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日月同悲

“女後。”

任沉浮一如往常般眉順目,僅在擡眸一瞬,臉上閃過一絲複雜情緒,似不快,又似不屑。

九禍斜倚王座一端,對部下的情緒變化看在眼中:“任沉浮,與鬼梁天下一會,結果如何呢?”

“得到不解之護,鬼梁天下心性劇變,神态舉止與以往大相迳庭,猖狂之态,更勝過去。他甚至揚言武林再難有人制衡,并要吾轉告女後,聰明人該不會與他為敵,自尋死路。”

九禍冷然而笑:“哈,現在開始,才是趣味之時啊。”

任沉浮雖是不忿,卻難打消顧慮,清俊的眉眼中露出一點擔憂:“女後,讓鬼梁天下得到不解之護,真無問題嗎?”

“你認為鬼梁天下真能天下無敵嗎?”

“鬼梁天下野心勃勃,必會視魔界為大敵,屬下只怕他成為魔界霸業之阻礙。”

“那些所謂的正義之士絕不會任他橫行。再說,魔界斷層一旦接合,鬼梁天下又算得了什麽?任他神器加身,猶不足為懼!”

九禍深沉的目光中平添一股仿若與生俱來的驕傲與自信,話落瞬間,任沉浮種種顧慮皆煙消雲散:“女後說得是。”

“中原人總是熱衷于追求個人武力與權勢,勾心鬥角機關算盡,自古內耗不斷。他們豈能明白任何頂尖的個人能力,在異度魔界上下齊心的意志面前,皆是不堪一擊!鬼梁天下之事,我們只需靜觀即可,吾倒要看他能得意到何時!”

“任沉浮明白了。”

“對陰陽骨下落,鬼梁天下掌握的信息呢?”

“稍有眉目。據鬼梁天下所言,昔日跨海神足座下兩名弟子,孤獨缺與皇甫霜刃,一者習刀,一者習劍。當日協助墨塵音一阻吾族大軍奪取陰陽骨的神秘人物,使用的武學雲霜之刃,頗似皇甫霜刃的劍法。”

“哦?”九禍玩味地低吟一聲:“聽聞皇甫霜刃多年前已被師兄孤獨缺擊落茫茫海中,生死未蔔。”

九禍語意未盡,任沉浮接着說明道:“正如女後所疑。多年前翳流在南海救起一名重傷的劍者,悉心培養之下,劍者一舉脫穎而出,成為翳流四閣聖者之首,即是軍師寰宇奇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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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好個寰宇奇藏!”異度女後怒極而笑,第二殿地境因主上滔天之怒震顫不停。

“昔日嘯陽谷之局,正是這名翳流軍師巧舌如簧,誤導魔君入彀,被刀戟所殺,赦生亦敗于素還真與葉小釵。想不到翳流已滅,他依然陰魂不散,繼續挑戰魔界底線。寰宇奇藏,很好,你很好——!”

“女後息怒。屬下感覺此事尚有諸多疑點,寰宇奇藏怎會與玄宗合作?”

“哼,寰宇奇藏八面玲珑之人,是否真與玄宗存有合作關系,吾不予論斷。單看當時墨塵音的行動與玄宗事後反應,足可說明事情尚有玄機。”

“那我們是否依循這條線索追查?”

“當然。他早已成為魔界必殺目标,既然他迫不及待主動現身挑釁,魔界豈能視若無睹?傳吾之命,讓滕邪郎領兵擒捉寰宇奇藏!”

“是。”

……

一碗粗茶,香味俗烈。

路邊茶攤,三教九流的江湖人士與閑來無事的普通百姓湊作堆,讨論武林局勢,各抒己見唾沫橫飛,好不熱鬧。

“聽說一頁書跟佛劍分說打起來了,真是嗎?”

“是呢,佛劍分說殺害無辜僧人,所以一頁書親自出面制裁。”

“對對對,有人看到佛劍和一頁書在笑蓬萊舊地外面打了一場,啊,山崩地裂日月失色,不愧是佛門兩大高僧!”

