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柳夏徽一步一步,慢慢地上樓——他踏入二樓,腳步的聲音幾乎都被地毯吸收,靜悄悄的一片。
倏地,前方似乎傳來些許動靜。
柳夏徽擡起頭看去,那個方向是三叔的書房……果然,黎輕舟在與三叔談事情吧。
他邁步朝着書房的方向走去。
書房的門留出一道小小的縫隙。
走廊是昏暗的,只開着小照明燈。
書房裏卻擁有着柔和的光線,正透過縫隙傾洩出一點,映射在地毯上。
柳夏徽慢慢靠近,擡起手欲敲門。
然而,當他透過縫隙看清楚書房裏的場景時,他驀然全身僵硬,震驚、不敢置信地頓在原地,動彈不得。
只因為,他竟然瞧見黎輕舟坐在三叔的懷裏,頭靠在肩上,雙手抵在三叔胸膛……
多麽親密的姿态。
他們恍若氣息也交纏在一起,無人能夠忽視的感情在其中迸發。
這不禁讓柳夏徽不可自控地睜大雙眸。
尤其,他緊接着看見黎輕舟的手被三叔細致親吻,黎輕舟軟聲細語,全然不見之前在公司對他的冷嘲熱諷、陰陽怪氣。
——親親抱抱?!
柳夏徽耳邊好像聽見這句話,又好像沒有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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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智已經恍恍惚惚,只能全身僵硬地瞧着他從前最冷靜淡漠、矜貴、仿佛永遠清心寡欲、不為任何事物所動的三叔順着黎輕舟的話,從額間開始不斷親吻……
書房裏炙熱的氣息仿佛也侵襲了柳夏徽,在三叔要親吻黎輕舟脖頸時,他猛然回神,不敢再多看,迅速轉身離開。
他到底為什麽今天要來這裏?!
他不應該來!
柳夏徽此刻只想快點離開柳家老宅——這刺激他承受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刺激太大,柳夏徽腳步不穩,快要走完樓梯時趔趄一下,身體霎時前撲——
“啪啦”一聲。
袋子裏名貴的酒就這樣碎了,濃郁的酒香霎時彌漫出來。
柳夏徽在地上磕到了腦子。
一樓客廳并沒有鋪設地毯。
“嘶。”
柳夏徽馬上爬起來,不顧額頭的傷勢和眩暈,他聽見樓上傳來動靜,好像三叔和黎輕舟立刻要下來一樣。
于是,他不顧碎裂一地的酒瓶,快速開門出去,離開了柳家老宅。
柳夏徽都鬧不明白自己的行為。
他完全可以留下,畢竟被看到那種場面的又不是自己。
但一想到其中一人是他三叔……柳夏徽就覺得得立即走、馬上走。
開車開到半路,柳夏徽頭疼不已,似乎有什麽從頭上流下來,他伸手一摸、放在眼前——是血。
他流血了。
柳夏徽:“……”
去柳家老宅一趟,他不僅受到了精神傷害,竟然還受到了物理傷害……
他好慘。
頭雖然時刻疼着,但柳夏徽好歹有清楚的思緒和精神将車開到熟悉的醫院。
巧的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曲昀帆今天值夜班。
他在醫院裏瞧見曲昀帆,走到好友面前,站定,因為心理刺激還沒有消失,所以面無表情:“昀帆,幫我包紮一下。”
曲昀帆正和一個護士讨論着一名病人的病情,聽見聲音轉頭。
在看清楚好友模樣時,曲昀帆懷裏抱着的病例文件“嘩啦”掉落一地。
“……夏徽?!你、你怎麽。”曲昀帆驚訝地睜大眼睛。
他被夏徽此刻的造型吓到了——發絲、西裝淩亂,一縷血跡順着好友左邊的俊臉蜿蜒流下,已經半凝固了。
這難道是被人搶劫了嗎?!
曲昀帆讓護士幫忙撿一下病例文件,随後拉着柳夏徽來到他的辦公室。
他辦公室裏有藥箱,藥物齊全,可以包紮。
“你怎麽了?為什麽會弄成這樣?”曲昀帆拉着好友坐下,一邊翻找藥箱裏面的藥物,一邊詢問。
柳夏徽嘴唇動了動,一個字吐露不出。
他該怎麽說、他能怎麽說——總不能說是因為看見三叔和黎輕舟在一起親吻所以才……
柳夏徽說不出口。
所以,他頓了頓,搖頭:“你別管。”
曲昀帆也知曉好友的脾氣,聞言道:“行,那我就不問了,真是難得見你這麽狼狽的樣子。”
他太好奇夏徽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不過好友明顯不想說。
醫院辦公室裏的暖氣充足,柳夏徽在曲昀帆準備紗布時脫掉外套,這才發現他西裝裏面穿着的白色襯衣領口竟然也沾染上一點血跡。
血跡幹涸、難看至極,讓柳夏徽不由得皺了皺眉,嫌棄。
曲昀帆這時道:“先清理傷口,再上藥包紮,可能會有些刺痛。”
他完全醫生對待病人的口吻。
“嗯。”柳夏徽不大在意。
等包紮完,柳夏徽站起身說去衛生間,他要清洗一下領口,不然渾身難受。
曲昀帆給他一條毛巾。
柳夏徽離開後,曲昀帆坐下繼續整理醫院文檔,然而電腦頁面剛打開,一陣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陌生的手機鈴聲讓曲昀帆站起左右看看,随即才反應過來,這應該是夏徽的手機。
他走到剛才柳夏徽坐過的椅子前,拎起外套拿出放在口袋的手機——屏幕上顯示“三叔”兩個字。
柳三爺。
曲昀帆不知道該不該接,但手機鈴聲锲而不舍一般。
于是,他接起道:“三爺,我是曲昀帆,夏徽目前正在醫院……”
“他腦袋不知道怎麽傷了,剛剛包紮好……三爺您要過來?好、好我知道了。”
曲昀帆挂斷電話,将手機放在辦公桌上。
不一會兒,柳夏徽回來。
曲昀帆道:“夏徽,你三叔剛剛打來電話……”
“你接了?!”柳夏徽不等曲昀帆說完便立即問道。
曲昀帆一愣,點頭:“是啊,我接了……不能接嗎?”
