的約定——恩仇終止時,解散殘林,退隐江湖。

“泊老。一個人要退到哪裏,才不是江湖呢?”

“你一腳踏入,問這些做啥?人心有邊,江湖無邊。就算你退得出人心,也逃不出江湖。”

“我正在思考一個條件。”

“又是關于患劍、刀瘟?”

“現在換我奉談了。我講笑禪老弟,先喝一杯慢慢道來吧。”

“請。”

……

燕歸人來到血誓崖久候多時,終于等來了披發輕裝而行的素還真。

“請問閣下可是燕歸人燕壯士?”

燕歸人颔首,順便掏出練峨眉交托之信,遞給素還真。

“請随素某來。”

素還真并不急于解說刀戟勘魔之事,只旁敲側擊:“未來之戰艱險萬分,在帶燕壯士前往目的地之前,素某希望先問燕壯士一個問題。”

“請說。”

“燕壯士究竟為何要參與這場戰役?為仇?為情?為公理正義?或是其他理由?”

“……”燕歸人露出思索神色,卻不知如何作答。

“燕壯士為何不答?”

“我無法回答。”

“嗯?”

“尋找此戰的意義,就是我參與此戰的目的。這樣的回答可以嗎?”——在回憶中沉淪得太久,大夢已醒,他覺得自己需要尋找新的方向。

素還真對燕歸人之前的經歷有所耳聞,體貼地寬慰道:“答案并無答案,任何回答皆是可以。請。”

由清香白蓮引領,燕歸人離開陡崖,走下山路,路過河流,往水源更深處而行。

千百年古木蔥郁,迷霧陣陣,水汽清涼,正是藥師慕少艾多年避世隐居所在——岘匿迷谷。

淙淙水流之畔,白衣青年早已等待多時,燕歸人加快腳步迎上前,握住對方伸出的右手。

刀戟之主相會,緊握的手,以命交托的眼神,即将開啓武林新生機!

“嗚嗚嗚……嗚嗚嗚啊!”

萍山之巅,狂龍一聲笑披麻戴孝,不斷灑出一捧又一捧黃紙,癫狂之色未曾褪盡,悲聲連連。

十裏蒲團亦被厚厚白紗覆蓋,其下展開一張大大的白布,上書“奠”字。

慕少艾、談無欲與佛劍分說三人回轉萍山之時,見到的便是這副景象。

察覺來人,狂龍涕更是淚俱下,放開嗓門哀嚎:“嗚嗚嗚……我苦命啊!阿姐啊!你死得苦痛萬分!嗚嗚嗚嗚……”

談無欲心中一驚,率先搶到狂龍搭建的靈臺旁側;慕少艾眉染怒色,生生壓抑着把眼前之人當場擊殺的沖|動緊随其後。

“狂龍,這是何意?!”

“嗚嗚……”狂龍搖搖晃晃起身,慘聲道:“我的阿姐死了,死得好慘啊——!”

“啊?!”

“什麽?”

“練雲人身亡?”

三人紛紛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狂龍一手舉起練峨眉的面具在三人眼前晃了幾下:“你們看!阿姐是被魔君殺死的!我苦命哦……”

慕少艾心頭巨震:“怎樣一回事?”

修為高深,又有他特制的丹藥護持體能——練雲人不可能輕易被魔君所殺,此事有鬼!

“嗚嗚嗚嗚……”

狂龍語焉不詳,只是一味哭哭啼啼。

佛劍分說動了怒色,一手慢慢攀上佛牒,顯然不信;幸而慕少艾和談無欲考慮當前大局,及時制止他的動作。

“你說練雲人是被魔君所殺?”談無欲沉着臉問。

“沒錯啦,沒錯啦,嗚嗚嗚……”

“那此事必然與你無關了?”

“我老實講吧,阿龍殺練峨眉有什麽好處?真要害她,幾百年前就動手了。為了她一句不負責任的話,阿龍半步不曾踏出罪惡坑。現在美夢成空,我也是受害者啊!”

