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紫晶東逝
雲渡山千丈深洞內,尹秋君掩住心內訝然。
觀此洞布置已久,人言一頁書智勇雙全,果不其然也。
洞中深處,忽來金光耀目,簡陋石臺上,梵天靜坐調息。
“一頁書。”
“橋主久見了。”
“你之傷勢無妨嗎?”
“幸好悟僧為吾取得百步紅,經過這段時間的療養,元氣未複,內傷已愈。”
“讓尹秋君盡一點心力。”
擡掌将內力輸入一頁書身體,尹秋君趁機暗中觀察,果然真氣衰微,便有一線殺意劃過心頭。
如能趁此機會除掉梵天,則正道失一大支柱。他該動手嗎?
嗯……
審視一頁書毫無防備的姿态,轉念間已按下殺機,收手納氣。
“多謝。”
一頁書緩過神,得此一助,似乎更加清明,疑惑道:“方才你為吾輸功之時,吾感覺你體內真氣停頓,發生何事了?”
“一頁書雖是受傷,感覺卻依然敏銳。”尹秋君不得不慶幸自己沒有貿然出手:“吾路遇昭穆尊,與他動手,被其友人所傷。”
“可知他姓名?”
Advertisement
一頁書竟是繼續追問,尹秋君察覺出他的在意,再回想當時與昭穆尊莫名其妙的互掐,難免氣悶:“戰場之上,哪有時間多問?只知此人十分魁梧,根基非凡。”
“嗯……”一頁書面色微變。
“怎樣了?”
“也許是吾多心。你期門穴上,是否有一點異常跳動?”
“嗯?”尹秋君凝神感應自身變化,道:“經你提醒,确實有此現象。”
一頁書終于變了臉色,驚疑不定喃喃道:“這……難道?不可能!他中吾天龍吼一擊,斷無生機。但是……”
看出一頁書的不安,尹秋君心緒也有些緊張,遂試探着發問:“梵天對這道傷痕耿耿于懷,莫非認識這名神秘者?”
“在很久以前的滅境,有一名自稱無界主.問天敵的人。”
“無界主.問天敵?好狂妄的名字。”
“無界主,意指無分四界,以他為主,唯天能敵;更是對自己極端的信心。”
“他是一名野心份子嗎?”
“是野心份子,更是狂妄自我中心的惡人。他縱橫滅境,暗中組成十音無界,爪牙擴張,幾乎吞并半壁滅境。”
“滅境之事,武林中向來少人知聞。這個組織後來如何瓦解?莫非與你一頁書有關?”對問天敵身份有了初步了解,尹秋君難免奇怪他竟與昭穆尊同路,心念幾轉,隐約把梵天串入其中。
“他是吾親手擊斃。十音無界的侵略,造成滅境生靈塗炭,無界主狡猾雄才,讓戰事更是膠着。後來在蓬萊天頂,吾終于與他正面交鋒。”
“你勝出了?”尹秋君幾乎已經能夠推測出問天敵出現的目的,只待一頁書印證。
“若無,豈有今日苦境一頁書?”一頁書回憶當初讓天地失色的鏖戰,露出凝重神色:“在蓬萊天頂,他中吾天龍吼一擊,墜入輪回海。”
散亂的線索終于串聯分明,尹秋君推論道:“墜海——那就是沒見到屍體了。難道這名問天敵并未死在輪回海中?”
“吾認為天龍吼才是他致命死因。”
“哈,說的也是,一頁書天龍吼之威,斷難留生機。那這名神秘客必不是你所說的問天敵了?”
“問天敵所習天關雙煉這部武學,針對期門、天池兩穴入勁。吾感覺你身上這股掌氣與之相近,但是……”
一頁書陷入沉吟,顯得舉棋不定。
“莫非他另有傳人,潛伏多年之後進入苦境?”
“嗯……”一頁書一臉肅然:“此事必須詳查。他日遇見此人,千萬不可輕心。”
“哈。”尹秋君心裏一簇邪火又開始燃燒,既惱怒當日昭穆尊的輕率與狠辣,又因合作關系幾近破裂而頭疼,現在又冒出一個來歷不明的滅境人士,更添煩躁。一頁書一番提醒,卻激得他帶着幾分負氣道:“此人根基雖深,尹秋君亦非易與之輩。正面交鋒,勝負難定。”
“一頁書深信橋主之能,只怕小人暗算。”
梵天輕描淡寫一言,尹秋君思及今日雲渡山一行目的,并未體會其中深意,轉而問:“對了,你今日邀吾來此,有何要事?”
