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二十二歲
從五月份開始,學校就不按時熄燈了。我們大可以玩到通宵達旦。奈何明天有課,所以我和阿磊還是擠上了那張床。我讓阿磊先爬上床鋪,睡在了靠牆邊的位置。
夏天剛到,我們都挂上了蚊帳,蚊帳是學校發的,透氣度和透明度很弱,所以我們在床上的小動作不會被別人發現。
阿磊回岳陽那天,我送他去了火車站。
天氣炎熱,進站時間還早。阿磊問我,要不要去KFC 裏坐一會,喝杯冷飲。我說OK啊。阿磊點了兩杯果汁,沒有點可樂,他說可樂殺精,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我們坐在了靠玻璃牆的位置。透過玻璃,火車站外景完全進入了我的視野範圍。我和阿磊面對面坐着,像一對戀人的感覺。阿磊要離開了,我突然傷感了起來。
阿磊離開長沙回岳陽家裏已經兩天了。他說是回去取點東西來,可是一直都沒有一個回音給我。
我猜測無非三種情況。
第一種情況是,阿磊還要過些天回長沙來,到了長沙他就會聯系我。
第二種情況是,阿磊沒有找到工作,所以不打算回長沙了,也就不和我聯系了。
第三種情況是,阿磊已經回長沙了,但是不會再聯系我了。
不聯系我的原因很簡單,我還是學生,住在學生公寓裏,他來找我又能怎樣,幫他找工作呢,還是讓他繼續和我一起擠在寝室的一張又高又窄的床鋪上?
既然如此,那我在等待他什麽呢?等待他告訴我,他不打算回長沙了,還是告訴我,他已經回長沙,但是不想打擾我了。
我很清楚自己的想法,我想要的答案是,如果他要我搬出公寓,在校外租個房間和他一起住,我願意。
想通了之後,我立即給阿磊發去了一條短信:“你在哪裏?”
阿磊回複:“我還在岳陽,今晚上火車到長沙。你來火車站接我吧?”
我回:“好,大概幾點鐘到?”
阿磊回:“晚上九點多。”
這天晚上,我搭公交車來到了火車站。夜色下,車站的燈光照亮了我的視野。
我給阿磊發去信息:“我到火車站了。”
阿磊回:“火車晚點了,要九點半左右才到。”
我回:“沒關系,我慢慢等。”
半個小時後,阿磊給我打來了電話,說已經下火車了,讓我在出站口等他。
我走向車站出口處時,就看見阿磊在向我招手。
他喊到:“越越,我在這兒。”然後笑了起來。
在火車站再次見到阿磊的時候,他便果真像個出門在外的人了。一只手裏提着筆記本電腦包,另一只手是一個行李箱。
我也快樂地微笑了起來,幫他提着手裏的電腦包。
我們坐公交車回學校。車上的人很多,我們都是站着。
我們下了車,走回了學生公寓。
室友見到阿磊又來了,而且還是大包小包的,開始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然後很快就笑了起來:
“哎喲,來得正好,DOTA搞起。”
阿磊回來後,又住進了我的寝室,和我擠着睡了幾天。
阿磊的學生中,有一個是拉子。阿磊說,那個拉子答應了跟他學習編導,暑假的時候就會到長沙來,可能還會帶同學一起來。
阿磊搬出公寓那天,是我和他一起去租的房間。租金一個月300,帶一個衛生間,只有一張木板床,一個桌子。
租金是我付的,阿磊說等學生交了學費就還給我。我不介意,我想和他一起住在這間小屋裏。
那個拉子果然帶了一個同學一起來到了長沙,還是一個美女,好像是為了互補自己的身形。
我和阿磊一起去了火車站接她們,打出租車回到麓山南路。阿磊讓他們住進旅館裏,我看見她們拿出一疊的百元大鈔,看來正如阿磊所說,她們有的是錢。
轉眼,我已經二十二歲了,我卻仍然還是一個自尊而又自卑的男生。
兩個月的暑假即将接近尾聲,早已習慣了酷暑炎熱的我,眼看就要奔向大四了。然而,我的戀愛經歷卻仍然近乎為零,那一廂情願之下建立的情感世界,空洞得好比一本無字天書,以為什麽都懂,其實什麽都沒有。
但即使如此,在對待感情問題上,我仍然是個認真卻不幼稚的男生。
當時是淩晨的零點一刻,我一個人側躺在出租屋的單人床上,百無聊賴地看着電腦裏播放的島國視頻。出租屋沒有寬帶,這些視頻是在網吧裏下載到U盤的。已經這個點了,阿磊還沒有從網吧回來。我估摸着,自己又得一個人度過這漫長的一夜了。
突然,一陣手機提示音傳來,我聞聲望向床頭櫃,一眼認出那是阿磊的手機。阿磊很少會忘帶手機的,尤其是晚上的時候。這些天,他經常在網吧通宵達旦,然後第二天清早回來睡覺。我心裏明白,說到底還是為了省錢,通宵上網的費用便宜多了。
我突然沒有了看片的心情。按住快捷鍵,我快速将片子浏覽到了結尾部分。
之後,我心虛地朝床頭櫃伸手去拿阿磊的手機。這款手機是超薄的5310型號,摸起來非常有金屬質感。手機的屏幕是亮着的,我看到了一條彈出來的新消息。短暫的猶豫之後,帶着一點愧疚和不安,我還是輸入了屏保密碼,打開了手機裏的新消息信箱。
“我明天上午就從岳陽搭火車回長沙了,到時候約在哪裏見面啊?”
