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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2

上午的時候，邺延逸出了去，他今早得去他在城北的一間交子鋪，得和那邊的大掌櫃查一下賬。而傅辰吉就留了在那座水榭裏，他也曉得自己逃不出去，也就安安分分地坐在了床上，想着心事。。。

照說。。。以傅辰吉本人來講，現下的話、他心裏倒也沒所謂原不原諒那個壞蛋頭頭的。。。整件事現如今想來想去，和本身的自己好像沒有什麽關系。。。從頭到尾都是在上演一出這個邺宅主人想要贏回舊人心的戲碼。。。自己有跟那個壞蛋講過，講自己不再叫以前那個姓名、改了新名字、想過新生活，而那壞蛋也由得了自己，看來那壞蛋對這個秦又衡是有些情分的，不然也不會由着這個秦又衡又是改名、又是開鋪子的；況且了，真正的自己是不認得他，可是秦又衡不會不認得，這麽久的時日裏，這『秦又衡』都是一副認不出他的樣子，他也由着這『秦又衡』不認得他。這麽一想來，這壞蛋還是挺縱容這秦又衡的。。。

而那個壞蛋頭頭欠自己的，也頂多就是他騙了自己關于他的身份而矣，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這種氣、在氣頭上的也頂多了三兩日便消散了，那壞蛋畢竟沒做什麽真正傷害到自己的事，而且在自己開鋪子期間，幫了自己好多好多。他也沒有那麽地壞，就是有時有些小心眼，有時有些脾氣大，其它的。。。也是個挺好的人。。。。。。而現下，怎麽講，都反倒是自己對着他們倆有愧。。。這麽講來，可怎麽辦啊。。。葉。。。邺大哥以為他自己喜歡的人已回到了他的身邊。。。可是其實根本就不是他以為的那個人。。。那。。。

傅辰吉發現自己夾在中間真很難做的。。。他應是沒有法子代替了這秦又衡去接受邺大哥的愛。。。忽然間，他覺得自己很罪過。如果現在的秦又衡是真正的秦又衡，他們兩人間就圓滿了。。。卻偏偏。。。雖說造成現在這般狀況。。。也不能說怪的是自己。。。可是，傅辰吉多多少少心中是覺得罪過了。。。秦又衡的這副皮囊，确實是有吸引力的。。。自己卻占着他的身子，去享受他人的關愛和照顧。。。且是愛情那方面的關愛和照顧。。。這。。。這不是在欠一筆債嗎？。。。不然的話，以過去那個傅辰吉來講，雖是朋友也有不少，知交亦有三五人。。。但是得到的關愛和照顧也只是親情、友情這些方面的。。。因為愛情。。。而被關懷。。。沒發生過的呀。。。那現在。。。不真真就屬于、用着別人的東西，去換取好處嗎？

傅辰吉思來繞去地。。。自己都也快把自己給繞糊塗了。。。到了晌午時分，樓梯處有傳來腳步聲。。。他以為、是那個壞。。。不對。。。還是別叫邺大哥壞蛋頭頭了、也沒眼見到他做什麽壞事的。。。他以為、是邺大哥上了來。。。結果一看，一張陌生臉面。。。

那人手裏端一木托盤，原來是送飯來給自己吃的啊。。。那人低眉順眼地小步移步地移了過來：「小。。。小。。。小。。。。。。」

傅辰吉只覺得這個陌生人很奇怪，心下還想着：‘怎麽，難不成他也是要叫我小辰？’

「小。。。小主人。。。」

「咳！。。。咳。。。。。。」傅辰吉差點早上吃的羮沒給吐出來。。。還好自己消化夠好。。。早消食殆盡了。。。否則。。。真。。。真惡心啊。。。傅辰吉內裏一個26歲。。。不。。。算算今年27了的個大老爺們、一條『好漢』。。。聽人管自己叫「小主人」，還真的不是一般的驚吓。。。不過。。。又一想。。。唉，若是叫這個秦又衡。。。應該是。。。合适的吧。。。

其實這個立着的男人心裏是有不少恐慌的。。。這是邺宅的二管家。。。當年他主人讓他打發『秦又衡』走的時候。。。他就像打發所有那些将要走的人一樣。。。面上擺着輕賤。。。講起話來也沒有多少客氣。。。他哪裏想得到，這個『秦又衡』。。。這般地厲害。。。竟然回來了，還住進了主人的水榭中。。。拜這『秦又衡』所賜，這二管家今日是頭一回進得這處水榭。。。因為主人過往從來不讓任何人入來。。。