“是關于素還真與談無欲之事。談無欲失蹤已久,既然素還真亡于昭穆尊之手,談無欲亦難幸免。吾思昭穆尊未必将兩人屍身摧毀。”
“梵天為何有此推想?”
“日月才子為中原盡力甚多,亦是身份重要之人,就算身亡,屍身也有利用價值。吾認為他們兩人的屍身尚藏于六極天橋。”
“就算在六極天橋,也被昭穆尊帶走了。”
“是有很大可能。但是昭穆尊事敗之後疲于奔命,六極天橋是他基地,他未必敢回。而且搬動屍身目标明顯,他也不敢明目張膽。”
“梵天要吾前往一探?”
“雖不報奢望,也是一線機緣。吾有此心已久,無奈事多負傷,不能盡心。”
尹秋君腦中飛快盤算,不過片刻,利弊已然清晰:若要進一步取信一頁書,鞏固正道對他的信任,這便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當即表态道:“吾會前往六極天橋。若尋得他兩人屍身,會将其帶回雲渡山。”
“小心行事。”
聽聞一頁書關懷的話語,尹秋君明白對方已将自己視為同志,略松一口氣,确定此一決策應是比繼續藏匿談無欲屍身更能保護自己:“吾知曉,梵天保重。請。”
“請。”
尹秋君走得匆忙,不多時,又有一人默默而來。
玄色面具掩蓋了面容,清冷雙眼對上一頁書審視的目光。
許久,方聞梵天一聲喟嘆:“見你保住一線生機,實令人欣慰。”
“業火紅蓮,靛羽風蓮,墨淵水蓮。”
黑發劍者一口氣說出三個名字,一頁書向來莊嚴的面龐上亦浮出一絲溫和:“是上蒼眷顧你們兩人。”
“需要怎樣做?”
“若吾猜測無錯,此回應有希望奪回談無欲屍身。”
“尹秋君?”
“餌已布下,只待對方入彀。你當把握機會。”
“明白了。”
風千雪抱着劍斜坐于湖心亭中,微蹙眉頭:“我在想……天下智者是不是都喜歡故布疑陣、故弄玄虛。”
“此話從何說起?”
經過一段時間的潛藏,寰宇奇藏曾為翳流軍師時那股陰郁深沉的氣質有所淡化,整日擺弄琴棋書畫,倒添了些書卷氣。深居簡出,甚至連佩劍也不再随身攜帶。
“聽聞賈命公曾經進入不老城,而後不老城主便以孤問槍破去長生殿入口通道,前後倒是巧合。軍師先生,莫不是也為不老不死心動了?”
“萬事俱備,東風自送,吾也不過順勢而為罷了。”
“賈命公會與不老城做何種交易,大家心知肚明。無論如何,你該慶幸燕歸人無恙。”
“若他有恙,你又豈會是這副表現?”
風千雪略感氣結,咧嘴強笑道:“……你都算準了,所以我才講智者有通病啊。”
寰宇奇藏不以為意地撥弄手中毛毛扇:“謬贊。你今日來,必是有長生殿消息了?”
“是有。但同時,我也有追加條件。”
“說吧。”
“異度魔界暗中動作不斷,中原正道被雙城之争牽絆,軍師先生是否該出一份力?”風千雪頓了頓,斜睨他一眼:“反正動陰招使絆子,也是你專門科的。”
“九禍女後必已備好火海油鍋等待将吾生吞活剝之機,吾有必要特意送上門嗎?”
“你要陰人,還需憨憨呆呆親自動手嗎?”多番跳槽跑腿小妹很多年的風千雪,森森痛恨着寰宇奇藏這副悠哉游哉的德行。
“魔界若大肆動作,自有六弦之首與萬聖岩挺身而出。再不濟,一頁書雖傷,但威名赫赫,不可能坐視不理。”
風千雪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嘴角一抽:“與你談條件越來越困難,但我相信你心中肯定有一堆腹稿……算了。長生殿不死之謎,我也只得窺冰山一角,似是與藥人有關。”
“藥人?”
