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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凱澤長這麽大,前二十多年是老師同學眼中的優秀學生,後五年被粉絲影迷捧在手心裏吹到了天上。這些年來從未有過像現在一樣糟糕的境遇。

就好像天之驕子在一瞬間跌入了深淵,白衣服上粘了灰塵和泥巴就再也洗不幹淨了。

謝卿,謝卿,謝卿。

這一切都是拜謝卿所賜。

嘴裏不斷重複着這個名字,俞凱澤的眼睛紅得像要将謝卿生吞活剮了。然而從病房出來,狂奔了五層樓,他站在安全通道的出口卻不知道該往哪裏走。怒火燎原,燒光了所有的理智,只有謝卿這個名字像惡魔的呢喃勾引着他的前行。

安全通道的大門被其他人打開,有風吹來拂過俞凱澤的臉,終于讓他冷靜下來。

他站在原地,深呼吸。

幾分鐘後,他低頭給小徐發了條消息,推開安全通道的門走了出去。

俞凱澤沒有在外逗留很久,直接攔了輛出租車坐車回家了。他住的小區是高檔別院,出租車開不進去,司機只能将他放在大門口。俞凱澤低頭付錢的時候,司機伸長脖子往外看了眼,小聲說了句:“還挺熱鬧。”

俞凱澤壓根沒有注意到司機的話,等關了車門,出租車咻一下冒着尾氣駛離大門口。身後突然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喊叫:“快看,是俞凱澤!”

俞凱澤雖未意識到眼下是個什麽情況,但直覺不好。他下意識地邁開長腿便朝着來時的路狂奔,反應卻到底慢了一步,只一眨眼的時間就被烏泱泱湧上來的記者們給堵了個正着。

與此同時,無數的話筒怼到了俞凱澤的臉上。

“俞影帝,聽說你把你的助理推下了樓梯,你是有暴力傾向嗎?”

“有人爆料昨晚您被警方帶走了是嗎?”

“最近關于你的黑料頻出,你有什麽想解釋的嗎?”

不同的聲音不停歇地鑽入耳中,令俞凱澤覺得仿佛有成千上百只鴨子在嘎嘎嘎叫,叫得他頭腦發暈,整個人都暴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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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推開面前幾乎已經要貼在他身上的記者,他冷着臉道:“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

記者被推開,又死皮賴臉地貼上去,明明是一臉無辜的模樣可出口的言語聽着卻格外惹人讨厭,“您怎麽會聽不懂我們在說什麽呢?聽說您在考入電影學院以前也是年級前三的尖子生,不是嗎?真的不打算解釋一下你為什麽把助理推下樓梯嗎?”

記者們的嘴巴叭叭叭一直都沒有停下來過,不斷重複的詢問俞凱澤,昨晚進派出所和推人下樓的原因。

人群外有記者收了手機,大吼一聲:“剛剛有網友說你昨天是因為性.騷擾和威脅他人進派出所的是嗎?在派出所因為太過生氣所以将助理也推下了樓?”

俞凱澤的腦瓜子本來就嗡嗡嗡的,太陽穴因為漲疼而一鼓一鼓,驟然聽到‘性.騷擾’三個字,猛地擡起頭目光直鎖說話的人。

那記者顯然也沒想到俞凱澤的眼神這麽恐怖,那仿佛要将他活生生吞了的模樣令人膽戰心驚。然而轉念一想,這樣的表情顯然也從側面證明了網友的爆料有一定在真實性。

熱度和生命安全,他選前者。

就在這種氛圍下,記者梗着脖子繼續大聲問:“所以是真的嗎?”

回應記者們的是一聲聲的尖叫。

頭頂一塊陰影突然襲來,記者一時沒反應過來,腦門上哐當砸了個手機,皮疼骨頭疼眼冒金星地往身後跌去。他呆坐在地上,完全沒意識到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而周圍的記者此刻已經瘋了——

親眼目睹的大新聞,影帝俞凱澤被戳中了肺管子而惱羞成怒,竟然出手砸傷了記者!

這新聞不和影帝因為性.騷擾進派出所以及推助理下樓一樣震撼?