早上主人出門時，說是午膳他回不來用。。。關照他到了時刻給水榭二樓送上去，還關照了飯食要清淡、米飯要松軟。。。總之只要那個二樓的人吃起來有一絲毫地皺眉頭，就讓他自己看着辦吧。。。所以這廚房裏的下人接了這二管家的口令後、亦都是戰戰兢兢地準備了好久這些個吃食。。。主人臨走前還關照了。。。「他以前在宅子裏呆過，叫秦又衡，不過他現在不叫那個名字了，不管你們還記不記得他這麽個人，總之他不是以前那個人了，所以你們誰要是稱了他的舊名、喚了他的舊姓。。。就自己收拾一下、準備走人。。。還有、以後你們都叫他『小主人』吧。。。」

其實照邺延逸的想法。。。他是不打算要子嗣了。。。那整個宅子，唯一那個小心肝。。。也就只有傅辰吉了，年紀也還小，那以後宅子裏的下人就管他叫小主人吧。。。唉，可也就是他這麽一個不太着調的想法，把傅辰吉一餐午飯給惡心得夠嗆。。。連飯都少扒了幾口。。。

這時候，仍是恭恭敬敬地立在床前的那個二管家，心裏确也是虛着的。。。他沒想過，這個人這般『厲害』。。。想必之前，主人讓自己把宅裏那些個給打發了，也是為的他吧。。。那。。。他會不會。。。會不會記仇的。。。

這純是他想多了的，傅辰吉早不記得他是誰了。。。只是忍着惡心，接了那個托盤，慢慢地開始吃了起來。。。。。。又因為剛剛實在太惡心了，他。。。從吃第一口，那眉頭就是皺着地。。。這二管家見床上那人一邊吃一邊皺眉，還。。。還吃得相當地慢。。。背上的冷汗潺潺而下。。。

傅辰吉吃了好幾口了，才注意到床前立着的這人還沒走呢。。。以為他是讓自己吃快點，好收盤子走人。。。就『集中了一下注意力』，認真吃起飯來。。。速度也上來了，沒一會兒，飯吃好了，把整個木托盤遞了去給那人。。。見那人一臉。。。貌似是相當驚慌的神色。。。

「怎麽了？」

「小主人，您、您覺着如何？這、飯菜如何。。。？菜夠清淡可口嗎？飯夠松軟嗎？」

「挺好的。。。」‘這人沒事兒吧。。。怪怪地。。。其實，你只要不喊我『小主人』，我一切太平。。。’

「這。。。這樣啊。。。在。。。在下。。。在下。。。在下。。。。。。」

「喂，你沒事吧！」這人。。。

「小主人，求求你。。。就算這餐膳食，入不得您的口，也。。。也請您千萬不要跟主人去講。。。求您了。。。」這人的語調都帶上哭腔了。。。

「你沒事吧。。。真的挺好吃的。我沒事跟他講這午膳做什麽？」。。。

那人就又抖抖索索地下去了。。。留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傅辰吉。。。下晝，邺延逸回了來。。。一回到，就摟了摟仍坐在榻上的小辰，問他這日到現在都做了些什麽。。。一下也倒提醒了傅辰吉，他還有活兒得幹，就問邺延逸：「邺大哥，我能回家去拿一些針線和知縣夫人的那件冬衣來嗎？」其實傅辰吉也挺佩服自己，那一日被『葉大哥其實是邺宅主人』這件事那般地震驚到，竟然自己還能去找王夫人拿了那冬衣來，一路抱着回到自己家宅。。。他知道邺大哥是不能讓這個秦又衡走的，既然走不得，那現下就先、該幹嘛幹嘛罷。

