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2)

。”他眼神有些閃爍,她沒來及看清。

……

兩廣總督署此刻正一片嘩然,他們的車停在暗處,遠遠地看着。大門口增加了許多的佩戴了槍的警衛,陳碧棠捏緊衣角,牙齒都在打顫。陸覃之在哪裏?他到底有沒有刺殺成功,此刻她無比痛恨自己在現代的時候,沒有仔細了解這段歷史。

宋文甫朝他小聲道:“碧棠,我去看看,你先呆在車裏,別下來。我去裏面看看。”

她點點頭。

宋家和官府的關系甚密,那些警衛大多認識他,宋文甫很容易便進了總督署。

☆、救人

陳碧棠在車子裏等了許久也不見他來,心裏更加着急,推了車門下去,雨勢依舊滂沱,卻帶着陣陣的寒意,她腳下生疼,才走了幾步,門口的警衛眼尖,一下看到了她,冰冷的槍管子瞬間抵住了她的頭。

“什麽人?”

宋文甫眼底的的光忽的一沉,忙拉了她進懷裏,對旁邊的警衛笑道:“各位誤會了,她是我未婚妻,大約是等我等得有些着急,各位打擾了。”

“宋少爺哪兒的話,只是非常時期,任何可疑的人,我們都不能放過。”

宋文甫點點頭道:“剛去看了叔叔,幸好只是受了了些驚吓,你們繼續加強看守,莫要懈怠。”

“是,宋少慢走。”

陳碧棠一聽張人駿沒事,以為陸覃之事情敗露被抓,腿不知怎麽忽的有些發軟,慘白着一張臉,手心裏經不住顫抖。那守衛眯着眼睛看了看,生了疑。

宋文甫連忙吻了下她的額頭,挽着她的手走遠了,故意扯着嗓子說:“寶貝別怕,都是誤會,都是一家人,還怕成這樣?”

……

一到暗處,她連忙捉緊了他的袖子,有些顫抖地問他:“怎麽樣?”

他舒了口氣道:“陸覃之不在裏面,應該是跑了。放心沒有人看到他的臉。”

她頓了頓,低了臉,緊緊抱住他的胳膊懇求道:“文甫,你能不能答應我,不把這件事告訴第三個人?”

他點了點頭,今天她為了個陸覃之求了他兩次。

驅車載了她到醫館,退了鞋子才看到她襪底濕紅一片,一方尖銳的玻璃從她細白的肉裏取出來,她竟然到現在也不說一句疼,宋文甫的心裏驀地有些酸澀起來。

大夫包紮好了,她單腳跳着往外走,宋文甫上前要抱了她往外走,碧棠卻不讓,連着退了幾步,嚷嚷着道:“我自己可以走的,你看你看。”

白瓷的地面沾了水,她一蹦一蹦的差點摔倒,宋文甫一下抱了她往外走,也不管她同不同意,陳碧棠的臉一下紅了個透。

“宋文甫,你這是占我便宜。”

他頓了步子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所以算不得占你便宜。”

“無恥。”

他挑挑眉笑道:“你要是受不了,我明天就上陳府提親,娶了你。”

她紅着臉連忙打斷他道:“那還是不要了吧,呵呵呵,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啊!您是我長輩。”

他笑。

車子滑進陳家附近時,她看着黑黢黢的宅院卻不想回去。“今晚不回去了,宋少爺送我去北極閣吧,我在那邊有一方住處。”

他挑挑眉道:“你倒是自在,竟悄悄搬去了那裏。”

“家裏死氣沉沉的,哥哥不在家的時候,我就在那邊住。”自己母親吸食鴉片,自己父親與清廷政要的訂貨單,她在那裏呆不下去。

“家裏再不好,你一個女孩子在外,到底是不妥的。”

“宋文甫,你也是留洋回來,吃了洋墨水的人,竟然也歧視女性嗎?自由平等,不是句空話,是根植在整個思想裏的。女性的解放是自由平等的一部分,女性為何就不能自食其力,非要仰仗着男人的鼻息?被這家庭的倫常禮教死死掐住咽喉,然後在深閨大院裏老死。”

他搖了搖頭笑:“碧棠,你若真是個男孩,這金陵城恐怕都要翻了天。”