“唉,想不到佛劍分說淪落到這種地步,真使人不明白。”

“為了自己的私情屢屢違犯佛門清規,他是自作自受。”

“不對,我聽說是公法庭的璎珞尊者勾結魔界故意陷害佛劍,也許他是為了自保才會這樣?”

“就算璎珞尊者跟魔界勾結,佛劍殺人也是事實。”

“可是……聖行者真是那種只顧私情不顧蒼生的人嗎?”

“先是傳出佛劍生子,現在又說釋都令勾結魔界,佛門最近到底是怎樣一回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再說,人心會變,你們看以前也有很多正派人士變壞人,比如那個鬼梁天下,當初一副聖人君子樣,後來突然就變成最大的陰謀家了,唉……三言兩語說不清啦。”

“只能說是世事如棋、乾坤莫測啊。”

寰宇奇藏一身輕裝,悠然搖扇,默不作聲聽着四周嘈雜人聲,心道:乾坤莫測嗎?确實是乾坤莫測啊。

熱鬧街市,忽有冷冷肅殺之氣強勢逼近,一些稍有閱歷的江湖人士看見天降魔兵,吓得紛紛摔了碗:“啊啊啊,是異度魔界,大家快跑啊!”

當下現場一片驚惶,雞飛狗跳,長期飽受兵燹、訓練有素的苦境人民以最快速度抱頭鼠竄,自覺為魔界兵馬節省清場時間。

滕邪郎雙手抱胸,邪性的雙眼微微上挑,流露出些許傲氣與殺氣:“寰宇奇藏?”

“正是在下。”飲茶的動作并不停頓,從容的姿态不見慌亂,依舊一派淡然風範:“魔界戰将,有何貴幹呢?”

“是就行了。”

一聲令下,衆魔兵喊殺而來,寰宇奇藏舉杯之手一頓,手腕一轉,茶水盡數潑出,扇面一翻,覆水凝凍,化作萬千冰刃,魔界先鋒之勢,頓時受阻。

“嗯……”滕邪郎身不動,□□已然蓄勢待發:“本大爺滕邪郎,親自與你會一會!”

“何必枉動刀兵?閣下來意,吾了然于胸。不如平心靜氣,坐下商讨。”

滕邪郎眼中殺氣正盛,冷聲一哼:“設計魔君,謀奪陰陽骨,幾番挑釁魔界,你以為自己還有讨價還價的籌碼嗎?!”

“是否有籌碼,但看吾與貴主會談結果。”寰宇奇藏緩緩起身,面對重重魔兵,好整以暇道:“想必女後有意與吾一見,寰宇奇藏恭敬不如從命。”

“嗯?”滕邪郎殺氣一滞,心念急轉間,魔界大業壓過了心頭恨意,回槍收勢:“很好,束手就擒,果然是識時務之輩。帶走!”

幽暗的異度通道,腥熱的熊熊魔火,寰宇奇藏在魔兵押解下,如踏行無間之中,步态平穩,面無懼色。

“寰宇奇藏,我們終于見面了。”層層紗簾乍然分開,九禍陰沉的目光落在寰宇奇藏之身,面容含怒,出口便是殺意:“滕邪郎,還不殺掉這名投機者為魔君祭魂?!”

“遵命!”魔槍呼嘯生風,破空襲入,寰宇奇藏不躲不閃,任由冰冷的槍尖直抵喉管。

“哦……好膽魄,一身血債立于魔界之地,竟如此理直氣壯。”九禍沸騰的殺意瞬間恢複平靜。

對付智者,不需要過分的裝腔作勢。審視的目光隐含權衡,最終不得不承認——閻魔旱魃敗得不冤。

寰宇奇藏靜待滕邪郎收回魔槍,方才開口道:“異度女後,忍辱負重之君,連背信棄義的鬼梁天下亦可容忍,豈會容不下小小一名寰宇奇藏?”