「我差人去就行了。。。」

「不要，那是盧大哥和辣姐兒的宅子，随便讓他人進入、不太好的。還有，萬一人不小心将王夫人的衣物給弄出什麽差池，那可怎麽辦。」

「是是是，就知道你最細心。」

惡。。。真是惡心。。。就知道一天到晚地看着這個邺。。。邺大哥對着秦又衡溫柔甜膩、會是件讓人成天起雞皮的事。。。。。哦，對了。。。

「邺大哥，你。。。你可以讓你家宅子裏的傭人。。。別管我叫『小主人』嗎？我真的聽了受不了。。。」是啊，都成『生理性厭惡』了。。。一聽着就反胃。。。

「哦。不喜歡啊。那叫你辰少爺，好不好？」

。。。細細想了想。。。這個。。。好像還比較易接受。。。「好。」又講：「你還沒說，你到底讓不讓我去拿啊。」

「讓啊，我陪你去，反正我下晝沒事情。」

「哦，那就走吧。」

傅辰吉下了榻，才發現。。。這後面。。。反正只統共走了五步，就發現這是無比地艱難。。。幸虧邺延逸一雙長臂将他撈抱了起來，下了樓。。。差了頂軟轎來将兩人送去了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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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時候，邺延逸知道傅辰吉身體不适，就只是摟着他睡下了。。。傅辰吉被摟着。。。是覺着相當地溫暖。。。特別是在這入了冬的日子裏，真的好溫暖。。。但是他一丁點也不得心安。。。其實，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是好想享受情人這般溫情的對待，可是，他知道，這一切本都不該是屬于他的。。。所以接受也接受得不安心。。。

就在這種不安心的情緒下入了眠。。。帶着思緒睡下，如若不是累極。。。那。。。就易多夢。。。傅辰吉做夢了，他還夢見邺大哥了。。。

那夢。。。是這樣的。。。

傅辰吉夢見自己正坐在一棵湖邊的大樹下。。。沒有太陽、亦沒有月亮，就是一片薄薄白白的，像是霧繞在四周的。。。他因為根性裏已經懼怕了水，所幸是這樹離水有段距離，他才敢坐在那樹下。。。

他帶着不安心入的夢，在夢裏頭也就還在想着這事。。。傅辰吉正在樹下想着怎麽跟邺大哥講明白這事。。。這是塊心病啊，一天天地拖下去，可不好。。。

忽然地，有一只暖暖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肩頭，傅辰吉回頭一望，咦，是邺大哥。。。

喚了聲：「邺大哥。」

聽着邺大哥跟自己講道：「原來你就是傅辰吉啊。」

「是啊。。。邺大哥，我其實一直不知道怎麽跟你講。。。我。。。我才是傅辰吉，那個秦又衡已經死了。。。我不知道他是已投了胎去下一世、還是仍只是個游魂。。。他一直沒回來找過我。。。我。。。我不是他，我叫傅辰吉，是一千年後的人。。。你。。。你能理解嗎？」傅辰吉見邺大哥點了點頭，就繼續講道：「我。。。我有一次喝了點點酒，不小心從鎮淮橋。。。就是朱雀橋上掉了入水。。。然後。。。再醒來。。。就是進了這個秦又衡的身體。」

「這樣啊。。。呵，你确實是喝不得酒。」傅辰吉見他手伸了過來、捏了捏自己的臉，見他又講：「也怪不得你現在這麽地怕水。」

「呵，呵。。。我。。。是啊，好怕的。本來也就不會游水，經過那次之後，更加怕了。」傅辰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還撓了撓自己那顆憨熊腦袋。又講：「那，那邺大哥，你能原諒我嗎？我不是故意住在他身體裏，又不跟你講的。」

「哦，你有話不跟我講，就叫我原諒你；我之前沒跟你講我的身份，也沒見你原諒我。。。一開始一直氣呼呼的人也不曉得是誰。」

「呵，我。。。我。。。」

「別想這些了」邺延逸一邊說着，一邊伸了個手臂去摟着傅辰吉的肩。

兩個人又聊了些東西。。。

第二日的天就亮了，傅辰吉醒了過來，看了看枕邊人的那張睡顏。。。呵，還真是得天獨厚的俊逸呢。。。真幸運，生就一副好樣貌，怪不得以前的又衡為了他要生要死的。。。傅辰吉是可以理解的。。。他想到：‘夢裏面的邺大哥，真是好說話，要是。。。要是在現實中，也能将那些想跟他講明白的話給講出口、就好了。。。。。。夢裏面，将那些積壓的實話一吐而快的感覺，很舒服的。。。’

過了一會兒邺延逸醒了來，看了傅辰吉一眼，只是親了親他額角，就去一樓喚人端膳過來。端了來，就讓傅辰吉吃了。。。再然後，他有事忙，就出門了。。。而傅辰吉就呆在了宅子裏，繡那件給知縣夫人的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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