……

陳碧棠一夜都睡得很淺,夢裏是一身是血的陸覃之。她剛下樓,有個丫頭就說有個黑衣男子躺在院子裏,一身是血。她手裏的杯子一抖,濺了些水出來。那墨色的衣服,她昨晚才見過,今天卻浸了血,她的眼圈一下子紅了。她也顧不得腳上的傷,合力将他扛進屋裏,她的手有些發抖,指尖試了試他的鼻端,還有呼吸。

她連忙說道:“這是我的夫婿,昨天和我吵架,在雨裏等我等久了,所以受了些風寒,引發了舊疾,暈倒在院子裏了,都下去吧。”

那個丫頭哪裏肯信,陸覃之渾身是血,哪裏是什麽舊疾複發,分明是吃了槍子兒。

她秀氣的眉輕擰:“還站着幹嘛?”

“小姐,這位少爺……”萬一陳覃之是革命黨人,他們陳家就成了共犯,是要殺頭的大罪。

陳碧棠掃了一眼那丫頭,頓了頓道:“我知道你心裏都在想什麽,我再說一遍,他是舊疾複發,你想要活命就當做沒看到過他,我自是不會虧待你的。”

“是。”

那丫頭一出去,陳碧棠眼圈就一下紅了,連忙解開他的衣服,半涸的血浸着雪白衣衫,一片暗紅。英俊的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那雙黑濯石一樣的眼睛緊緊閉着。幸好是只是傷到了肩膀,想來是失血過多才暈倒的,她要想辦法取出他肉裏的子彈。

李福恰巧來找她有些事,在樓下等了好一會,陳碧棠才扶着樓梯。他見陳碧棠眼圈泛紅,面色蒼白有些心不在焉,“小姐可是有心事?”

“我只是剛剛不小心踩到碎玻璃了,現在疼得要命,還勞煩福叔去幫我買些止血的藥和繃帶來。”

“小姐,老奴還是去請個大夫來吧。”

她攥緊指尖想了想才說:“好,那你快些。去請個洋人醫生來吧,讓他把東西都帶全了,聽說洋鬼子的醫術了得,我可不想留疤。”

……

那洋人醫生到的時候,陳碧棠已經替陸覃之換了身幹淨的衣服,裝作他是自己的丈夫的樣子。她吩咐李福送了封信給宋文甫,卻恰到好處地支走了他。那信裏只有幾個字“下午速來北極閣,有急事相商。”

那醫生要檢查她腳上的傷,她連忙用英語對他說,自己昨天和丈夫吵架,不小心用槍打傷了他,驀地還哭了起來,求他趕緊救救陸覃之。那洋人似乎信了她,一臉同情地将陸覃之身體裏的子彈取了出來,止了血,仔細包紮好。陳碧棠送了他幾片金葉子,連聲感謝。

她守了他一個早上,中午時,他才終于醒來,眼睫顫了顫。陳碧棠欣喜若狂,軟軟地喚了他一句“陸覃之”。

他虛弱地問:“這是哪裏?”

“我家。”

黑濯石一樣的眼睛閃了閃,笑道“你救了我?”

她點了點頭。

他半眯着眼睛笑道:“你還是女孩子打扮好看。”

她驀地臉紅了,去廚房端了些粥來,喂了他一些。

門口忽然有人敲了敲門,腳步聲有些雜亂,陳碧棠大驚,手一抖,打翻了那碗,恐怕是那個洋鬼子醫生跑去報了信。她趕緊将陸覃之藏進被子裏,捏了捏滿是汗的手心,從梳妝臺的抽屜裏摸了一把槍來。

陸覃之伸手一下捉了她的手腕握緊道:“陳……碧棠,我不要你救,一會你就說是我逼迫你的。”

她小聲同他說:“你先別說話。”

她躲到門後,側着身子問:“是誰?”