“是嗎?”慕少艾眼中難掩懷疑厭惡之色,卻也清楚練雲人身死,中原不可再與罪惡坑翻臉,便不再追問。

“對啊。所以我們現在應該同仇敵忾,一同對抗魔君呢。”

談無欲也在忍耐狂龍真真假假的演技:“多謝你告知練雲人死訊。”

言下之意,說完了趕緊滾。

狂龍毫無形象地擤擤鼻涕,點頭哈腰不停:“多謝你們、多謝你們,如果要對付魔君,随時可以找我。嗚嗚……我可憐的阿姐啊……”

正欲離開十裏蒲團,卻聽佛劍分說冷然一聲:“将練雲人遺物留下。”

“嗯?”狂龍擡起哭得亂七八糟的大花臉,迷迷瞪瞪:“你講這個哦?是、是該留下來。”

手一揚,把那張面具丢入蒲團中央,掩面而奔:“嗚嗚,阿姐,再、再見了!”

佛劍這才怒意全發:“此事絕對與狂龍脫不了關系!你們為何阻止吾?”

“佛劍請息怒,”慕少艾拂開眼前亂飛的靈幡:“練雲人身亡,我們皆同感悲憤。只是當前的中原再也經不起更多浩劫,眼前當以勘魔之事為要。”

“正是,刀戟勘魔一局,練雲人生前為此殚精竭慮,我們必須完成她的遺志。狂龍喜怒無常,行事不可預料,随時可能與魔君翻臉,他是閻魔旱魃身邊最大的不安因素。”談無欲繼續分析利弊。

“嗯……”佛劍聞言,沉吟不語。

“談兄說得沒錯,大局尚需狂龍。”慕少艾臉上忽然閃過濃重的殺氣,再次露出曾令魔界先知為之膽寒的厲鬼神色:“至于他的所作所為……待異度魔界潰敗之後,自然要與他清算!”

“你們打算以魔制魔?”

“大敵當前,能得一助力便是一助力,必要之時,不得不冒險。佛劍前輩,誅魔不急于一時啊。”

話已至此,三人總算達成共識。

“呼呼,佛劍,萬聖岩一行結果如何?”慕少艾心情恢複平靜,轉而詢問。

“已有收獲。”

“如今正道折一棟梁,魔君随時可能來犯,我們應當保留實力,為羽仔和燕歸人争取時間。”

“未來的沖突必定更加直接,我們必須嚴陣以待,小心應付。”

佛劍颔首,凝望着挂滿重紗的十裏蒲團,輕輕一嘆:“緣起無常,終歸塵土,讓佛劍分說送你一程吧。”

“練雲人啊!”

談無欲與慕少艾一同走近蒲團,向逝者致敬。

佛經輕誦,曾經逆天而行不由分說的高僧,也露出悲傷神色。

不管武林如何狂風暴雨,岘匿迷谷一如既往地平靜。

羽人非獍、燕歸人,分立小溪兩側。

無聲、無言,靜默對立的兩人,以心眼體會對方絲毫的動作,快與沉,速與力,變與穩……意念之争,幻想的世界,腳步輕移,便是試探;舉手微挪,便是極招。

高手相争,緊張萬分,日頭西斜,汗滴塵土。

憋足力氣等着看好戲的老魚孫忍無可忍浮出水面,狂噴一氣:“啊!你們是要打不打?站在那舞手動腳,很有趣是嗎?真是浪費我的時間啦!”

靜默旁觀的素還真走到兩人中間,贊嘆道:“好一場精彩的決鬥!意念之争,以勢攻守,不着痕跡。其中精彩驚險處,尤勝真正的比鬥。”

“哪裏精彩了!明明就沒打,素還真,你也跟着發白日夢。唉……”看不成熱鬧,老魚孫悻悻游走。

“經由方才比鬥,相信兩位對彼此的武學屬性有了更清楚的了解。練雲人尚有進一步的方針指示,兩位請随吾來吧。”

……

深谷之中,日光總是匆匆而走,待素還真為兩人解釋完畢,天色已垂暮。

羽人獨坐溪流邊,目光停留于一棵樹之上。

“你在看什麽?”

“樹瘤。”

“嗯?”

“有人曾經告訴我,樹幹上存在樹瘤的地方總是非常硬,很難砍。”

“想到什麽?”

