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承諾

“這個人是我的，他的一切，每一滴血都是我的！如果有哪個敢跟我搶，就是找死！”

圍在他們周圍的獸，看着如同鐵塔小山一般的陸武，都遲疑後退。

漫天雪花亂飛，将他的神情映襯的更加森然。

“吼！”陸武發出一聲怒吼，渾身的毛發直立，雙眸的金色光芒更加耀眼。

嗖！嗖！

仿佛退潮一般，周圍的獸迅速的退去，在雪地上留下淩亂的腳印和不甘的嗚咽聲。

但沒有任何一只獸敢再次上前，它們很快就消失在陸武的視線裏，再也沒有出現。

雪下，唯有一只魁偉的魔獸，擁着那個渾身冰冷的人，靜靜地坐在地下。

一張紙片，從半空中緩緩落下，陸武伸出手，薄薄的紙片跟随雪花，一起落在他的手掌。

那是一張常見的超市購物單據，上面詳細地寫着這張單據的主人，曾經購買過的東西。

肥皂，毛巾，牙膏，牙刷，襯衣，襪子，餅幹，薯片，梅子，小型游戲機……

陸武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張紙片上。

每一樣，都是自己曾經需要的，曾經喜歡的東西。

上面的日期，時間準确，正是自己被麻醉藥物驚醒，看見滿屋子士兵，認為他背叛了自己的那一刻。

陸武的手微微收攏，将那張單據緊緊的攥在手裏，仿佛抓着世間最珍貴的東西。

他從來沒有相信過顧瑜所說的那些理由，也沒有想要去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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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這一刻，他低頭看着懷裏的人，那個渾身在抽搐，疼得緊緊抓住自己皮毛的人，忽然感到心中什麽地方被擊中了。

“我沒有騙你……”顧瑜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狀态，他斷斷續續的反複說着，“沒有騙你……沒有……”

陸武沒有說話，他收攏自己的胳膊，将顧瑜在懷裏箍得緊了一些，然後猛然起身，朝着遠處茫茫的森林中躍去。

等到顧瑜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被溫暖的皮毛包圍，觸摸到的地方是最軟最光滑的毛發，黑得發亮，卻順得不像話，撫摸上去，就像絲綢從指尖滑過的觸感一般。

他稍稍動了動，卻還是覺得心口疼，他低頭，看見自己的胸口已經被幹淨整潔的紗帶包裹地整齊，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藥水味。

緊接着，他就感到了自己身下的皮毛，有節奏的起伏。

唰的一聲，一點火光亮起，接着那一點點的光，顧瑜看見自己正躺在陸武肚子處最柔軟的地方，而兩人所處的位置，是一個僅供陸武容身的山洞。

顧瑜很意外，本來要殺死自己的陸武，竟然會給自己包紮傷口，并且還會把自己的肚子拿出來做肉墊。

他不知道這只怪獸打的什麽主意，他只是手腳并用的從陸武的身上爬下去，然後緩緩地走出山洞。

雪已經停了，外面是一片竹林，一輪明月高懸天空，周圍分外寂靜。

“你就一直藏在這裏？”顧瑜問。

身後沒有人回答。

“是你幫我包紮的傷口？”

還是沒有人回答。

“如果你允許，我想要回去……”

一個塑料袋砸在顧瑜的後背上，嘭的一聲，把他的傷口都震得有點疼。

顧瑜轉過身，看見塑料袋落在地上，裏面咕嚕嚕的滾出一堆吃的。

有雞腿，蘋果，水，面包。

顧瑜這才猛然驚覺，自己餓壞了。

他朝着山洞裏面看了一眼，一個影子緩緩從山洞裏面走出來，陸武恢複了人形，魁偉的身材上，套着不太合身的襯衫，使得他的衣服，都緊繃在身上，顯得他的肩膀特別的寬闊，隐約勾勒出分明的肌肉。

陸武的下巴微昂，金色的眸子眯起，只是看着顧瑜，沒有說半句話。

“我……餓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就吃了。”顧瑜餓虎撲食一般拆開那些包裝袋，狼吞虎咽起來。