“我們是總督署派來的,小姐家似乎闖進了朝廷要犯,還勞煩小姐開個門讓我們檢查一下。”

陳碧棠連忙将槍收進懷裏,開了門出來,又順手關了門,“笑話,女子的房間,豈是你們說進就能進的?你們這光天白日的擅自闖進我的家裏,已經打擾到了我。”

“我等只是奉命,還勞煩小姐行個方便。”

那人說着就要往裏面走,她一手攔了他的去路。

“我陳家在這金陵城可是有頭有臉的人,我和宋家的文甫早已經私下裏定了親,你們這樣擅自闖進我的家裏,倒是一點不把宋家和陳家放在眼裏了。要搜查我的閨房,你最起碼得拿個證據來吧。”

那人嗤的笑了聲,從口袋裏取了枚金葉子出來。“小姐,這金葉子金貴至極,金陵城一共只為你陳家做了幾十枚,想來你應該認識。小姐送金葉的人說,小姐房間有個男子中了槍。”

她大駭,面上卻鎮定着,連忙笑道:“說來不好意思,我昨天和文甫吵了架,不小心打傷了他,又怕醫館的那些人到處亂說話,這才請了洋醫生來,這不文甫還在我房裏睡着呢,這才不讓軍爺你進去的。”

那人冷哼一聲道:“裏面的人是不是宋少爺,我們得進去看看才知道,還請小姐讓開。”

陳碧棠無法,只好開了門。從袖子裏摸出那把小手槍,緊緊握住。那個人一步步靠近床沿,陳碧棠手心抖得更加厲害。

被子裏的人,忽然翻了個身,虛弱地說:“碧棠,怎麽這麽吵?”

陳碧棠看着床上那人的臉,先是一愣,接着悄悄地舒了口氣。

“文甫,這些人說是要查什麽犯人。”

那帶隊的頭子不死心,問:“宋少爺?當真是你?”

宋文甫故意掀起被子給他看,作勢就要下床,他連忙上去扶住了他。

“胡庭,你這下看清了?咳咳咳……要不要我将繃帶解了給你看?你這大張旗鼓地跑到來我未婚妻家裏,是要做什麽?”

那胡庭見他肩膀上綁着繃帶,知道自己找錯人了,連忙賠禮道歉:“不知宋少爺在此,多有打擾,多有打擾。事關我們總督的性命,才不得已仔細搜查,還望宋少爺原諒。”

“辦事不利,真是白養活你們了。犯人抓不到,卻三番五次地打好人的主意。”

那胡庭有些羞赧。

陳碧棠連忙說:“文甫,大約是誤會。軍爺們勞苦,我去給你們倒些水喝。”

那胡庭連忙擺擺手道:“小姐腳上還有傷,就不用麻煩了,我們幾個還有其他的事要做。先行告辭了,宋少您也多保重身體。”

作者有話要說: 某行:你們都不收藏,人家寫的好沒有動力……快來催更催死我吧!!!= =

某棠:這些個小主都難伺候。

某覃之:使勁點頭……老婆說的對!

某行:都是你們不争氣!你看都沒人喜歡你們!連個讨厭的人都沒有……

某覃之抱過一堆瓜子道:我有碧棠喜歡就夠了!

某棠:使勁點頭……

某行:勞之虐死你!!!BIU

某棠:你敢?

某行:(⊙o⊙)饒命,小的不敢了……還不是她們不收藏不評論麽?

某棠:就你那點出息還是滾粗小說界吧……

某行:手下留情,小的立刻滾去碼字!!!!

☆、欠她一命

陳碧棠拍了拍胸口,長長地舒了口氣道:“宋三瘋,你這什麽時候來的?剛剛真是吓死我了,幸好你來得及時,不然我都要朝那人開槍了。”

她往床裏面看了看問:“陸覃之呢?”

“宋文甫”驀地握住她的手腕,擡手将臉上的人皮面具撕去,笑道:“是我,我在這兒。”

“陸……陸覃之,你……這是什麽?易……易容術麽?”一雙桃花眼睜得老大,逗得他直想笑。

陸覃之躺回進被子裏道:“之前做了一個他的臉皮,想不到今天竟然用到了。”

“喂,你早點怎麽不說,吓死我了!”

他頓了頓道:“我本也沒想到……姑娘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覃之感激不盡。”他本來打算赴死的,這丫頭心思機靈,倒是點醒了他。

她眨了眨大眼睛笑道:“陸覃之,上次你救我,這次我救你,一命還一命,算是圓滿了。”

陳碧棠驀地看他左手的中指上有一枚銀色的戒指,和她首飾盒裏退下來的那個似乎是一對,不禁問:“陸覃之,你可曾娶了妻?”

