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會議室內的遮陽簾全部拉上，光線瞬時變得暗淡。

只有投影儀明明滅滅，幕布上播放着有關于汽車智能AI講解及試驗的視頻。

視頻裏的地點——燕京大學。

人物——包括黎輕舟、方西彥兩人在內，外加一些明顯是燕大的師生等……

這是一份真實有效、無可辯駁的視頻。

即便在光線較為陰暗的環境下。

黎輕舟還是能夠看清楚黎承康、蔣畢玲以及一些股東臉上分外精彩紛呈、無法言表的神情。

這份視頻出現代表着什麽，不言而喻。

黎輕舟難得一手支着頭，在視頻逐漸接近尾聲講解試驗的背景音下，心情頗好地欣賞全員寂靜的場面。

“啪”的一聲。

視頻結束後，控制遮陽簾的開關被按下，會議室內重新變得明亮起來。

眼睛再次适應光線需要幾秒鐘。

黎輕舟将撐着頭的手臂放下，好整以暇地等待着誰先開口。

他收斂好情緒的目光淡淡掃過臉色已是極為難看且僵硬的黎承康、蔣畢玲，又看向一衆股東……

黎老爺子還在平複激蕩複雜的思緒。

但他面上卻早就流露出止不住的笑意，緩和了之前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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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一位剛才投贊同罷免黎輕舟職務的股東神情尴尬道：“賢侄，你看你怎麽不早說……我們也不知道這件事情。”

“你看這事鬧的……”

這位股東見黎輕舟不接話，又轉頭看向黎懷民，仿佛沒事人一樣，厚着臉皮誇贊道：“黎老啊，不得不承認您孫子就是聰明！”

“不僅大學跳級畢業，現在竟然都能夠研發出汽車智能AI了，了不起！”

趙姓股東這時卻道：“黎賢侄研究出汽車智能AI确實很令人驚喜。”

“但這和他隐瞞不報、未參與北郊地皮的競拍完全是兩碼事。”

“黎老，一碼歸一碼。”

“您孫子畢竟還是犯錯了，總不能權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黎老爺子面上的笑容慢慢收斂。

“我們這是公司，做任何事情都需要全體人員的決策，可不是誰的一言堂。”

趙姓股東意有所指地看了黎輕舟一眼。

在其餘人沉思的表情下，他繼續道：“您也知曉拍下北郊地皮的項目對于黎氏來說有多麽重要。”

“這是一次不容錯過的機會，但現在卻被您孫子給輕易停止……”

“我不管他出于什麽目的。”

“如果單單就是為了汽車智能AI的研究……我想這與北郊地皮并不沖突吧？！”

“所以，他到底有什麽理由來放棄競拍北郊沿倉的地皮？！”

“我難以理解黎賢侄的想法。”

有股東同意地點頭，道：“的确。”

“早前有消息放出政府要在沿倉開發新城。”

“而我們之所以要拍下沿倉分出去的這一塊地皮，就是為了在燕京新城建好之前，建立一座大型的汽車城……”

到時候，城中新城的各項資源、人流量上來，他們黎氏何愁不更進一步在燕京紮根落腳。

倘若這塊地皮再加上黎輕舟研究出的汽車智能AI，那麽黎氏沒準能夠一飛沖天！

可惜……

趙姓股東說的确實有道理。

盡管一些人的态度開始松動，但仍舊有人不能認可黎輕舟放棄競拍的做法。

于是，會議室內開始産生分歧。

黎承康方才難看至極的臉色總算有些許緩解。

他剛想要開口落井下石幾句，就見黎輕舟又有所動作——黎輕舟示意方西彥再次拿出幾份文件分給在座的股東們。

“看一看。”

“這是……”

有股東翻開細看，随即眼睛睜大，愕然又驚喜道：“柳氏集團？！”

“賢侄，你與柳氏集團達成了合作？！”

“我看看……嚯，簽字的人竟然是柳泊淮，你、你是直接與柳家三爺談的合作？”