寰宇奇藏浸淫蠱道多年,乍聞此名,已經有所聯想。
“長生殿內常年培育藥人,過程非常殘酷,而長生殿之人能夠不死,據傳與藥人的存在密切相關。曾經有幾名藥人竭盡全力逃脫,随後卻遭到無休止的追殺,至今已銷聲匿跡。”
寰宇奇藏微擡眼睫,口中吐出一個名字:“背九命。沙羅曼委托幽燕征夫的暗殺對象之一。”
“正是。”風千雪詫異地看着他:“你已經肯定沙羅曼與長生殿的關聯了?”
“哈,謬思夫人,昭然若揭。”寰宇奇藏放下羽扇:“吾需要的信息已齊備,接下來便回饋你所需之物。”
“怎樣?”
“斷山岩上,昭穆尊代尹秋君取孤問槍。之後發展,出乎意料。”
“別賣關子直說吧。”
“愁落暗塵出手相殺,你的兄長羽人非獍也出現,在他兩人圍攻之下,昭穆尊身負重傷,被一名神秘人物救走。”
“嗯?”風千雪聽得霧煞煞,但有一點判斷得很清楚:“這件事當時未聽你提起,看來你是故意隐瞞?”
“吾講過,出乎意料者乃是後續發展。”寰宇奇藏不疾不徐:“幽燕征夫的探子一路跟随,發現昭穆尊與神秘客前往化外天斷極懸橋,不多時又匆匆離開,觀其形色,曾動兵戈。”
風千雪一怔。
昭穆尊替尹秋君取槍,卻被愁落暗塵和大哥圍爐,上斷極懸橋又與人動手……
“你的意思是,他與懸橋之主動手了?”
“哈。看起來,昭穆尊與新結識的友人關系不錯。”寰宇奇藏答非所問,卻是意有所指。
風千雪默默腦補了一下昭穆尊的心态——過早暴露身份的壞蛋,不辭辛苦為合作夥伴打掩護做苦工,有朝一日跑腿路上被人圍爐……尹秋君你竟算計吾嘤嘤嘤!!!
……大概是這麽個心路歷程?
而根據她對尹秋君的了解,會跟昭穆尊打起來好像也不太不意外……
“呃……”風千雪歪頭撓着右腮。難道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那兩位便宜師伯又開始上演全武行了?
寰宇奇藏适時暗示道:“昭穆尊自身份敗露以來,如喪家之犬人人喊打,只怕早已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你的口氣,充斥着一股幸災樂禍。”
“哈,模拟、揣摩人心的變化,也是謀略重要一環。”
風千雪正待嘲諷他兩句,卻忽然想到什麽,有些心神不寧,便起身告辭:“這件事我知曉了,請。”
“臨走之前吾再提醒一句,現今與昭穆尊一同行動的神秘者功體非凡,其武學亦不似出自苦境。”
“嗯……”風千雪皺起眉頭:“多謝你的提醒。”
心下更加篤定某種不祥預感,疾步踏出沉星谷,化光來到一處僻靜深山。
撩開垂落的厚重蔓草,山洞中有天地靈氣徐徐流轉。
風千雪盤腿調息入定,聚精會神,不多時,一道光影離體而去。
“玄機門?”九禍背對衆人陷入沉思。
“此門藏在不老城地底深處,似乎是一處禁地。即便識玲珑貴為城主之女,也僅僅見過一次。”
“可有更多的信息?”
“哈,本該有,可惜被人攪局,暴露行蹤。”
造幻師毫不客氣蜷在椅子裏,一副柔若無骨的妩媚姿态。
“以你之能,怎會暴露?”
“那名女子應該使用了某種藏匿行蹤的方法。”造幻師索性把腦袋擱到臂彎中蹭了蹭:“女後,該問的都問過了,吾可以去見魔者了嗎?”
“嗯……”九禍冷哂:“如果你問的是襲滅天來——他已前往赴一步蓮華之約。”
“哎呀!”造幻師捂着嘴從椅子裏彈起,目中轉過哀怨,又轉為興奮:“竟然……如此難能可貴的機會,怎可撇下吾?女後,再會了。”
随即不待回應,風一般卷走。
“女後,此人之言可信否?”
任沉浮心有疑慮,九禍卻顯得鎮定:“她之所求皆在顯眼之處,可信而不可任。”
“嗯。”
“如果不老城中真有王者龍氣存在,那麽這道玄機門便耐人尋味了。”
“不老城有特殊方式鑒別出入者,我們的探子難以進入。如今造幻師暴露,恐怕難有機會安排眼線。”
“哼,想探不老城者,豈止魔界?我們入不得,難保他人一定無計可施。”
“女後的意思是?”