羽人沒有回答,思緒卻瞬間飄得很遠。

“大哥,砍柴不能從這裏砍。”

“為什麽?”

“這裏是樹瘤啊。書上講,樹瘤是樹幹受到損傷之後所形成,有樹瘤的地方會變得非常堅硬,很難再砍入。”

……

是不是當血淚流盡、傷口愈合之後,人心也會變得堅強如斯?

他不答,燕歸人亦不再問,揚了揚手中佳釀:“喝酒嗎?”

“嗯。”

“三次與你交手,皆是三次不同感受。”

“怎樣的不同?”

“初次交手,你的人很快,但你的刀沉重;第二次交手,你的刀很快,你的人卻遲疑。現在你的刀很輕,人已踏入沉穩。”

“你的轉變也令我意外。”羽人欣然接過燕歸人遞來的酒壺,仰頭飲下一口,陳年花雕,是慕少艾的珍藏。

酒一下肚,話便好說,燕歸人慨嘆道:“你站起得很快。我以為你會消沉很久。”

“我背負的太重,所以不能沉淪。”

“朋友……可貴的感情。”

“是。”

叮然一響,刀戟碰杯,一飲而盡。

“敬這份友情!”

不甘寂寞的老魚孫從水面探出腦袋:“喝酒呢?要抓我來烤嗎?要烤魚嗎?”

燕歸人誠懇發問:“真正可以烤嗎?”

“我随便講兩句你還當真呢?你要是敢跳下來,看我用力給你煽!啊哈……慕少艾啊,你幾時回來哦……”

“這條魚是你的朋友?”燕歸人顯得饒有興味。

“魚和鳥是天敵!”老魚孫不滿地發出抗議。

“是我一名朋友的朋友。”

“很可愛。”

直率到底的燕歸人直接表達了自己對老魚孫的看法。

“哼,你們兩個同樣無聊,不跟你們耍。素還真吶,素還真!慕少艾要我告訴你一件秘密,不能給他們聽去,你跟我來。”

“唉,真是任性的前輩。”

待到僻靜處,老魚孫便将練峨眉身死一事向素還真全盤托出。

“啊?!怎會如此?”素還真驚痛交加:“唉,練雲人之死,是武林不幸。”

“現在你打算怎樣辦?暗中安排的事情安排完了沒?我還等你把崖上那個沒心肝的慕少艾換下來呢。”

“素某目前不能□□,惟有加快計劃進行,盡早完成刀戟勘魔之局。”

魔氣滋擾,對風千雪倒是構不成威脅。

儒道雙修,若連這點魔氣也抵抗不了,未免給儒門和玄宗丢臉。

令她擔憂的是目前局勢。

魔界偶爾會有人在妖獨池邊來往,她只能依靠斷斷續續的消息判斷事情發展到哪個地步——刀戟都已在魔界算計之下離開原本的主人,練峨眉據說身亡,更有一次聽見魔君親口說羽人已死。

這個消息她是不信的,于公于私,慕少艾都不可能看着羽人非獍死。

但她能夠想象得到中原目前的不利處境。

另外,她還有點糾結自己這次“死亡”。

那個呈幼年時期、與她一模一樣的女童的靈魂,很可能就是原本的風千雪——那麽,她這些年是和風千雪共存于一個身體裏?

為什麽真正的風千雪會保持孩童模樣?

因為她的人格太過于強大壓制了風千雪的本性成長麽?

……越想,越覺得良心上過不去。

但是糾結至今,她無可奈何地發現事情已經如此,做了這麽多年的風千雪,她甚至連前世的事情也忘記得差不多……

她是真的把羽人當做大哥,也打算給孤獨缺養老送終……所以,“風千雪”這個身份,怎麽可能放得下。

只能說,對不住了。

冰藍色玄門道印在她頭頂旋轉,阻隔了大部分魔氣入侵。

一直不甚穩定的道印經這些日子鍛煉,反而越來越像樣,日漸增強,也算是因禍得福。

就不知自己現在到底是個什麽狀态,是否還可以回到原來的身體裏。

嘈雜的腳步聲隐隐約約,魔君霸氣十足的聲音響起:“中原人仍在寄望刀戟勘魔,本座這就前往嘯陽谷,徹底毀掉這兩件廢鐵!赦生,随吾同行!”