“等等，為什麽柳氏集團合作的對象不是黎氏公司，而是輕舟智能科技有限公司？”

“賢侄，你這是什麽意思？”

在衆股東七嘴八舌地詢問下。

蔣畢玲不着痕跡地看向黎承康，用眼神示意——“怎麽回事？！黎輕舟不是得罪了柳家的太子爺麽，為什麽現在又能和柳三爺合作？！”

問他？他怎麽會知道？！

黎承康煩躁不已——他還不是因為蔣岱坤查到的消息猜測……哪裏想到黎輕舟居然真的攀上了柳三爺……

黎承康幾乎快要将手中的文件捏皺撕扯，全身的力氣都在盡量維持臉上的表情，不至于當場失态。

黎老爺子也在詢問黎輕舟整件事情。

黎輕舟道：“黎氏公司雖然生産、銷售汽車。”

“但在科技研發方面一直都是蔣家負責，無法形成産業一條鏈，未免會受制于人。”

“更何況，柳氏集團之所以答應合作，完全是因為我研究出來的汽車智能AI系統——成立一家專門創新汽車科技的公司勢在必行……”

“不行！我不同意！”

蔣畢玲一下子拍桌站起，聲音尖銳道：“你這樣将我們蔣家置于何地？！”

黎氏公司向來都是與蔣氏合作。

而蔣氏對于汽車的科技研發是産業鏈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如今，黎輕舟要将他們這一環給剔除出去，無疑是在動一塊巨大的利益蛋糕。

蔣畢玲怎麽可能願意。

這時，黎承康也不得不開口說話。

他僵硬笑道：“輕舟，就算即便是與柳氏集團合作，也沒必要新成立一家公司……”

“你這不是把你二嬸的娘家給排除在外了麽。”

“蔣家的科技研發實力也是很不錯的……”

蔣畢玲立即道：“沒錯，輕舟。”

“二嬸和你說，成立一家新公司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人才、布置、各種手續之類的都必不可少……”

“如果真要與柳氏集團展開合作，倒不如考慮一下蔣氏，二嬸可以幫忙讓你科技入股……”

話一出，黎老爺子的神情便徹底冷了下來。

黎承康瞪了她一眼。

而蔣畢玲一覽無餘的貪婪嘴臉也讓衆股東為之側目。

黎輕舟輕笑，似是惡魔慢聲低語道：“二嬸的意思是想要我将汽車智能AI系統的科技賣給蔣家入股。”

“而蔣家借此得以和柳氏集團合作？”

蔣畢玲還沒有察覺到有什麽問題，她說：“這不是皆大歡喜的事情麽。”

黎輕舟眼神嘲諷：“二嬸若是腦子有病就去看醫生，不然說這些話着實惹人發笑。”

蔣畢玲剛要發火，卻猝不及防被黎承康扯着胳膊坐下。

“你快給我閉嘴！”

黎承康氣急敗壞地羞怒道：“還嫌不夠丢人嗎？！”

蔣畢玲到底有什麽底氣說這些話。

——除開她父親蔣計洪是西城書記以外，蔣家研究汽車科技的能力在西城确實數一數二。

黎家當初産業越做越大，脫離不了蔣家的幫助。

但同樣的，黎氏公司也的确在一定程度上受到蔣家掣肘。

在蔣畢玲仍然不服氣時，黎輕舟給出切實的數據。

——因為黎家與蔣家是聯姻公司的緣故。

黎氏在一些合作方面多有讓步，導致本該十成的利益縮減九成、八成，甚至七成……

而減少的利益全被蔣家得了去。

黎輕舟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相信這個道理二嬸應該懂。”

“你二嬸怎麽能算作是外人。”黎承康蹙眉道。

“對我來說，是。”

黎輕舟毫不遲疑的回答讓黎承康臉色更加難看，旁邊蔣畢玲也不遑多讓。

黎輕舟：“再者，我為什麽要将與柳氏集團的合作讓給蔣家，憑你們臉皮厚麽？”

“合同既然已經簽訂，就不可能更改，二嬸說這話就不怕得罪柳家？”