他搖了搖頭,凝着她瓷白的臉看了會,笑道:“說來也巧,我小時候,曾經定了一次親,那姑娘竟也叫陳碧棠。”

她握了握身旁的被子,一臉緊張地問他:“那後來為什麽沒有娶了她?”

他嘆了口氣道:“我命數不定,朝不保夕,怎麽能給人家姑娘一個家呢?”

陳碧棠忽然笑道:“這麽說來,你還是是願意娶她的對不對?不然你手指上也不會留了枚戒指。”

“你這丫頭,倒是觀察細致,這是她小時候給我的,這麽多年,我也沒再見到她,也不知道她後來怎麽樣了。”

“她在陳家等了你三年,可是卻被你退了婚。”

他一頓,“這些,你怎麽知道?”

“可是……陸覃之,倘若……倘若……我就是……你說的那個姑娘呢?”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大眼裏蓄積着朦胧的水汽,陳碧棠不知道怎麽說,她對這個只見了幾次的男人,動了情。可她又偏偏是被他退了親的那個人。

他偏了頭過去,不再說話,過了許久才回了她一句:“那覃之只能再次拒絕小姐了。”

她忽然站了起來,情緒有些激動,受傷的腳一下撞到木質的床沿上,卻不知疼:“為什麽?”

他不說話。

“陸覃之……為什麽?”

他只冷冰冰地說了句:“因為,我向來讨厭官宦家的小姐們。”

陳碧棠收了眼裏浮起的水汽,沉了聲音道:“總有一天,你陸覃之,也會求着那些官宦家的小姐們。還有陸覃之,我喜歡你,而且會不惜一切地得到你。”

他一瞬被她的話鎮住,然後忽的笑出了聲,這個丫頭竟敢說這樣的大話。

她忽的舉了槍對着他道:“不許笑,我說的都是認真的。”

他卻絲毫沒有驚訝之色,眯着眼笑得極為好看,但那眼裏卻是深不見底的冰冷,他擡手握住了她的手貼近眉心,帶着蠱惑的聲音道:“陳小姐這是惱羞成怒了?

她一驚,連忙扔了手槍,道:“陸覃之,我不殺你,但你從此欠了我一條命,沒有我的允許,你休想死。”說完,下了樓。

陸覃之看着手心裏的袖珍手槍,唇角不禁微微上揚。欠了她一條命嗎?終有一天,他的這條命會還回去,他欠了無數條人命,欠着她的就欠着吧。亂世之中,他從不期望愛。因為,那将是束縛。

陸覃之,看了看肩膀上的傷,裹着厚厚的繃帶,這樣穿衣服極為不方便。他拽了那礙事的繃帶,血已經止住了,猙獰的傷口一下子暴露在空氣中。他穿了陳碧棠為他準備的衣服,那衣服一上身就撕扯過傷口,溢出一些血來,他卻不甚在意,看了眼時間,推了門出去。

……

十二月的南京城,陽光正好,卻寒氣逼人,兩旁的道路上已經不見了一絲翠色。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唇有些發紫,收到了同盟會發來的通電報,要求南京的革*命黨人迅速前往山東,幫助收回在山東的礦權。

陸覃之連忙坐了車到金川河邊的家中,只遠遠地看了一眼坐在門口曬太陽的母親,喉頭滾落間,門也未來及進,便又轉身走了。每次回來見母親,他都是這般小心翼翼地看上一眼,從不走近。因為他兩個月前寫了封退族的信,徹底和陸家斷了關系。

陸媽媽卻眼尖看到了他,一下跑到門外,喚了他一句:“允幀,我的孩子。”

他一瞬定在了地上,多久沒有人如此喚他的名字了。

他并未轉身,壓下那些翻湧而至的情緒道:“您認錯人了。”大步往前走去。

“允幀……你別走,讓娘看看你。”

他頓了頓,大顆的眼淚落了下來,此刻他必須走,他不能回來,不能和家人來往,他是同盟會的一員,這會害了他們。

啞着嗓子道:“老太太,您真的認錯人了。”

“允幀,我沒認錯,我的孩子,娘不知道你在外面做些什麽,但你要照顧好自己。”