一時半會大家都懶得繼續堵俞凱澤了。

你愛幹嘛幹嘛去,反正他們手上有大料了。

俞凱澤周圍的人群逐漸散開,那股擁擠的窒息感終于逐漸散去。然而周圍記者們的眼神卻時不時落在他身上,那其中含着試探、嫌棄、嘲諷,像一盆涼水将俞凱澤從頭澆到尾,整個人渾身涼透。

心髒猛地一沉。

他剛剛做了什麽?

“你……”

俞凱澤望着已經從地上爬起來的記者,而屬于他的手機則掉在地上,已經碎成了兩半。那記者被身旁人扶着,臉上的表情隐約有幾分猙獰。

“影帝就可以打人是吧?你給我等着!老子要讓全網都看清楚你什麽德行!”

恍惚中,俞凱澤記起來他當初好像對謝卿說過同樣的話。

——你給我等着。

謝卿是怎麽回答的?

——你們引以為傲的名聲、家世、尊嚴,我都會一步一步地把它踩在腳下。

他完了。

俞凱澤無聲地張了張嘴。

腦海裏冒出來的這三字讓他毫無反駁的能力。

先是性.騷擾進了派出所,緊接着助理去交保釋金又被推下樓梯,最後是當着鏡頭的面毆打記者。

連着三條帶着紅色‘爆’字的熱搜話題幾乎将所有的網民都震了震。

俞凱澤工作室的工作人員沉默的面面相觑,半晌,有人看着孟傑小聲的說了一句:“這幾件事情中,好像也只有小徐被推下樓能稍微解釋一下。”

只要助理小徐出面說明俞凱澤是不小心的,或者是他自己意外摔下樓,就沒什麽問題。

但情況顯然沒那麽簡單。

性.騷擾不說真假,梁宏工作室卻拍到了俞凱澤将人按在牆壁上用手臂卡着對方脖子的照片,因為是從側面的門縫拍的,梁宏賤兮兮地放大了俞凱澤的表情,那一臉的兇相與俞凱澤平時鏡頭前的模樣完全不同。

加上在衆目睽睽之下朝記者扔手機,‘俞凱澤有暴力傾向’這事兒基本上已經坐實了。

又是為愛針對其他無辜人,又是暴力傾向,這要是還能救得回來,他們工作室的公關團隊該封神了。

但總歸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工作人員們依舊在堅持不懈的壓熱度。但很明顯,這只是徒勞而已,這些話題熱搜背後必然有個幕後推手想置俞凱澤死地。

孟傑一下就想到了那個沖他微笑的青年,止不住打了個寒噤。

艹。

人有多好看,心就有多毒。

他沖其他工作人員擺擺手,直言道:“俞哥去找人解決了,先等等看吧。”

夜晚降臨,華燈初上。

晴天會所作為整個京市最高檔的俱樂部,此刻熱鬧得很。黎佑白躺在休息室的沙發上,翹着二郎腿将手機放置于眼前,看着來電顯示一下亮起一分鐘後又落下,來來回回數十次之後,終于停歇。

但沒過十分鐘,就有另外的電話打進來了。

是謝翎。

坐在黎佑白身側的年輕男人注意到不斷震動的手機,拎着酒瓶往他那兒瞥了一眼,只一眼便嬉笑起來,“黎少。你的心上人找你,你怎麽不接電話啊?”

京市的一圈富二代都知道黎佑白對大明星謝翎一見鐘情。當初黎佑白陪着小男友去參加晚會,一眼便注意到了上臺表演的謝翎,随後更是連自己的小男友也不管了,第二天就開始給謝翎送花。

照理說,黎佑白是橫流娛樂傳媒、錦鴻集團的太子爺,要資源有資源,要錢也有錢,對一個明星而言是相當好的大腿。但謝翎屬實有點不一樣,他更願意和黎佑白維持好友的關系,哪怕黎佑白所有的接近都處心積慮。

不斷響起來電音樂的手機在手指中打轉,三十秒後音樂停下,過兩秒又響了起來。年輕人笑得更厲害了,“黎少,你心上人急得很呢,就想跟你通電話。”

黎佑白沖他笑了笑,笑容意味不明。

今天出現在這包間的幾乎都是他的狐朋狗友,個個都是在圈子裏混的,沒什麽真心交情,最多也只是喝酒的時候你帶上我、我帶上你,僅此而已。

他搶過男人手中的酒瓶給自己灌了一口,“你不懂。”

謝翎給他打電話肯定是為了俞凱澤的事情。

畢竟,謝翎哪次主動找他不是有事相求?