“小小的寰宇奇藏,卻是致使魔君飲恨嘯陽谷的重要推手之一,本後又豈能心平?”

“女後言重了。若是魔界斷層接合後續利益,不足以彌補痛失魔君的損失,諒必在下不可能安然立于此地。”

“哈哈……寰宇奇藏,你是聰明人。既然明白魔界的目的,便乖乖獻出吾界所需之物吧!”

“不足為奇的小聰明,豈敢在異度女後面前賣弄。魔界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陰陽骨吾願奉上,但為保自身安全,吾不得不與女後協商一二。”

“既入魔界,你還有掙紮的空間嗎?”

“女後也是聰明人,若臨此境,又當如何?”寰宇奇藏不為所動:“吾知曉魔界手段殘酷,可惜,翳流作風亦不會給人僥幸的餘地。若要強行讓吾留命于此,則斷層接合之事,依然隐患重重。吾如今身無挂礙,女後卻拖延得起嗎?”

“呵。好個狡詐的翳流軍師。協商啊……且讓本後聽聽你的條件!”

“第一,魔界停止對吾的逼殺;第二,今夜子時,讓你們魔界的合作者賈命公到五柱峰取陰陽骨。”

“賈命公?”九禍眉梢一挑,似有所悟:“好,你的條件吾接受。不過,寰宇奇藏,你的僥幸未必能夠長久,但願下次見面,你不是橫屍當場!”

“承蒙女後提醒,寰宇奇藏銘記于心。告辭。”

“不送。”

看着施施然踏出第二殿的寰宇奇藏,滕邪郎不禁忿然道:“母後,就這樣放過他?”

九禍意味深長地輕笑出聲:“滕邪,不必心急,來日方長啊……”

南冥道真氣急敗壞地大步踏入公法庭議事廳,每一步都像要把地板跺出個洞來。

昭穆尊見狀,掩住眉心郁結,問:“道都令,調查得如何?”

南冥道真老臉憋得通紅,猛然把幾封信件重重拍到昭穆尊桌上:“庭主,這是……唉!你自己看吧!”

“嗯?”昭穆尊打開信件,看着看着,指尖漸漸泛白輕顫,終于忍無可忍,一拳砸向桌面:“璎珞耶提,你實令吾失望!”

“唉!多年相交,想不到他竟然背叛中原與魔界交易!”

“難怪魔界總是如魚得水,難怪葉小釵與風千雪會遭遇埋伏,如今昊天鼎與七巧神駝盡皆失落,魔界或将再起,吾昭穆尊識人不明,真是……愧對天下!”

“庭主莫再自責!好在陰陽骨尚未落入魔界手中,我們還有補救的餘地!”

“啊……道都令,此事公法庭必須給衆人一個交代,煩請你将調查結果明示天下。至于璎珞耶提,及時捉拿歸案,交予萬聖岩進行處置。”

“好。”怒氣稍微平息,南冥道真四下環顧,疑惑道:“庭主,怎不見教母?”

“方才儒門使者來見教母,言儒門龍首有要事與教母相商,她已前往龍門道。”

“哼!那個整日躲在儒門看鬧熱的疏樓龍宿能有什麽要事?公法庭正逢多事之秋,他真是無故添亂!”

“罷了。道都令,想來教母很快便能回轉,不必放在心上。我們還需設法繼續追查造化之鑰及陰陽骨的下落。”

“也是。嗯……?!”

平靜無奇的公法庭,忽有地獄鬼神煞然來臨。

伴随着數名守衛凄慘的哀嚎,鬼梁天下一步又一步走近,兇霸氣息宛如狂獅猛虎,傲然口出狂言:“武林公法庭,今日覆滅矣!”

“嗯……”雲天羅網擋下掌氣,昭穆尊冷然而出:“有吾在,誰敢造次?!”