我的心頓時咯噔了一下,突然感覺一陣拔涼拔涼。究竟這是什麽情況?我的內心開始胡思亂想。難道阿磊在偷偷背着我,認識新的朋友?他們準備約地方見面是要做些什麽?
我那敏銳的思維總是害得自己愛得十分辛苦。
我是愛阿磊的,至少在看到這條隐秘新息之前。無論身體上還是精神上,阿磊都是我最親密的朋友。那時的我覺得,阿磊在我心裏的地位是唯一的。我甚至願意為他付出自己擁有的一切,我對阿磊的情誼是真心的。
沒錯,确切來說,我只能用情誼兩個字形容我和阿磊之間的關系。
我們初次見面的那個晚上就睡在了一起。但是認識三個多月以來,我們在床上除了親吻、撫弄之外,沒有做過任何其他激烈的行為。我記得,阿磊曾經對我暗示過,說我們可能都偏向于攻的角色。但我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我不懂,也不想懂。
直到看到了阿磊的手機信息,我開始有點懵了。
阿磊在認識新的朋友,我隐約意識到,自己在阿磊的心裏并不是唯一的!我突然覺得非常的難過,也許就是失戀的感覺,也有可能只是心理不平衡而已。阿磊到底想怎樣,我開始擔心這個問題,但不知道該如何解決。
未來會怎麽樣,現在該怎麽做,我會失去什麽,得到什麽?我不知道。
我拿起自己的手機,記錄下了阿磊手機裏,那條信息上顯示的陌生號碼,然後将信息設置為未讀。雖然還是有點兒心虛,但跟看到信息之前相比,我的內心多了幾分鎮定和竊喜。
至于,記下對方的手機號碼能做些什麽,我尚且還不能十分确定。但我可以肯定,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我想認識這個陌生人。既然冥冥中已經注定,讓我看到了這條信息,這就是天意。
我甚至假定,這條信息理所當然就是發給自己的,這個陌生人是在約我見面。可是,我不能用阿磊的手機回複這條信息,也不敢拿自己的手機貿然發短信給這個陌生人。我還沒有準備好,如何向他問好和自我介紹,我甚至還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和長相,至少得有個姓名吧。
一夜的胡思亂想終于挨到了天亮,阿磊果然又是一夜未歸,我洗漱之後,走出了出租屋,準備前往校圖書館。
我從圖書館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炎炎夏日,夕陽西下,天空依然十分明亮。幾朵白雲漂浮在高空中,潔白中透露着粉紅,那是夕陽的霞光。被烘烤了一天的大地,開始慢慢地冷卻了下來。偶爾吹過一陣清風,便覺得十分舒爽了。
我低着頭,走在校園周邊的一條弧形路上,思考着是回學生公寓,還是去出租屋。學生公寓的宿舍裏,其他三個室友還沒有返校,目前就只有我一個人。出租屋是我和阿磊一起租的,單間帶衛生間,一個月三百塊。當時,阿磊說自己暫時手頭比較緊,讓我先墊付了一個月的租金。
我給阿磊發了一條短信,問在哪裏?他得到的回複是,剛從網吧出來。我又問,是否一起吃晚飯?回複是,不了,約了一個老鄉。老鄉?阿磊是岳陽人,我很自然地想到了昨晚看到的那條陌生短信。那個陌生人說,自己今天是從岳陽來到長沙的。
看來他們已經見上面了,我突然覺得心裏非常不是滋味,姑且就算是心理不平衡吧。我覺得自己同時被他們兩個人抛棄了,一個是最親密的知心人,一個是最陌生的神秘人。之前那些美妙的幻想變成了空想,我開始懷疑,對陌生人的期待,以及對阿磊的付出是否值得。
我不再多問,還能怎麽說呢,我心裏清楚地明白,是自己偷看了阿磊的手機短信,不對在先的。因此,我不能指責阿磊,說他背着我約見了新的朋友,何況我尚且還不能确定他們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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