“聽聞長生殿通道已破,雙城之争,即将全面展開。宿敵,定然彼此了解。我們所需之物,可參照之前種種利益交換。”
“任沉浮明白了。”
“平江逸份量不足以代表吾,你親自前往長生殿,展示魔界的誠意。”
“是。”
任沉浮領命離開不過片刻,魔界斷層接合至今最大的一次震動襲來!
面對非比尋常的地震,九禍迅速化出權杖插|入地面,試圖以自身元功穩固魔龍,怎奈震蕩不休,大殿屢有落石,供奉魔火的青銅鼎爐亦緩緩倒落。
約有半柱香時間,整個魔界都籠罩在痛苦的震動中,露城更是地基動搖,宏偉城池竟而傾斜。
待到一切平定,伏嬰師徑直驅使式神來到邪族大殿,告知一個可怕消息——
“女後,朱皇陵崩塌。”
“嗯?!”
九禍怒色極顯。朱皇陵意味着什麽、又關系着什麽,她再清楚不過。
果然,伏嬰師下一句道:“魔龍自斷層之處,魔源逐漸衰減,三殿之間地氣失衡了。”
一言以蔽之,魔源無法輸送鬼族,反而堆積于第一殿、第二殿,時間一長,必然導致魔龍不堪重負,半壁江山因此衰竭。
九禍壓下冷怒,問:“可有方法解燃眉之急?”
“引佛脈進行魔化,平衡魔龍之氣。”
九禍下意識攥緊拳頭,骨節發出咯咯輕響:“很好,吾明白怎樣做了。露城之事交你與滕邪。”
“那煩請女後盡快采取行動,伏嬰師就此告退。”藍衣軍師退出大殿,眼中閃過一縷如冰冷光。主君啊主君,魔界已至存亡之秋,你還要逍遙山水嗎?
九禍揚手招來守殿魔将:“平江逸,萬聖岩方面近日有何動靜?”
“禀女後,自一步蓮華離開萬聖岩,善法天子開始全力抓捕戤戮狂狶,執戒殿亦派遣人員入武林調查惡體之事。”
“摩珂戒者這名老禿驢還未現身?”
“尚在萬聖岩。”
“嗯……”九禍沉吟之間已有決斷:“召吞佛童子、銀锽黥武,調遣第二殿黃泉吊命,立即攻打萬聖岩!”
“遵命。”
“如有可能,活捉摩珂戒者。”
“是!”
數十年前,尹秋君在斷極懸橋中辟出一片隐秘術法空間,以備今後之需。
如今這片空間內,停放着封印談無欲屍身的雲棺,每當他有事外出,必會安排太慈心顧守,是以上次玄宗人馬暗中潛入,亦未發覺異常。
自雲渡山返回懸橋,尹秋君權衡思量,決定将計就計交出談無欲屍體,換取一頁書完全信任。
日前他趕到幽燕征夫質問賈命公,除了得知斷山崖的意外變故,更聽聞昭穆尊已取得不老神泉的事實——這是賈命公從不老城探聽的消息。
雖早有懷疑,但得到證實又是另一回事。
各懷打算,互相隐瞞,如今更生誤會,這份合作關系恐怕難以為繼。既如此,他必須鞏固自己與正道的關系,方便暗中活動。
聽聞他的打算,太慈心道:“橋主,此舉是否需要與昭穆尊商量過後進行?”
“不用了。此事由吾做主即可。”
太慈心見狀亦未再多言,畢竟他已投向斷極懸橋,遵守尹秋君的命令為要。
待天色漸暗,尹秋君在雲海之巅觀視地面,确定安全之後,便帶上雲棺下橋,準備動身前往雲渡山。
不料雙腳甫一落地,眼前再遇煞星。
“又是你!攔路究竟何意?”尹秋君緊蹙眉峰,暗自戒備。
“殺你!”
問天敵答得幹脆,換來尹秋君冷嗤:“就憑你?”
氣氛劍拔弩張,懸崖勁風橫掃,如松針刺骨,對視的眼神,卻冷勝寒冰。
暗處,昭穆尊一手緊緊握住尋聆珠,冷眼旁觀。
密雲深鎖,風掃一瞬,掌快一瞬!
“喝!”