“哈哈哈!昭穆尊,武林公法庭是你的起點,也将是你的終點——翻江倒海!”

昭穆尊眼神一瞬,鬼梁天下抓準時機,轟然一掌破空旋出,蒼天之行随即啓行,在昭穆尊接掌同時,借憾穹之力再次發威,昭穆尊迅速運化太極,卸去掌力,頓時足下地陷三尺!

“怒源氣行!”

“雲天掌!”

鬼梁天下神器加身,五感銳升,面對敵手綿密攻勢,猶見沉穩姿态:“怒蕩心鎖!”

強勢掌力自半空落下,昭穆尊心知非同小可,化出雲龍斬,南冥道真見他已落下風,急急飛身馳援:“庭主,吾來助你!道法無盡!”

連續三掌,神器加持的怒源心流輕易擊破道源太極印,南冥道真登時受創,寸步難移。

“愚蠢!”鬼梁天下輕蔑一笑,五殘極招後發而至,南冥道真無力再擋,竟當場爆體而亡!

“道都令啊——”昭穆尊既悲且怒,殷紅鮮血自唇邊瀝瀝滴下,以雲龍斬勉力支撐傷體。

鬼梁天下得意地看着昔日大敵,半是侮辱半是威逼:“昭穆尊,認輸了嗎?”

胸腹劇痛,汗濕衣襟,昭穆尊艱難地喘了一口氣:“鬼梁天下,你終要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哈哈哈哈,有命留下再說吧!”

只見昭穆尊揮動雲龍斬,霎時白霧遮陽,盡掩周身景物,鬼梁天下身陷十裏迷雲,再見沉穩。

“操天道.化兩儀.破天雲龍!”

數道金色雲龍交纏而出,鬼梁天下不以為意,凝氣聚掌,出手又是極招——

“神摧意殘!”

雲龍之氣被暴虐掌氣一擊而破,昭穆尊腳步踉跄,嘔血不止。

就在鬼梁天下再贊悍掌之時,忽聞清亮詩號。

“世事如棋,乾坤莫測,笑盡——英雄啊!”

宏大佛力無邊降,一保昭穆尊脫離險境,鬼梁天下暗惱梵天插手,正待出掌擊毀公法庭屋宇,忽感一陣無力,頭部暈眩,心口麻木。

“啊……”不過瞬息的異常,鬼梁天下穩住身形,迷惑地按住心口:“怎會突然如此,莫非……嗯,找姥無豔一問究竟。”

……

煙霞谷中,姥無豔背對鬼梁天下,纖纖玉手拆撿近日晾曬的藥草,聽完敘述,軟綿綿道:“感覺氣息不濟、頭昏眼花嗎?”

“蠱後說過吾毒患已解,現在又作何解釋?”

“呵呵……鬼梁天下,你答應我的條件尚未履行,這最後一道解藥,我只好暫時保留。”

“殺賈命公嗎?”

“正是。鬼梁府主如今已是無人能敵,莫非奈何不了一個賈命公?”

“賈命公老奸巨猾,吾遍尋他蹤跡不得。”

“今夜子時,他會在五柱峰出現。請府主把握機會,一全小女子心願。”

“嗯……蠱後放心,老夫不會食言!”

鬼梁天下料想一個武力不上臺面的弱女子不敢欺瞞于他,亦想早些解決後患,毫不遲疑朝五柱峰而去。

素還真趁着夜色掩護悄然而出,欲與秘密九禍面談以陰陽骨交換葉小釵之事。

談無欲留守琉璃仙境,忽然有人深夜來訪。

看到面前兩名熟悉的道者,月才子頓時有些不妙預感:“兩位,此時來訪有何要事?”

“談無欲,聽聞陰陽骨現在琉璃仙境,可是真?”赤雲染開口直奔主題,雖不失禮數卻也十分堅決。

“無稽之論。陰陽骨失落至今,各方人馬皆尋而不得,若真在琉璃仙境,吾與素還真豈會掩藏至今。”

翠山行措辭嚴厲:“談無欲,吾等對事不對人,陰陽骨牽連甚大,若你們有與魔界交換之意,玄宗不能不采取行動。”

“兩位言辭鑿鑿,請問是從何得知這一消息?”

