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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派出所出來已經是淩晨一點,路燈四起,有夜行的人從身旁路過,夏風吹過帶着孜然的香味,令人着迷。
作為報案人以及受害者,謝卿在派出所提供了證據又錄了口供,出來時卻發現梁宏竟然還在。梁宏和謝卿想象中的完全不同,身材高大,長相看上去卻有點憨厚。
“這麽晚怎麽還守在門口?”謝卿的嗓子還有點啞。
“這不是怕你出什麽問題嘛。”梁宏撓着頭笑了笑。
說來也是緣分,前兩天梁宏詢問謝卿還有沒有其他的大料,謝卿當時的回答是以後看機會。梁宏生怕這個機會不屬于自己,強求着和謝卿加了微信。結果謝卿微信上的朋友圈暴露了他的住址,被梁宏一眼認出來他們住在同一個小區。
于是,當今天俞凱澤找上門來時,謝卿藏在身後的手往手機上一劃,打開通訊錄最上面就是梁宏的手機號。
電話一接通,不等梁宏開口詢問,他便先聽到了俞凱澤的聲音。梁宏心髒一抖,立刻便想到了之前謝卿和他聊天時說到過的——
俞凱澤氣不過,就會來找我,到時候說不定你還會拿到個獨家大新聞。
梁宏當時沒當回事,如今接到這個電話,不得不承認謝卿可真了解俞凱澤,什麽都猜到了。
梁宏就住在隔壁單元樓的二樓,三兩步跑下樓往隔壁的安全通道一看,了解了情況後立馬轉頭又打派出所電話,來來去去也不過花了短短幾分鐘而已。
謝卿拿出手機看了眼上面的時間,再一看梁宏,笑着問他:“有時間嗎,我請你吃燒烤。”
“好啊。”
燒烤攤就在附近的小巷子裏,一走近便嗅到了濃郁的香味。梁宏和謝卿選了個露天的位置,拎過廉價的紅色塑料凳。坐下的時候梁宏忍不住瞥了眼謝卿,見對方即便坐在這種小凳子上也身姿筆挺,不得不感慨——
人長得好看就是不一樣哈,底下坐着的好像是王座一樣。
一坐下,梁宏便道:“謝卿,我問你個私密一點的問題,你要是介意的話可以不用回答我。”
謝卿擡眼看了他一眼,眼角的淚痣落入燈光下,他勾起唇角,語氣似笑非笑又帶着點漫不經心,“謝翎是我親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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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宏:“……草,你怎麽知道我要問你什麽問題?”
“一般情況下,認識謝翎的人在見到我的時候都會感慨上一句我和他長得很像。”謝卿攤開手,“以後再告訴你我和謝翎的恩怨,到時候又是一個大新聞呢。”
說這話的時候,謝卿的聲音不鹹不淡,聽不出太多的情緒。但梁宏的第六感告訴他,謝卿極其不喜歡謝翎這個親哥,以至于這恩怨……指不定能讓謝翎身敗名裂。
梁宏默默記下,緩緩對着謝卿點了個贊,“今天俞凱澤那照片我也拍了,他這回肯定得涼。”
正巧一大盤燒烤端上來,梁宏自己拿了一串又給謝卿遞一串,卻見謝卿擺擺手:“我身體不好,吃不了這東西。都說是請你吃了,你多吃點。”
聽到這話,梁宏愣了一下便了然。
他見到謝卿的第一眼便覺得眼前的青年看上去不像正常人,那瘦削的體格和蒼白的膚色讓人很快便聯想到了久病之人。不過比起那些形色枯槁、面色蠟黃的病人,謝卿顯然只是身體虛弱導致。
梁宏點頭表示理解,一邊吃燒烤一邊和謝卿慢悠悠的聊着天,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惬意二字。
…
溫敘接到周老爺子電話時剛剛換過睡衣準備休息。今天得知周老遇到了他想要找的人,溫敘的心情便一直處于激動狀态,完全沒有平靜下來過,恨不得時間眨眼而過,立刻便到明天。
心裏記挂着人,溫敘告訴自己要早點休息,明天争取以最好的狀态去見對方時,周老爺子的電話來了。
溫敘心中隐約浮起不好的預感,随即接通便聽到老爺子滿聲焦急:“阿敘,我剛看到那小子和警察走了。”
老爺子本來都已經到家門口了,正要開門的時候聽到身後走來的鄰居正在讨論隔壁派出所似乎派人過來了。老爺子一轉頭,那鄰居就诶了一聲:“老周,好像就是晚上跟你坐一起那年輕人被警察帶走了。”
周老這才意識到情況不對,便立刻通知溫敘。
溫敘住在京市的郊區,那邊連着鄰省,中間隔着好幾座大山。得到消息以後匆匆忙忙開車一路趕到派出所才得知謝卿已經離開了。
溫敘拉着年輕警察的手臂,再一次确認,“你說,那個人叫做謝卿對不對?”
年輕警察:“……你不是來找他的嗎?怎麽好像連他叫什麽名字都不确定。”
溫敘放下手,手掌垂落下來握成了拳,斂着眸輕聲回答:“我只是想确認一下。”
“是叫謝卿,我剛剛看他好像往小巷子那邊過去了。”年輕警官又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溫敘,撓撓頭嘟嘟囔囔的,“我怎麽看你很眼熟啊——”
一直到溫敘的背影徹底消失在派出所門口,年輕警官啪得一下拍在了自己的大腿,滿臉都是震驚的神情。
他說怎麽那麽眼熟呢!