柳夏徽領口濕了一處,他拎着毛巾,神情有些恍惚:“不、不是,我三叔說什麽了?”
他還有點沒準備好面對三叔。
在老宅瞧見的畫面仿佛他在做夢一樣,而這個夢……太過可怕了一些。
曲昀帆:“你三叔說他要過來醫院。”
“夏徽,你三叔真關心你,一聽你腦袋傷了,立即說要過來看看。”
“對了,我看你傷得位置在頭側,現在不顯,沒準一會兒會産生眩暈和惡心,你先……”
未等說完,他就見好友一下子坐在椅子上,用手撐着腦袋,面露痛苦。
“怎麽了?這就開始暈了?”曲昀帆急忙站起走過去檢查。
柳夏徽:“給我找個單人病房,頭疼。”
一聽三叔要來,他站不住。
曲昀帆聞言去安排。
柳夏徽躺在病床上休息,靜靜等待接下來要面對的情況。
而柳泊淮和黎輕舟不久後便到達了醫院,由曲昀帆在門口接到,領去柳夏徽的病房。
曲昀帆不免有些疑惑,為什麽黎輕舟會跟随柳三爺一起來了?
外骨骼支撐佩戴了一天,臨出發前恰巧沒電,于是,黎輕舟只能坐輪椅到醫院。
“到了,夏徽就在裏面,三爺。”曲昀帆停在病房門口道。
“嗯。”柳泊淮點頭。
曲昀帆見狀就先轉身離開,沒去打擾。
雖然,他臨走時又看了黎輕舟一眼,似乎在不解黎輕舟怎麽也要進去……
柳夏徽在聽到門外的動靜時早就已經坐了起來。
他剛才吃了藥,這會兒頭疼緩和不少。
在看到黎輕舟跟着三叔一起進來後,柳夏徽的神情變了又變。
柳泊淮注意到他的表情,道:“你去了老宅。”
話語肯定。
柳夏徽點點頭,低聲道:“是,三叔。”
只可能是他去老宅,無論是鑰匙還是留下摔碎的那瓶酒。
柳泊淮:“看到了?”
“……是,看到了。”
柳夏徽明白三叔在問什麽,他承認後倏地擡起頭,不顧一瞬閃過的頭疼,問道:“三叔,你、你難道真的和黎輕舟……”
認真在一起還是單純玩玩?
黎輕舟似乎看出他所想,氣泡裏的小人撇撇嘴,随即露出一抹壞笑。
黎輕舟拉了拉柳泊淮的衣角。
在柳泊淮轉頭時,他招手,故意用非常甜膩的語氣說:“阿淮,來。”
[阿淮來來來,我們給大侄子看一個震撼人心的親吻嘿嘿嘿。]
——氣泡裏的小人雙眼亮晶晶,滿是壞壞的笑意。
柳泊淮嘴角隐去快要勾起的弧度,聽話俯身:“什麽事?輕舟。”
黎輕舟揪住他的衣襟往下一拉。
瞬間,雙唇相貼,缱·绻·相吻,到底還是羞澀,點到即止,意思表達清楚就行。
于是,黎輕舟很快放開非常配合的愛人,轉頭看向柳夏徽,挑起眉梢問:“我和你三叔怎麽?”
對面,柳夏徽睜大眼睛,表情呆住、震驚、不敢相信……再一次直面承受“刺激”。
[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氣泡裏的小人捂住肚子,笑得滿地打滾。
黎輕舟啧了一聲,道:“阿淮,我看你侄子沒事。”
“他既然知道就知道了,畢竟也沒什麽可隐瞞的,我們回去吧,好困啊。”
折騰一回,他都困了。
“好。”
柳泊淮推上黎輕舟的輪椅,臨走前對柳夏徽說:“在醫院休養一晚,好好檢查,沒落下什麽毛病。”
說罷,兩人轉身離開。
他們走時正好碰上拿藥過來的曲昀帆。
曲昀帆一愣:“三爺……和黎先生要走嗎?”
柳泊淮:“嗯,你去看看他吧。”
“好,慢走。”
曲昀帆朝着好友的病房走去。
但他還沒有走到門口,就突然聽見病房裏傳來一陣好似受到刺激和打擊後那種不願意面對現實的——“啊——”
“……???”
曲昀帆一驚。
夏徽腦袋真出毛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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