“您也保證身體,覃之不配做您的孩子。”說完,他壓了壓帽檐走出了她的視線。

她遠遠地朝他說:“陸覃之,永遠是我引以為傲的兒子。”

……

陸覃之連夜趕到山東時,山東的老百姓已經游了無數次街,要求從德國人手裏,收回五處礦權,清廷置若罔聞。陸覃之一行休書一封,暗中會見了山東巡撫孫寶琦,本想若是孫寶琦不願意收回礦權,就殺了他。但他思想竟然十分開化,而且對德國人的行徑早已不滿許久。陸覃之第一次覺得這些個老頑固裏面也是有愛國的人士的。

孫寶琦最終收回了五處礦權,卻與德華采礦公司簽訂了所謂的《山東收回德商五礦合同》,條件是山東地方政府要向德國交納白銀34萬兩。陸覃之看着手裏的大字報,恨不得扇自己的耳光,他到底是錯信了這群老頑固!這個腐朽的大清王朝,根本是個懦弱的虛殼。

他連夜轉站山東,想要孤身一人暗殺了這孫寶琦,恰好遇到了河北來的張玉森。

“這清狗不日要去南京,不若我們在路上殺了他啊,倘若被抓不過是一條命還給了閻王爺。”

陸覃之點了點頭,“且做周密的打算後再行事,否則白送了性命。”

兩人暗暗查清了那孫寶琦定的車票,上了去南京的火車。車廂裏的安保做得很嚴密,帶槍的清軍不停地在車廂裏走動,看到神色有異的人就要上去盤查一番,免不了一場搜身,搜完了免不了對那人敲詐勒索、拳打腳踢一番。

張玉森眉毛一擰,起身就要上前去揍那打人的清兵。陸覃之一下捉了他的手腕,将他按回車廂裏,連着向他使了幾個眼色小聲道:“稍安勿躁,且到浦口再說。”

火車到了浦口火車站,南京城落了場冬雨,雨蒙蒙的一片水色,張玉森再也忍不住,掙脫了陸覃之,悄悄往孫寶琦所在的車廂走去,陸覃之怕他出事,急忙跟了出去。

列車進站,人群騷動,他們追了出去,張玉森眼尖一下看到了前面緩步行走的孫寶琦。舉了槍,瞄準,就是一槍,一個侍衛生生地替那孫寶琦矮了一槍,那人群驟然騷動起來,尖叫聲不斷。

陸覃之大驚,此時夾雜在他們之間的大多都是尋常的百姓,倘若清兵開槍,一定會死傷無數。張玉森剛想開第二槍時,陸覃之攔住了他。

“此時若是開槍,清兵一定會冒死反撲,周圍無數的無辜百姓都要白白丢了性命的。你我都是同盟會的成員,不要忘了孫先生的教誨,那清狗的性命不值得這麽多人為他陪葬。”

說話間,身後的清兵一下追了過來,“走!”陸覃之一把拉了他往外面跑,身子一躍翻過那些鐵質的圍欄。那群清兵一路追了過來,沿途放了幾槍被他們躲過了,跑到長江邊上,兩人退無可退,一只小船恰好停在了他們面前,竟然是陳家的總管李福:“陸少爺,快上來。”

……

陳碧棠穿了一身淡藍色的褶葉長裙,撐了把白色的洋傘,站在古舊的城牆邊上,娉娉婷婷,竟然是多日未曾見到的陳碧棠,她軟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陸覃之,我又救了你一命,你看,你要怎麽報答我好呢?”

“覃之無以回報。”

“陸覃之,不如請我跳舞吧。”她從蕾絲鑲邊的荷包裏取了張Dreaming Home的門票給他,“今晚八點半,不見不散。”

“對了,你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我說過,我喜歡你,你的命不能給別人。”陸覃之去山東的事,她是知道的,因為她派了人一路跟蹤了他。山東那方的大字報一出來,陳碧棠還是一陣驚訝,故意煽動了南京的政要們邀請了這孫寶琦來南京,并且大膽地猜測了陸覃之的行蹤,想不到竟然猜中了。

銀色的高跟鞋一下一下扣出了他的視線,陸覃之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笑了笑,他今晚正好要去Dreaming Home。

張玉森拍了拍陸覃之的肩膀道:“呦,剛才那個小妞是誰?你豔福不淺啊。難怪你小子舍不得死了。”

陸覃之看着手裏的粉色的票,笑了笑道:“是啊,我是舍不得死的。”

ps:此文晉江獨發,請支持正版,任何的Text格式均為盜版。謝謝

作者有話要說: 某行忽的想起幾個月前,有個妹子去盜文網看小說,結果《彼時花開》在那盜文網沒更新全,她嘚嘚地粉了俺問:“彼時花開什麽時候完結啊?”