問天敵發掌瞬間腳步瞬移,尹秋君揮扇化力,疾行如風,兩名根基深厚的不世高人,勢均力敵,身形似電如幻,出掌化招,暗自試探對手路數。
尹秋君雖是謹慎,卻并未料到問天敵有備而來——昭穆尊事先早已将他之武學特性與破解方法詳細告知。
雲天之招,凝聚化外雲氣而成,解破之法,唯凍也。
試探結束,尹秋君大開大阖,起手便是雲天掌氣;問天敵胸有成竹,夜武一擊凍住化外雲掌,掌力一推,寸寸碎裂!
“能破雲天之招,不凡也!”
縱是自負,尹秋君也不禁贊嘆對手實力非凡,卻聽問天敵不屑冷哼:“凝聚雲氣,不過爾爾!”
“哼!操天道.化兩儀.雲天極刃雙化現!”
愈發篤定對手來歷,尹秋君不敢輕敵,将化體一并化出:“會完雲天劍法,誇口不遲!”
雲天劍法叱風飚雷,雙刃默契搭配,挑、勾、轉、回、扭、鎖,六字訣揮灑自如,盡封問天敵左右生路!
劍陣之內,問天敵冷眼應戰,時見沉穩,時又狂熱,覓尋劍法破綻。
雲天劍法固然鋒利,惜敗知己不知彼!
雲天極刃雖為雲氣所化,卻如莫邪之堅,但能尋得劍眼,灌入凍氣……
問天敵忙裏抽空回憶昭穆尊所說,故意賣出破綻讓尹秋君得以近身交手,劍身上一縷難以尋覓的光暈閃過。
“找到了!喝——殺生滅道!”
“雲天極刃掃天闕!”
問天敵左右開弓,凍氣凝為犀利鋒芒,徑直突入雲天極刃薄弱之處,受凍氣影響,雲刃應聲而斷!
尹秋君微愕之後,心下了然,只感既怒又澀。
終于,還是走到這一步了!
“知曉雲天劍法最脆弱之點,看來你背後之人對吾已不再留情了!”
問天敵漠然神色中猶有一絲嘲諷:“金鎏影與紫荊衣的友情,今日之後,将成過往雲煙。紫荊衣,再出招吧!”
“哼。”
雲刃斷,雲功被鎖,尹秋君見情勢衰微不利,順勢轉換攻略,招起招落,盡是玄宗秘法。
滅境無界主見時機成熟,以夜武之招,欲逼出尹秋君元身太極印。
“夜武天火!”
“紫印滅元!”
就在尹秋君詫異之際,暗處突來數道淩厲兇猛刀氣,交織如網,化身閃躲不及,當下裂身消失!
“啊!”
身中幾道刀氣,尹秋君已明情勢,問天敵趁機再度贊掌:“天關雙煉.天墜殘陽!”
沉重壓力逼面而來,尹秋君元氣已虧,難抗其勢,步步敗退,更添內傷。
“噗……”
“尹秋君。”熟悉的身影踏出密林,深沉眸光不見其底,雲龍斬上凝冷氣,正是昔日好友:“你相信天命嗎?天命如斯說:你終亡于吾之手!”
“呸!”
尹秋君吐出一口血沫,抑制不住地心底冷笑,這陣笑聲越來越大,漸漸湮沒過往歲月,支離破碎的浮光掠影滑過腦海,此刻已分不清為何而笑。
為自己?為好友?
為過去?為現在?
無悔乎?無憾乎?
曾經珍惜者、曾經重視者、曾經付出者,已被自己一件一件放棄,紫荊衣永遠是紫荊衣,如影随形,尹秋君無法成為完全的尹秋君。薄冰之下,終是深淵,裂痕一旦,萬劫不複。
“天将使者也救不了你!”尹秋君冷酷與嘲諷的表情,亦未激起昭穆尊怒火,或者這是他二人必然的結局。
尋聆珠随着昭穆尊的話語化為齑粉:“問天敵,剩下的交吾即可。”
問天敵立刻收手旁觀。
尹秋君冷然一笑:“天命不足信,一招,如何呢?”
“嗯……金鎏太極影!”
“紫晶東逝!”
“太初紫印!”
片片紫晶被爆沖的內力迸射而起,藍色發絲在呼嘯的飓風中狂舞,三方氣流激蕩,爆起黃沙走石,問天敵聞風而動,尹秋君內傷更重,連退數步,在迷眼沙石中只認出一道灰色人影。
刀劍交接,掌氣後至,冷無霜旋身堪堪閃過兇暴的夜武之招。
“你……!”
