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對峙

顧瑜的雙手發抖，嘴唇慘白。他麻木地看着周圍的一切，最初進來時，那種振奮和激動的感覺沒有了，只剩下深深的懊惱和自責。

胡司令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顧，R級魔獸的智商很高，而且戰鬥力強。這一路走來，他說不定幫過你很多，甚至可能救過你的命。我就是考慮到你可能在那種狀态下，對這個魔獸産生感情，所以才沒有告訴你。但是你要明白，魔獸始終都是魔獸，它們，是我們的敵人。感情用事，是不行的。”

顧瑜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胡司令說的沒錯，魔獸始終都是魔獸，是和人類完全不同的物種。

可是，那魔獸是陸武，是本來就虧欠他許多的陸武，是前一天，才發誓永不相負的陸武。

“小顧，你如果累了，可以先回去休息一下。想想我們那些在這場戰争中死去的戰友，想想我們生活了上萬年的地球。個人的情感，甚至利益，都是可以犧牲的東西。為了最後的勝利，我們必須這麽做。”

顧瑜一動不動的呆在原地，像個被抽空了靈魂的僵屍一樣，他面對胡司令的那番說辭，一時間竟找不出反駁的話。

他就這樣呆呆地站在原地，耳邊所想起的，是陸武在地牢中，曾經發出的咆哮和怒吼；是他在危險的時候，将自己擋在身後，發出的長嘯；是他在安靜的時候，溫柔而低沉的音調。

他看見胡司令嘆氣，看見負責的科學家關峰關切的眼神，但是他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

“是我……是我再一次，把他送入深淵，送入煉爐……”顧瑜的腦袋中，滿是這句話。

直到他看見胡司令轉身而去，越走越遠的時候，顧瑜仿佛忽然清醒了過來似得，他馬上跑上前，攔住胡司令。

“我……陸武已經……已經沒了嗎？”顧瑜說出這些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胡司令不太清楚陸武的具體狀況，關峰立刻上來幫着解答：“沒有，哪裏可能有那麽快。我們光是取下他身上的細胞研究，就需要十多天的時間，還有他的思維方式，神經結構，這些都需要時間。初步估計，這些機甲要投入試用，至少在三個月後。所以，士兵，你還有三個月的時間來進行機甲操作的訓練。”

作為科學家的關峰，對于人情世故并不太熟悉，他以為這個士兵問出這個問題，是關心自己的訓練計劃。

“那……我能夠見見他嗎？”顧瑜提出自己的要求，他沒有理會關峰，只是看着胡司令。

胡司令遲疑了片刻，點頭：“可以，不過，你要注意安全，它很危險。可以說，如果不是我們給他注射了大量的生物毒素，他完全可以毀掉整個研究院。”

立刻就有一名科研院的工作人員，上前來帶着顧瑜朝着囚禁陸武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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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工作人員不太清顧瑜和陸武的關系，他只知道這是未來的機甲戰士，所以工作人員在路過一些機甲的時候，都在盡力解釋。

“這是在D級怪獸身上萃取的毒液制成的小型偵探器。那個D級怪獸的神經交感超強，發出的電波，通過時空扭曲，可以預判三十秒之後的事情！我們抓住那個怪獸後，硬是把它切成碎片，才發現都是這些毒液的功效。”

顧瑜的腳步一滞，然後繼續往前走。

他們又路過一個可以變形的刀刃，從槍械組合，自動變成長劍。

那位工作人員頗為自傲的說：“這個東西，可是我親手做的！很厲害呢，這是根據會變形的E級怪獸仿生來的，當初抓到那個E級怪獸的時候，他們都不知道該怎麽弄，我想出來的反複刺激實驗法，才弄清楚它的原理！”

顧瑜的聲音有些顫抖：“什麽是……反複刺激實驗法？”

“這東西在面臨危險憤怒和嚴重傷害的時候，才會變形。就反複的把它丢到那種環境中，讓怪獸反複受刺激，一遍遍的變形。在第一百次之後，終于發現了它身體中的應急組織，這才提煉成功。”

顧瑜閉上眼睛，他不敢想象陸武也被這樣對待。

“你是不是覺得很殘忍？”那名工作人員問。

顧瑜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過了一會兒，才輕輕的點頭。

工作人員聳了聳肩：“科學實驗，特別是生物實驗，就是這樣。知道紫绀嬰兒嗎？一種先天性的心髒疾病，患了這種病症的嬰兒，90%都會死亡。直到後來有一位偉大的醫生，和他的助手一起，日以繼夜的研究，用了十多條狗做實驗，才終于攻克了這種疾病。”

“他們所選用的都是健康的狗，為了實驗成功，他們先做手術，把健康狗的心髒，人為破壞成心室間隔缺損，然後再将這些狗治好。這個手術的難度很大，他們的成功率也很低，十多條狗只有一條能夠存活。對于狗來說，他們就是惡魔。但一旦他們成功，就挽救了無數人的生命。”

那名工作人員不知道是在跟顧瑜解釋，還是在自我安慰。

“目前我們做的事情，可能看起來很殘忍，但一旦研究成功，會比那項手術，更加偉大，能夠挽救更多人的生命。會是——真正的神跡！”

“很難想像，你作為一個機甲士兵的候選人，會這樣仁慈。”那名科研人員說，“你是個好人，但是對待魔獸的時候，不要心軟。否則，死的會是你。”

顧瑜麻木的點了點頭，然後就跟着那名科研人員經過層層防護，來到了囚禁陸武的地方。

那是一個約莫一千平，二十米高的巨大空間，空間內，有着身穿白色防護服的工作人員，數百臺電腦，正在緊張的工作測試。

而這個空間中央，則放置着一個巨大的合金玻璃箱，箱子裏的陸武，雙手雙腳，都被套上了電子鐐铐，藍色光鎖住他的周身。

顧瑜進去的時候，他們正在做應激測試。

巨大的電流襲擊陸武的身軀，玻璃箱內，劃過一道又一道的電弧。

往日的陸武，在這一刻，都會因為疼痛發出咆哮。

而這一次，他好像忽然感應到什麽一般，忽然回頭。

然後，他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那個人。

那個人身上穿着整齊而筆挺的軍裝，渾身上下一絲不茍，風紀扣都扣得嚴嚴實實。

那人的面龐看起來依舊無害，甚至眼眸中帶着一絲慈悲。

在這一刻，藍色的電弧劃過，實驗員再次加大電流強度，五億伏的電流，擊中陸武的心髒。

而陸武，只是轉過頭，靜靜地看着顧瑜，一句話也沒說。

他騙了自己，顧家的人，再一次，欺騙了自己！

當陸武的心，被高壓電流和背叛同時擊中的時候，他忽然不再感到難過，也不再感到疼痛。

他甚至不再怒吼，他只是，忽然在這一瞬間，變得無比冷靜，變得，眼眸中再次充滿了殺戮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