“雖不知是何人,但消息已經漸漸傳開。為免事态擴大,吾等不得不一上琉璃仙境。”

“空穴來風。恕吾失禮,江湖亦有傳聞,稱奪走陰陽骨之人使用的武學出自玄宗,那吾是否可以判斷陰陽骨在玄宗手中呢?”

“若真在玄宗,我們何必如此大費周折?”

“哈,所以,傳聞只是傳聞。”

雙方在前院中糾纏不清,屈世途苦哈哈地捧着裝有陰陽骨的盒子一溜煙往密室小跑,輕聲抱怨道:“真是的,先是神刀天泣,再是七巧神駝,現在又換陰陽骨。唉……素還真,你真是想累煞我這把老骨頭。”

語音剛落,忽然吹起一陣怪風,屈世途像丢了魂一般瞪着眼睛呆立原地,待他回神,手中錦盒已不翼而飛。

“啊?!這這這……怎樣一回事?!”

拼命回想,方才分明好端端,怎麽一眨眼就……

苦境金牌大管家屈世途先生悲催地意識到,自己在琉璃仙境裏着了人家的道了。

繁花密林間,搖着羽扇的人影頭也不回揚長而去,數息之後,一只小飛蟲從慌慌張張跑出報信的屈世途後領上悠悠飛走。

……

賈命公并不是個喜歡外出的老板,凡事總是權衡清楚,按需分配給不同下屬完成,老板動腦屬下動手。

只是九禍提出今夜他務必親自前來,并許諾會幫他徹底鏟除昭穆尊,他才勉為其難。

愁落暗塵為報家仇,已與上官尋命一同回歸幽燕征夫,鬼梁天下得到不解之護,公法庭也快撐不住了,算來算去,他的生意也該重新開張了。

想到白花花的銀子即将滾滾流入腰包,賈命公滿意地摸了摸胡子。

“賈命公,你果然在此。”

陰沉的嗓音,賈命公并不陌生,轉身相對,難免錯愕:“鬼梁天下,怎會是你?”

“好久不見啊。”

“哼,我記得當初已經議定事成之後再不見面。”

“何必計較?反正現在天下人都知曉你吾之間曾經的交易,以及皇甫家族滅門真相。觀你神情,莫不是想與吾劃清界限?”

“豈敢、豈敢,鬼梁府主胸有大志,吾不過一介商賈,只問實利,不想招惹麻煩。”

“哈。”鬼梁天下意味不明地撫須大笑:“只問利益嗎?可惜你沒機會享用財富了!泣鳴掌!”

陡轉的聲調,突來的攻擊,賈命公匆忙迎戰,尚未甄至純熟的刀劍合流之招在神器加身的鬼梁天下面前顯得不堪一擊。

不過十數招,刀劍盡折,賈命公吹了一聲口哨,欲召喚部署,怎奈鬼梁天下出招快而狠,不待遠處的獸人有所反應,極招已出。

“怒蕩天鎖!”

猛烈一擊,直中胸口,賈命公胸骨寸斷,慘叫聲卡在喉間,如破麻爛絮般滾落塵土。

眼看鬼梁天下還在步步逼近,賈命公兩眼凸出宛如銅鈴,扭曲地掙紮着後退。

當鬼梁天下欲下殺手時,狂風大作,黃沙迷眼,一道光影趁機帶走賈命公。

“嗯……何人阻攔?”鬼梁天下思忖片刻,料想賈命公已經無法搶救,捋着胡須離開五柱峰。

就在他離開之後,光影去而複返。

“咳咳……”

賈命公死死扒着來人一片衣角,大口大口吐血,勉強找回一點聲音,求生意志蓋過一切:“救……救……”