前段時間對方還上過京市電視臺的新聞,據說是年紀輕輕的一個豪門公子哥突然跑去郊區包了幾座山頭開始種地。這倒不是關鍵,關鍵是溫敘種地似乎有一手,他種出來的蔬菜水果比一般市場裏的都要好吃,賊受歡迎。
年輕警察的老婆這段時間孕吐得厲害,一直嚷嚷着讓他去買點溫敘采摘的杏子。只可惜難買得很,他在網店蹲了一整夜也沒能搶到,讓他欲哭無淚。
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了正主,竟然錯過了這麽好的機會,真是失策!
溫敘可不知道此刻的年輕警察有多懊惱,他順着對方所指的方向一路鑽進小巷子。小巷裏格外熱鬧,不同的小飯店燈光大亮,商家的吆喝與客人們的聊天此起彼伏。溫敘的目光借着路燈不斷在附近的攤子飯店內打量。
找了大概二十分鐘,溫敘正要轉身往前方走去時,忽然怔住了。
路邊的小桌子邊,昏黃的燈光淺淺一片落下來,将青年隽秀白皙的側臉打出淡淡的陰影。和對面高壯男人的大快朵頤不同,他只是坐在那裏,骨節分明的手指捧着個一次性水杯,偶爾喝一口潤了潤唇,再偏頭與身旁人說着話。
這是很奇怪的一種直觀感受。
明明是在充滿煙火氣息的燒烤攤上,那青年渾身上下卻透露出了歲月靜好。
溫敘靜靜地看着他,眼底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哪怕很久不見,有些人也可以一眼就認出來。
或許是出于狗仔的敏銳直覺以及對視線的敏感,梁宏正要擡手拿最後一串烤牛肉時,像是有所感應,猛地擡起了頭——
幾秒鐘後,梁宏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謝卿的手臂,換來對方注視時,他輕聲提醒:“謝卿,那邊有個人一直盯着你看。”
謝卿回頭看去。
謝卿和溫敘的相識算得上是百年前,因為那是謝卿剛剛随着034前往小世界執行任務,第一個小世界是一本古代種田小說,而裏面的主人公就叫做溫敘。
謝卿在這裏扮演的角色是溫敘的表弟。
溫敘出身寒門,父母早早離世,溫敘便住在表弟家裏。可惜的是,表弟的父母也在一場意外中離開,于是溫敘便只能和表弟相依為命。
謝卿就是在這個時間出現的。
034告訴他,溫敘和表弟的關系并不好,因為表弟向來嫉妒優秀的表兄,曾不止一次的在背後說表兄的壞話,甚至陷害他。
而謝卿的任務就是與溫敘相親相愛,在每一個時刻保護着溫敘,必要時可以為溫敘獻出性命。
畢竟,謝卿的死只是離開,但溫敘如果死了,這個世界的秩序就無法維持了。
可是……
溫敘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我本來就是這裏的人。”像是猜到了謝卿的想法,溫敘擡手輕輕地揉了下謝卿的腦袋,他笑着道,“不過我比你早去一段時間。十二年前我和朋友去山上度假的時候,失足掉下了山崖。那時候我還以為自己要死了,沒想到一睜眼卻變成了個古人。”
重生在一個陌生的朝代,保護他的父母又早逝,溫敘雖然住在舅父家裏,可生活得總歸艱難。但那份艱難在謝卿到來以後變得完全不同。
溫敘逐漸意識到,他對這個沒有歸屬感的世界充滿了希望和寄托。
然而就像034告訴謝卿的一樣,必要時刻他需要為溫敘奉獻出自己的生命。那個午夜,溫敘得知自己竟是當朝皇帝遺落在外的孩子後沒多久,殺手就趕到了。為了保護溫敘,為了讓溫敘可以平安回到皇帝身邊,謝卿代替了他。
被亂箭刺死的是他。
被無聲掩埋在山林間的也是他。
“哥,你後來過得怎麽樣?”謝卿輕聲問道。
“不怎麽樣,想着如果當時皇帝沒有找到我就好了。”溫敘雙手插在褲袋裏,筆挺的身體在路燈下拉出長長一道影子,他偏頭望着謝卿隽秀的側臉,笑了笑,“想什麽呢,沒當皇帝。我一個種地的當什麽皇帝啊,這國家放我手裏豈不是完蛋?”
“種地也挺好的。”
謝卿還能回憶起當年的場景來。溫敘和謝卿住在一個小村子裏,或許是種田文主角的魅力所在,溫敘時常在山上挖到一些珍貴的藥材,緊接着溫敘就會将藥材種到自家地裏。
一來二去,藥田裏滿滿當當盡是不可多得的藥材。
偏偏,藥效還比一般的同類藥材好得多。
用034的話來說,溫敘完全可以憑借這個走上人生巅峰。但結果也是注定的,這樣的藥田注定引來他人的觊觎,只有溫敘皇子的身份可以幫助他。
謝卿也曾對溫敘說過,認了皇帝這個爹,咱們種藥材的時候也不必遮遮掩掩了。
可溫敘後悔了。
如果知道這樣的安穩是用謝卿的命換來的,他絕對不會回去。
擡手攬住身旁青年的肩膀,溫敘想起死前那道陌生的聲音。它說,謝卿和他來自同一個地方。如果溫敘願意的話,他們能夠重逢。
所以,從異世回來,溫敘一直都在找謝卿。
在電視上意外看到謝翎時,他以為找到人了。可私下裏匆匆一瞥便讓他意識到——
那絕對不是他的弟弟。
還好,老天還是偏愛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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