“是。”

閻魔旱魃充滿壓迫感的手握住了天泣。

明明是魂體狀态,風千雪卻感到自己的心髒“噗通、噗通”狂跳起來。

嘯陽谷,谷風剛烈。

赦生童子奉命留守谷口,閻魔旱魃先前聯合翳流罪惡坑,殺練峨眉、重創中原萬聖岩聯軍,再複嚣狂不可一世之态,大搖大擺踏入谷中。

凄切的二胡聲模模糊糊傳入風千雪耳中,她立刻明白了這一切——慕少艾和談無欲從未放棄,刀戟勘魔,勢在必得!

“哈哈哈哈哈!”

當後路被燕歸人封鎖時,閻魔旱魃舉刀狂笑,不以為然。

“刀戟勘魔?難得你們還能站在本座眼前!”

燕歸人大力一戟,迫使魔君回身抵擋,羽人身形漂移,順利取回神刀天泣。

風千雪感受到再親近再熟悉不過的氣息,竟然鼻尖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大哥。

這是羽人非獍,她的大哥。

不管自己是穿越者還是孤魂野鬼,這就是她的哥哥。

雙手運化玄門氣,灌入天泣刀身。

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幫上多少忙,但是至少,此刻讓她和兄長并肩作戰吧!

“朋友,我回來了!”

像是問候,像是宣言,像是自語。

六翼飄飛,燕去燕返。

刀戟勘魔,誓為曠日持久的武林浩劫劃下句點!

皇甫笑禪已獨坐很久。

患劍的懇求,依然無法讓他坐視刀瘟近期非人的殘酷舉動。

令他怒不可遏者,非是仇怨,而是刀瘟不自知不自省的猖狂自私,是患劍明知不可為卻依然包庇縱容的軟弱。

該結束了。

仇怨也好,約定也好,都該有個了結。

殘林衆人已漸漸撤離,他喝下最後一杯茶,起身,獨自赴那早該了斷的戰約。

殘林之主離開後,清淨的殘林更顯空曠。

倏然,沙沙,沙沙,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地底,從林間,斷斷續續,忽隐忽現。

沉重的棺木,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重返人間的亡者,震碎墳茔,破棺而出。

半幅鬼面,目光陰森,負劍而行,詭異的青氣環繞身軀,散發非人氣息。

醒惡者悄無聲息來到,滿意地打量着這件軍師特意打造的殺人兵器。

“她是誰?”

林間,覆面人冷聲發問,一襲黑色披風亦未掩住長長獸尾。

“風千雪,羽人非獍的胞妹。你應該還記得羽人非獍吧。”

“……這就是你所說的計劃?”

“昔日認萍生背叛南宮教主,如今,讓至親與摯友之妹賜予他同樣的痛苦,再合适不過,你不這樣認為嗎?”醒惡者吃吃笑着,無比惡毒:“不過,吾不能不質疑,面對自己的養父,你是否真能下手?”

覆面人壓低帽檐,竭力遮擋兩只貓耳:“殺人不過是一種天賦。對他,足夠了解,才有足夠的痛恨,這才是動手的理由。”

“哦……吾知曉了。你要去哪裏?”察覺對方遠離的步伐,醒惡者疑問。

“翳流亦非善類,我與你們之間只有合作。仇怨一樁一樁,慢慢來。”

“是嗎?哈哈哈……慕少艾——不,認萍生,你要如何面對這種局面呢?吾拭目以待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二卷 完)

作者有話要說:

1、關于練雲人:如果雲人不死,劇情很難展開,況且她生前基本上沒有什麽遺憾,算是死得其所。況且妹子現在也沒法救她吧。

2、翳流的目的很明顯了,利用妹子和阿九去對付少艾。

3、再強調一下,把妹子抽回來的不是弦首,是宗主。

4、這次死掉的是原本的風千雪。原裝風千雪是個比羽人還憂郁的小姑娘,這些年因為妹子的精神太強,她基本沒啥存在感。

§ 華麗轉身,華麗跳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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