“畢竟蔣氏在柳家眼裏實在算不得什麽。”

蔣畢玲被氣得臉皮抽搐。

她無法與黎輕舟溝通，便直接看向黎老爺子，道：“爸，蔣家與黎家合作多年，難道因為一個汽車智能AI系統，說中止就中止麽？！”

黎老爺子面容不變，沉默不語。

黎輕舟道：“黎家往後勢必要打造出一條完整的汽車生産産業鏈，蔣家已不是必選。”

“不與黎家合作，蔣氏還可以選擇別的公司，比如……吳家。”

他目光慢慢掃過黎承康和蔣畢玲，意有所指。

黎承康神情一禀。

難不成黎輕舟知道些什麽？！

黎輕舟當然知曉黎承康暗地裏和吳史廣合作競拍北郊地皮的事情。

——實際上，黎輕舟不提前說明他研究出汽車智能AI、以及他與柳氏集團将要展開合作的原因，就是為了要讓黎承康入套。

原書中，‘黎輕舟’的下場是落敗，而黎家遭受重創。

但這一切還與黎承康和蔣家背後落井下石有關。

在‘黎輕舟’飛機失事死亡後，黎承康順利接管了當時遭受下坡路的黎氏公司，在蔣家的扶持下東山再起，風光不已。

至于黎老爺子。

他在舉辦完‘黎輕舟’的葬禮後一病不起，沒多久便也逝世。

黎菡語和黎旭笙兩姐弟的結局雖然并沒有講明，但沒有了爺爺和哥哥的庇護，兩個孩子在黎家的生活可想而知。

黎承康是一只沒安好心的豺狼，蔣畢玲和蔣家同樣心懷叵測。

黎輕舟可不想有朝一日被人背刺。

在座的人神情各異，但沒有一人站出來為蔣家說話。

就連趙姓股東也緘口不言。

蔣家确實仗着科技壟斷有些目空一切。

他們不開口說話也是有着自己的考量——畢竟，誰都不想和錢過不去。

就在黎承康以為事情到此為止時，黎輕舟又說出一個消息。

“我之所以謹慎對待北郊地皮，也是因為柳三爺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什麽話？”有人問道。

黎輕舟将當時柳泊淮補償的話語說出。

他道：“柳三爺的舅舅是軍區長官，在北郊沿倉建立新城又一直是政府在負責。”

“萬一……建立新城的事情有所變動……”

“我猜想柳三爺沒準是得到了什麽消息。”

黎輕舟的眼神落在黎承康身上，慢條斯理道：“希望吳家到時候不會受到影響吧。”

黎承康和蔣畢玲的臉色變了變。

既然黎輕舟已經與柳氏集團達成合作，北郊的地皮又興許有什麽問題……

那麽，關于罷免黎輕舟執行總裁職務的決策自然就不存在了。

會議結束。

…………

黎老爺子與衆股東走出會議室時，黎輕舟刻意落在後面叫住黎承康。

方西彥體貼地将門關上，等在門口。

會議室內只有黎承康和黎輕舟兩人。

黎承康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道：“輕舟，你叫二叔留下有什麽事麽？”

黎輕舟：“二叔知道爺爺為什麽要越過你，将公司的一些重要事務交給我來處理嗎？”

黎承康的臉皮子抽了抽，沒有回答。

黎輕舟十指交叉放在腿上，姿态放松，輕笑道：“因為二叔的脊梁骨是彎的，為了利益什麽都會做，哪怕不擇手段。”

“二叔也什麽都可以放棄，包括……親情。”

“對待什麽人就采取什麽樣的辦法，二叔，你說對不對？”

黎輕舟不等他回答便轉動輪椅來到門邊。

在方西彥打開門後。

他道：“麻煩替我告訴吳史廣一聲，不用以後，不久我就會讓他的輝宏汽車産業在西城做不下去。”

說完，方西彥推着黎輕舟離開。

沒走多遠，會議室內傳來巨大的椅子倒塌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