“賈命公。”冷淡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擡起你的頭,看清楚吾是何人。”

賈命公勉力仰起脖子,眼中尚帶一絲疑問。

“記住吾的名字——皇甫霜刃。”

賈命公一時哽住,喉嚨裏發出古怪的嘶鳴聲,顯然即将斷氣。

居高臨下俯視着這名貪利小人,寰宇奇藏白羽扇稍停一刻,嘴角緩緩露出殘忍的笑意:“讓你這樣簡單死去,太便宜。吾改變主意了。”

一手捏住賈命公下颌,将深紫色蟲蛹強行塞入他口中,不消多時,賈命公眼神漸漸呆滞,然而身上傷勢卻開始自動愈合。

“賈命公,你肮髒的魂魄就下九泉向吾之族人謝罪吧。至于你苦心經營的幽燕征夫,就由吾接收了。這具軀殼,姑且留下發揮剩餘價值。”

寰宇奇藏掌吐邪力,躺在地上的“賈命公”倏然睜眼。

“賈命公,這是女後所需之物,請你轉交。”

“我知曉了,請。”

仿佛無異的聲音,一如平常的神态,似是而非,不過一具提線木偶。

素還真在前,談無欲稍離半步,一同離開九峰蓮浟。

一路上,二人皆是心緒沉重。

陰陽骨莫名被奪,聖尊者拒絕交出吞佛童子,換回葉小釵的希望已經完全破滅。

“素還真,接下來你打算怎樣做?”

“素某一定要換回葉小釵。”

“怎樣換?用你自己去換嗎?”

“若能進入魔界,又有何不可呢?”

“吾知曉葉小釵犧牲甚多,但用你自己去換,是否有失輕重?”

“孰輕孰重,由誰判斷呢?畢竟葉小釵也曾為吾出生入死。”

素還真黯然一句,不複再提,談無欲無奈搖頭:“認識素還真,真是濁世涉不盡啊!”

二人來到笑蓬萊故址徘徊許久,不見入口開啓,素還真心中更是煩惱。

“究竟要如何才能換回葉小釵?”

“不如回琉璃仙境再從長計議吧。”

商談間,昭穆尊忽然來到:“素還真,你們果然在此。”

“庭主,找素某有事嗎?”

“鬼梁天下已取得不解之護。公法庭遭受襲擊,唉……道都令與衆将士慘亡,僅餘吾一人,幸得梵天相救。”

“嗯?!鬼梁天下現今在何處?”

“吾不知。但一頁書坦言他已設下計策誅滅鬼梁天下,也是他指點吾來到此地。”

談無欲聽出話外之音,問:“庭主真正的來意是什麽?”

“鬼梁天下得到不解之護,代表魔界取得昊天鼎。鬼梁天下方面有一頁書便足夠,但必須有人阻止魔界斷層接合。”

“可是……衆人并不知如何進入魔界。”素還真指出關鍵所在,顯然也在為此事煩惱。

昭穆尊掏出一面獸頭令牌:“此物乃是從璎珞耶提之身搜查而出,他勾結魔界罪證确鑿,這便是他進入魔界的信物。”

“你是要我們三人一同殺入魔界?”

“沒錯,不過是四個人。吾已知會尹秋君會合地點。”

素還真沉吟片刻,既憂心斷層一事,也挂念葉小釵安全,斷然道:“素某認同此舉。魔界必然急于進行斷層接合之事,若讓他們得逞,中原危矣。既然懸橋之主也要參與,合四人之力,應是足夠。”

“事不宜遲,我們走吧。”

談無欲疑道:“入口不在笑蓬萊嗎?”

“笑蓬萊是衆所周知的地點,璎珞耶提既然與魔界私下勾結,自然會更換入口。根據搜查的證物判斷,新入口應是在斷山岩。”

“那我們立刻動身。”

各懷心思,三人急急而奔,抵達斷山岩時,尹秋君已等待多時。

“昭穆尊,啓動機關吧。”無多餘廢話,尹秋君直來直去。

“嗯。”昭穆尊催動手中魔界令牌,魔氣瀉出:“九宮轉,禍彌界,鬼渡關,啓!”