子行:QAQ,不是早就完結了嗎?親!我還賺了十幾個茶葉蛋的錢呢!

妹子:我看的沒完結啊!

子行:妹子,你在哪裏看的?

妹子:宜搜

子行:LAL

☆、君子一言

南京城連綿的冬雨,将老舊的城牆染成了坍圮的灰白色,來來往往的人,行色匆匆。留着長辮子的人擔着貨從眼前走過,壓抑的老舊氣息,讓人喘不過。陸覃之凝着陳碧棠離開的方向久久不說話。

“陸覃之,你到底還和不和老子去殺那孫老狗。你是不是舍不得那漂亮的小妞?”

“去,當然去。”他伸了手,拍落了牆上的一方碎磚。漆黑的眼睛裏蓄積的水澤像是11月的夜裏,山間的寒潭。

張玉森一愣,“你是條漢子,老子就跟着你了。生在這亂世中,老子就沒想要茍活。”

陸覃之卻不再說什麽,沿着那斑駁的城牆入了城。

……

再次來到Dreaming Home的時候,裏面的裝飾卻是更加地金碧輝煌,原本的舞廳開辟得更加寬闊。巨大的水晶宮燈,來往穿梭的貴婦小姐們裹着各色的皮草,溫文淑雅。

法國來的紅酒倒入琉璃杯裏,再緩緩滑進塗着鮮豔的口紅的女人唇間,帶着些挑逗,空氣裏浮動着一陣陣的香氣,都是外國進口的稀罕牌子。

陸覃之一身銀灰的緊身西式風衣敞開着,裏面是純白的襯衫和咖啡色的英倫馬甲,腳上蹬了純黑的漆皮鞋,一步一步走來,俊挺的眉、冰冷的眼卻引得那些個沒出閣的小姐們頻頻側目。

上了年紀的女人竟也眨了眨眼睛,向他示好。他不露痕跡地避開那些圍繞着他的女人。

陳碧棠穿了一身淺黃色小禮服,香肩裹進雪白的狐貍毛的皮草裏。烏黑的頭發高高盤起,別了枚紫水晶的發飾,耳邊綴着是紫色的流蘇碎玉耳飾,紅唇微抿,顧盼流連。手上套了雙白色蕾絲珍珠的手套,執了個香槟杯子一步步走近他。

卷曲的睫毛撲棱着,一雙桃花眼裏滿是歡欣,将手裏的酒杯遞了與他:“你遲到了,罰你的。”

“好。”他抿唇含了笑,接了她指尖的杯,喉頭滾樓,一飲而盡。

燈光一暗,舞池裏的音樂響起,是支舒緩纏綿如水的舞曲。陸覃之極為紳士地彎腰,請她跳了一支舞。

隔着一層薄薄的手套,陸覃之将她的手緊緊握住,大手環過她的柳腰,走了幾個舒緩的步子。陳碧棠穿了高跟鞋,卻也只到他的肩膀處。

她貼近他耳邊說:“陸覃之,倘若今後我再救上你一次,你要,怎麽報答我?”秋水一樣的眼睛映着明亮的水晶燈,妩媚而俏皮。

他半阖了眼,漆黑的眼裏看不出一絲情緒,唇角上揚了下道:“哦?你想要什麽樣的報答?”舞曲驟然一轉,他帶了她的細腰靠近,猛地靠近,再驟然甩開。

陳碧棠仰着臉道:“陸覃之,你不如以身相許好了。”

他帶着她旋轉了幾圈,帶了她進懷裏,貼着她的耳邊道:“你就不怕,跟着我,沒幾天就做了寡婦。”唇邊的熱氣傳她的臉上,驀地騰起了一朵火紅的雲。

“陸覃之,我不會讓你那麽容易死掉的。”