熟悉的雲極劍法在眼前肆意揮灑,尹秋君心中巨震,看着這名陌生女子,竟感百味陳雜。
“小心!”
匆忙趕到便見得雙橋之主互放大招,冷無霜驚魂未定,游走兩方之間巧妙閃躲,尋機而動,見尹秋君受創呆立一旁,忙不疊出聲提醒。
“破天雲龍!”
尹秋君瞬間回魂,雲龍斬已逼近眼前,卻無兵器可抵擋,勉力提氣以掌相迎,雲龍之氣稍微一滞,繼續發威,刀身入體,自肩部深深砍入,直欲将他半個身子削開;動脈破裂,鮮血如地泉飚飛。
“哈……哈哈哈哈……好友,你果真未嘗了解吾!”
“你……又何嘗了解吾?”
收回擊中昭穆尊左胸的手掌,尹秋君看着鮮血自昭穆尊口邊湧出,終于笑出聲,笑得幾欲斷氣。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已知當初,何必今日!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無論你吾,可有一日真正率性過?
“尹秋君!”
冷無霜失聲厲喝,怎奈被問天敵糾纏無法支援。
正此時,黑發劍者如鬼如魅飄忽而來,周旋二者之間,尋得機會,便欲帶走談無欲屍身,昭穆尊急急收刀奔來阻止,戰局陷入大混亂。
為搶先機,冷無霜劍氣陡轉,儒道雙聖氣自體內噴薄而出:“萬古雲霄一羽毛!”
萬古雲霄,如一羽毛。
翩然雲氣中隐藏着中正平和儒家之道,尹秋君躺在塵沙之間,腥濕黏稠的血液已浸染半身,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原來……如此。
匆忙跑近的身影已然模糊,麻木的身軀感應不到溫度,耳邊呼呼生風,彷如騰雲駕霧,如火如荼的戰鬥硝煙盡皆遠去。
天地之間所有聲音漸漸消弭,入耳惟有一句——
“撐住!”
自古屁民愛圍觀。
苦境這種不消停的地方,整日妖魔鬼怪奸宄邪佞來回掃蕩,上頓吃了不知是否有下頓,除了圍觀和八卦,似乎也沒有太多娛樂活動。
風千雪不是個愛圍觀的人。
她只是出門抓藥而已,一轉身,對面酒樓的圍觀群衆已經擠滿整條街。
“借過、借過。”
說了N次“借過“之後,最終被卡在人山人海中動彈不得。
……這真是春節前夕擠火車的節奏啊,連個化光的地兒都不留給她。
“大娘,請問出什麽事了?”客氣地扭頭問旁邊一群老太太,不出意料,作為八卦主力軍的三姑六婆們很快把來龍去脈告知得一清二楚。
“聽說一名客人吃飯的時候突然斷氣,頭家也快吓死了。”
“斷氣?怎會?”
“哎呦我們怎會知道,說不定他本來就有心髒病。”
“嗯……”
“哇哇哇——!!!”店小二捂着腦袋狂吼:“冒……冒黑煙了冒黑煙了,死人要燒起來啦!!!”
風千雪踮着腳尖往前一看,警惕地眯起眼。
那股黑煙……很奇怪。
懵懂無覺的圍觀群衆雖有所忌憚地往後退,然而依然不明了此中蹊跷。
風千雪暗嘆一句倒黴,用力将身前層層人山猛然一推,推倒一片,頓時哀嚎不斷,清障完畢。
“退到一邊。”
半推半拎把店家和小二趕出大門,風千雪暗暗戒備,步步接近趴在八仙桌上一動不動的紅杉男子。
凝目觀察,伸手探鼻息,卻發覺——
魂體不穩?