沉寂的山崖中,出現一張血盆大口,昭穆尊低聲道:“進入!”

化光而行,直入捷徑,至魔界第二殿深處。

九禍魔尊一手輕扶王座,見突然殺入的不速之客,不慌不忙道:“原來是日月才子與兩大天橋之主莅臨。”

尹秋君搖着扇子,昏暗的燈光下神色不甚分明:“你做好準備迎接我們到來了嗎?”

“哼。你們的目的不外乎斷層,但吾不會讓你如願,連同葉小釵亦是!”九禍露出輕蔑的笑容,王座紅光一閃,邪族至高魔杖入手。

“當此情況,還敢大言不慚,談無欲佩服!”

“哈,不明情況者,是你們才對。”九禍若有深意的目光掃過昭穆尊。

昭穆尊眼神一凝,阻止日月才子與九禍口舌交鋒:“先阻止斷層接合,再救葉小釵,休再與她廢話!”

話語落,日月才子、雙橋之主身形騰挪,對九禍形成包圍圈。

四大高人,四掌齊出,卻是意外結局——!

“啊……噗!”

背心中掌,九禍趁勢再贊一擊,素還真談無欲肺腑受創,齊齊嘔紅。

“你們……!”

九禍終于露出了笑容:“日月才子,看見你們意外的表情,真使人感覺趣味。”

談無欲一把抹掉唇邊血跡,冷笑道:“用計之深,令人意想不到。”

昭穆尊手中出現雲龍斬:“日月才子今日同赴黃泉。”

尹秋君也化出雲天極刃:“這是我們對你們的最高敬意。”

“林主。”風千雪轉出青翠竹林,來到皇甫笑禪面前,隔着兩步距離問:“我可以坐這兒嗎?”

皇甫笑禪怔了怔:“不必客套,自便吧。”

“聽聞鬼梁天下攻破武林公法庭?”

“吾已到公法庭查看,确實屬實。鬼梁天下現在已經肆無忌憚。”

“林主可要采取什麽行動?”

“吾本欲阻止鬼梁天下,但梵天傳話,請吾稍待,或許已有計劃。”

“嗯……”風千雪腦子裏把之前得到的消息轉了又轉,忽然有些明白:“佛牒與佛禪印……莫非……?”

“嗯。”皇甫笑禪只是颔首,并不點破。

“原來如此。”

迷惑已解,談話稍停,頓時陷入尴尬的沉寂。

風千雪深吸一口氣,很不喜歡這種公事公辦的疏離氣氛,心裏有些沉悶。

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默默盯着杯中琥珀色液體發呆。

皇甫笑禪悄然擡眸看着她,複雜的情緒沉沉壓在眼底,開口想說點什麽,又擔心這種靜谧一旦被打破,便再不複平靜。

半晌,他聽見風千雪壓抑的聲音。

“林主,你有聽孤獨缺說過吧。”

“嗯?”

“關于我的母親嬈女霏霏。”

“……”

“她是罪惡坑出名的蕩|婦。從小我就目睹她跟一個又一個男人在家中厮混,別人辱罵我,我也很麻木。因為我覺得那跟我沒關系……”

“千雪……”

風千雪木然地捏着茶杯:“時至今日,我才發現,一個失敗至極的母親,對自己的女兒并非毫無影響。”

說着,她倏然起身,木然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淡淡道:“林主,你若能自在,對我而言便是最好。”

“千……”

震動的心緒無法訴諸于口,皇甫笑禪眼睜睜看着風千雪翩然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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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個外星女警察的失誤,本來就壽命不長的他結束了在這個世界的生命。
作為補救,他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延續他的生命。
但是由于那個女警察的另一個失誤,另一個宇宙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