他橫躺在沙發上,兩條長腿搭着沙發的抱枕,接通電話以後用滿含酒意的聲音喂了一聲。電話那頭頓了一下,緊接着男人帶着幾分無奈和安撫的嗓音便落入黎佑白的耳中:“阿佑,你怎麽又在喝酒,都說了讓你平時少喝一點,對身體不好。”

黎佑白臉上挂起笑容,“我為什麽要聽你的,你又不是我的誰。”

謝翎沉默了很久,透過手機他完全可以聽到黎佑白那邊的嘈雜和紛擾,能猜到此刻的黎佑白在會所。

他斂下眼睛,似是自言自語,“我不喜歡你這樣。”

黎佑白漫不經心的哦了一聲,緊接着又道:“改不掉了。我這輩子都是這樣的人。所以你這個時候打電話是有事找我?”

“如果你現在很忙的話,我可以再等等。”

黎佑白無聲的哼笑一聲。

說得還挺好聽的,但俞凱澤那蠢貨怕是等不了吧?

他随手沖人群中的一個男孩兒招了招手,男孩兒眼睛一亮,迅速撲進他懷裏,甜膩膩的喊了一聲黎少。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讓電話那頭的人聽到。而會所包間內的其他人見狀,也紛紛來了興趣。

這畫面有趣啊。

和心上人打着電話呢,轉頭就把小情人故意暴露了。

但凡心上人對黎佑白也有點意思,這會兒就該丢掉手機狂奔着沖過來了。

可惜,謝翎裝作聽不到,只是道:“阿澤說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但是你都沒有接。”

“這不是沒聽到嗎?你剛開始給我打的電話我也沒接到啊。俞凱澤找我什麽事兒啊,我看他最近上熱搜上得挺勤快的啊,俞影帝都快成家喻戶曉的人物了。”

黎佑白懷裏的男孩兒撲哧撲哧的笑。

這話說得好聽,實則還不是在暗諷俞凱澤最近做得事兒臭名遠揚。

謝翎臉上的表情也僵硬了一瞬。

有時候他其實很不願意和黎佑白相處,原因就在這兒。這個人風流花心,你覺得他整天無所事事不務正業的和狐朋狗友喝酒,但其實他又聰明得很,好像什麽都知道。

眼下也明顯是這個情況。

謝翎敢保證,從俞凱澤打第一個電話開始,黎佑白就拿着手機等着了。

等他替俞凱澤。

“阿佑……”謝翎嘆了一口氣,正欲再說些什麽,黎佑白卻一改原來的态度和語氣,笑眯眯的輕聲道,“你把手機給俞凱澤,我和他說。”

緊接着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黎少。”俞凱澤啞着嗓子出了聲,聲音裏都帶着幾分顯而易見的疲憊。聽着是挺慘的,但黎佑白卻只想笑,他也沒忍着,嗤笑一聲,毫不客氣的問,“被謝卿耍着玩呢?俞凱澤可真有你的,連個傻子都可以踩到你頭上去了。”

一聽到謝卿的名字,俞凱澤反射性覺得厭惡。

他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字道,“變聰明了,否則我怎麽會到這種地步。”

黎佑白啧了一聲,“你想我怎麽幫你?”

“幫我把網上的新聞壓下去就行了,我過段時間要進組拍戲了,這段時間只要我不出現在大衆視野中,事情就能很快過去。”

當明星最怕的是什麽?