頓時有所了然,手化玄門功,定住男子身形,清心咒低吟,穩固魂體,輸功過程中,驚覺一股魔氣,心念急轉,旋即再展化外奇術。
伏天王.降天一.四象鎖魔。
“咳……姑娘,救人救一半,有欠厚道與幹脆啊。”
紅杉男子緩緩起身,前額還搞笑地挂着一根青菜,半邊臉沾着幾粒米飯。
“我本無義務救你。”
功成收手,轉身便走。
“哎呀,雖然素不相識素昧平生,但有緣即朋友,封鎖吾的功體,可是會讓吾困擾。”
“你自己有意隐藏,便是不必要的功體。”
“真是口舌犀利。”男子掏出絹巾擦掉臉上大損形象的飯菜,三步并兩步緊緊跟住風千雪,倆人如鬼神一般飄出人群。
風千雪神煩地瞥他一眼,有些後悔自己輕易救人。此人根基深厚,将魔氣隐藏得極好,才一時瞞過她的耳目,若解開功體,恐怕難以應付。
“哦,你的目光,充滿嫌棄。”
“因為閣下足夠讨嫌。”
“有必要這麽直接嗎?”
“你的疾患我已幫你解決,封鎖的功體想必也難不倒你,青天白日尾|行單身女子,居心何在?”
“尚未感謝你襄助之恩呢?”
“收到,不用多禮,就此告辭,再也不見。”
“吾之疾患也許會再犯,仍需勞煩姑娘。”
風千雪步子驟停:“你的要求,超過了!”
“吾真無惡意。但情況特殊,若再發作,靠一己之力恐怕難以解開。這種問題你該是專門科,還請不吝相幫。”男子略顯輕佻的神色終于變得比較嚴肅,搖着折扇一派儒雅,只是腦門兒上那幾條糾結的紋路實在讓她難有好感。
“人魔殊途,你該找的人不是我。”
“耶,人也好,魔也罷,就不能留一絲絲拉空間和餘地嗎?”
風千雪冷冰冰地瞥着他:“那閣下敢用你的命根子保證自己不是吞佛童子失散多年的親兄弟嗎?”
“……”朱聞蒼日一邊努力回想吞佛童子何許人也,一邊感到某個部位隐隐作痛:“咳,姑娘家用這種措辭……好像不太恰當。”
風千雪翻了個白眼:“請與我保持十步以上的距離。”
橫豎也甩不掉,由他跟着罷,等情況好轉後,再設法擺脫。
偏僻的村舍中升起缭缭炊煙,風千雪來到一處清淨的院子裏,轉頭見紅杉男子識趣地未曾靠近,便掩上院門。
“太慈心。”
“風姑娘,你回來了。”
“橋主情況如何?”
“仍未清醒。”
“嗯。這是今日的藥,盡快煎制給他服下。”
“吾知曉了,多謝。”太慈心捧着藥包,期期艾艾地看着她。
“怎樣?”
“暗害橋主之人……可已查明?”
風千雪眸光閃了閃:“你還是別知道比較好,安心照顧橋主。橋主身份已破,近期也不可回懸橋。”
“唉,好吧。”
院外,朱聞蒼日盤腿席地而坐,努力穩定魂體。
神魂激蕩如斯,定是朱皇陵出現意外。
那名小姑娘所用術法,與道境玄宗化外之術頗有相似,若能借她之力平穩渡過數日,便不必返回露城。
嗯……
一想起自家鬧心的妹子和軍師,朱聞蒼日當即決定——這位來歷不明牙尖嘴利的姑娘,我們做朋友吧~(≧▽≦)/~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

古龍世界裏的吃瓜劍客
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
那些主角不需要幫助。
好不容易穿越一次,除了一些意難平,剩下的就是經歷一些名場面,吃瓜看戲吐吐槽。
當然還有……
名劍,美酒,絕世佳人!

消防英雄
第三屆中國網絡文學大會,年度十大影響力IP作品!
本書影視版權、動畫版權已出售。
1976年7月28日中國唐山發生了裏氏7.8級地震,2008年5月12日中國汶川發生了自建國以來最大的地震,8.12天津濱海新區發生爆炸,8.30美國休斯頓發生了五百年一遇的洪水,12.7美國加州發生了巨大火災……不管是地震或是火災或是洪水,不管是天災還是人禍我們都能看到一群逆向而行的特殊人群。
他們用自己堅實的臂膀彼此支撐,逆向而行于天災對抗。他們年紀輕輕卻要擔負拯救世界的重負。他們不是超級英雄,卻為了同一個信念,成了真正生活裏的英雄!小說關鍵詞:消防英雄無彈窗,消防英雄,消防英雄最新章節閱讀

Destiny惡魔之翼
因為一個外星女警察的失誤,本來就壽命不長的他結束了在這個世界的生命。
作為補救,他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延續他的生命。
但是由于那個女警察的另一個失誤,另一個宇宙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