雞腿冒着熱乎乎的油，蘋果似乎才被洗過不久，上面帶着水珠，至于水，則是最好入口微溫。

一袋子食物下肚，顧瑜的唇漸漸有了血色，身體也有知覺起來，終于能夠感到冷了。

他依舊赤着腳，襯衫掉了幾顆紐扣，胸口位置也破了，北風一吹，就和赤身裸體站在雪地中沒什麽太大的區別。

他緊緊地裹住身上那可憐的衣服，一個陰影又砸到了他的臉上。

顧瑜沒有接住那團陰影，那東西掉在雪地上，是一條厚厚的毯子。

這是陸武給他的沒錯了。顧瑜趕緊把自己裹到了毯子裏，哈了幾口氣，蹲在地上，總算是緩過勁來了。

陸武只瞟了顧瑜一眼，就沒在理他，轉過身，給着他一個永久的背影。

顧瑜等了很久，只聽到風吹過竹林的沙沙聲，始終沒有等到陸武再來殺自己。

他想要再次解釋一下那天的事情，但後來卻覺得，似乎沒有必要再解釋。

于是他不再說話，就安靜地呆在原地，看着陸武的背影。

兩人就這樣僵持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顧瑜先開口：“我知道有些事情，現在對你說很不合适……”

陸武沒有動，仿佛一尊雕像立在雪地中一般。

“當初下令抓你的胡司令，已經成為了階下囚。接替他的是那次跟你交過手的機甲戰士，軍隊的最高領袖，顧鐘祥。”

陸武依舊沒有動，只有他頭頂翠綠的竹葉，在風的吹動下，微微擺動，偶爾散落下一些積雪。

“一開始的時候，我想要找到你，有很多話想要跟你說；但後來過了整整半年，那些話也沒什麽必要再說了……”顧瑜在糾結，要不要把當初自己争取到的協議告訴陸武。

他頓了一頓，吸了口氣：“這次人類想要跟你合作，你幫助我們擊敗這些入侵藍星的魔獸，而我們，也願意提供人類所有的科技，幫助你回到母星，重新從你的兄弟手中，奪回王位。”

陸武還是一動不動，更加沒有發出半點聲音，他高大而魁偉的背影，映襯着挂在竹林枝頭的那輪明月，仿佛一張靜谧的畫。

“如果願意，你可以去找顧鐘祥；如果不願，我也絕對不會說出你的行蹤。”顧瑜說，“我曾經對不起你，不論是不是有意的，但的确是我把你送到了那樣的地方……”

陸武緩緩的轉過身，看着顧瑜。

顧瑜感覺到這個男人身上，有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氣息，讓他有些害怕。

但顧瑜沒有退縮，他微微擡頭，有些緊張地看着陸武。

陸武亦看着蹲在地上，裹着毯子的這個弱小人類。

多麽可笑，這樣孱弱的人類，竟然妄想和自己談條件？竟然以為，他們那種落後的科技，可以幫到自己？

如果當初不是一時疏忽，就連顧逸仙那樣的修行者，都絕不可能得手。

陸武想聽的不是這些，而是別的。

顧瑜的喉結微微抖動，有些話很難說出口，但卻必須說出：“當日的三年之約，再也不用遵守。我……如果你只是顧忌當時的承諾不願下手，但現已經不用了。”

陸武躬身，伸出手，捏住顧瑜的下巴。他的力氣很大，幾乎要把顧瑜的下颌骨捏碎。

“知道我為什麽要救你嗎？”陸武終于開口說話，他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壓抑的憤怒，是被人小觑的惱火。

顧瑜不知道。

陸武緩緩的逼近顧瑜：“我不會和任何人合作，因為人類是卑鄙的。”

這個答案在意料之中，顧瑜只打算傳話，根本不打算勸說陸武，而且，也沒有勸說的必要。

但在這一刻，陸武微微挑了挑眉毛：“但是，除了你。我只會相信你一個人。我說出的話，從來沒有收回去過，更加沒有出爾反爾。我曾經說過，為你服役三年，護你性命，就不會更改。”

這轉折簡直讓顧瑜驚詫無比，他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陸武。

陸武冷哼了一聲，然而卻就在這個時候，他的眉毛突然的擰到了一起。

“有人來了！”陸武的判斷從未出錯，“來的人還不少，還有機甲的聲音。”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難以名狀的笑容，他盯着顧瑜：“半年前所受的苦，不能在你身上找回來，就讓你的同類來償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