一是黑料被爆,二是黑料被反複鞭屍。

前者俞凱澤已經沒辦法改變了,只能減少後者爆發的可能性。

俞凱澤看了眼背對着他站在窗口的謝翎,遲疑了一下,轉身朝着門外走去。吧嗒一聲剛将背後的門關上,他便沖着電話那頭的黎佑白道:“你必須幫我,你知道謝翎最讨厭謝卿了,如果知道你和謝卿有過聯系,他絕對不會同意你的追求。”

黎佑白嘴角挑起笑容。

說得好像他沒去找過謝卿,謝翎就會同意一樣。

不過,他還是自顧自地點了點頭,“知道了,不就是壓個熱搜而已。”

錢解決不了,但其他人一定會看在他橫流娛樂太子爺的份上,給俞凱澤一點面子的。

挂了電話,黎佑白也沒什麽心情在會所裏繼續喝酒了。将身上的男孩推開,他正欲離開,身後卻突然傳出一道聲音。

“跟你打電話的人是俞凱澤,那個影帝嗎?”

有點陌生的聲音讓黎佑白下意識回頭看去。

入眼的青年也不過是二十三四,長相昳麗,一雙桃花眼裏如泛春潮,就這麽靜靜地站着也是一幅畫。只是……這家夥怎麽在哪裏?

黎佑白輕輕的嗯了一聲,随即笑了起來,“戚少也認識俞影帝嗎?”

青年桃花眼尾一勾,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他聳聳肩道:“當然認識,我看過他的好幾部電影。他遇到麻煩了嗎?我覺得我可以為他做點什麽。”

黎佑白略顯訝異,倒是沒想到戚淮玉竟然還是俞凱澤的影迷。

戚淮玉在他們圈子裏是個挺神奇的人,出身名門貴族戚家,生了一張比女人還漂亮的臉。聽說小時候大院裏的男孩子們都喊他妹妹,戚淮玉嘴上甜甜的應下,轉頭就往将男孩子們的書包裏放蟲子。一來二去便沒人願意和他玩了。

戚淮玉也絲毫不介意。

用長輩們的話來說,他不需要朋友,朋友只會拖他的後腿。

黎佑白的家世和戚家沒得比,也沒和戚淮玉相處過,但從別人嘴裏聽到的戚淮玉讓他意識到這話也沒說錯。戚淮玉一上學便露出了‘天才’的苗頭,一路跳級十八歲就上完了大學。所有人都以為戚淮玉天才之名即将坐實時,戚淮玉卻得了一種怪病。

什麽怪病沒人知道,但戚淮玉卻就此消失了整整四年時間。直到最近,他終于再次出現在京市的圈子內。

戚家的繼承人重新回來,不少豪門都蠢蠢欲動,他們會時不時的邀請戚淮玉參加各種宴會、聚會,而戚淮玉從未拒絕過。

估計今天也是誰帶來的。

黎佑白雖意外于戚淮玉竟然是俞凱澤的粉絲,但對方都這麽提了,他自然不會不給面子。随口将俞凱澤的請求重複了一遍,他微笑道:“如果有戚少的幫忙,俞凱澤一定會很開心的。”

戚淮玉笑得眉眼都帶上了豔色,“能為他做點什麽,我也很開心。”

離開包間後,黎佑白給俞凱澤發了條信息:運氣真好,戚淮玉竟然是你的粉絲。他說他會解決。

俞凱澤收到消息,整個人一驚。

戚淮玉?

俞凱澤:你說的是哪個戚淮玉?

黎佑白沒有再回複他,可俞凱澤顯然已經猜到了什麽,心髒砰砰亂跳起來。

與此同時,黎佑白離開後不久,有人來到戚淮玉的身旁,有些緊張的與這個比他們都小上幾歲的年輕人搭話,“沒想到戚少竟然還追星。”

戚淮玉唇角勾起笑容,漂亮瓷白的手指拂過唇角,輕聲道:“是啊。”

從會所離開,他坐上黑色的豪車,随意扯開襯衫的領口,露出精致瘦削的鎖骨。身體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司機從後視鏡悄悄看了他一眼,低聲問:“少爺玩得開心嗎?”

“開心啊。”戚淮玉斂眸低笑,“你認識俞凱澤嗎?”

俞凱澤?

司機愣了一下,搖搖頭。

“沒關系,很快全世界的人都會認識他了。”

——他勾着殷紅的唇,似低聲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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