她的話總是那麽的讓人震驚,他腳下舞步驟急,牽着她的指尖驟然甩開,腳下步子輕盈快捷,卻是換了另一支舞:“陳碧棠,你當真是大言不慚。”

“說的不錯。”她笑熱烈,讓他想起了開在六月裏的榴花。

他随了音樂卷了她進懷裏,陳碧棠頸子裏的香氣讓他有片刻失神。

她眯着眼學了他,墊了腳尖在他耳畔說道:“我知道你今晚來這裏的目的,只可惜……陸覃之,你……來晚了……這是我專門為你辦的求親舞會。孫寶琦早就不在這裏了。”

他在她耳邊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到底是誰?”

陳碧棠靠近他的臉,在他臉頰上落下薄如蟬翼的一吻:“你猜。”

……

伴随着一聲巨大的槍響,舞池僅僅剩下的一縷燈光驟然也驟然熄滅,人群忽然開始失控,噪雜的聲音不絕于耳。陳碧棠一下抱住他的胳膊道:“你瘋了,這裏這麽多人見過你。”

他冷笑一聲掙脫開他道:“我的确是瘋了。”

冰冷的槍,一下抵住了她的眉心,“說,那個狗官,如今在哪裏?”

她卻緩緩抱住他的腰,感覺到他的身子猛地繃緊,她仰着頭在他懷裏說道:“陸覃之,你難道還不明白,這清王朝早就要沒落了,殺了他一人,又有何用?一個山東巡撫死了,會有另一個替補上,你殺不盡的。你要殺就要殺那最大的頭,徹底摧毀了這個傀儡一樣的時代。是徹底地推翻,徹底地摧毀,然後重建。”

陳碧棠的話,像春雷一般震醒了他。這個時代是要徹底摧毀的,是要重建的,她說的不錯。她作為女子,心思竟然這般通透,他竟然不知。他是驚訝的,也是佩服的。

一時愣怔,陳碧棠捉了他的胳膊,推了推他有些焦急地道:“快走。”

陸覃之定着不動,她連忙說:“這裏面全是清廷官僚的家屬和侍衛,你這是要死在這裏嗎?快走。”

他一下捉了她的手腕道:“陳碧棠,你為什麽一直要救我?”

“你總要問,都說了我喜歡你,我不想你死在我面前。”

一片漆黑裏,他說:“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東西,所以……”

她着急道:“你們這個時代的人真是麻煩,誰要你給了,快走。”

陸覃之被她的話引得有些不解,什麽叫“你們這個時代”。

他不肯走,大廳裏的燈一下亮了,陳碧棠大駭,連忙賠笑道:“不好意思各位,剛剛我想看看我的未婚夫婿的新式手槍,這不,女人家不懂,一不小心走了火,各位莫要驚慌。為表歉意,作為這家店的店長,我們Dreaming Home會再為大家辦一次舞會,就定在後天的聖誕節。”

“陳三小姐,你……你竟然是這Dreaming Home的東家。 ”

陳碧棠走近,捉了那位太太的手,賠笑道:“正是,家父管束嚴厲,不準女子抛頭露面,這才一直隐瞞了身份。為表歉意,我願自罰三杯。”說着端了杯紅酒一飲而盡。

一女子道:“喲,陳三小姐,不是傳聞說你和宋家的公子私定了終身嗎?”

“文甫乃是我的先生和朋友,想來大家是誤會了。”

另一穿着墨綠色錦緞裙的女子連忙說道:“陳三小姐,一屆女流竟然能締造出這樣的餐飲帝國,自然是有些才能的,想來宋公子是被她的才華吸引,走得近些,并不是什麽”

陳碧棠感激地看了看那女子,原來是哥哥的同學秦婉。

“宋先生是我的英文教師,想來這些都是謠言。各位請慢用,我和我家夫婿還有些事,就不久留了。”她捉了陸覃之的手,挽着他出了那水晶宮一樣的舞池。

樓上的欄杆處,長身玉立地站了一個人,臉色有些沉,他從陸覃之進門時就看到了他,也知道那燈是他打碎的。

宋文甫眼底是看不清的寒意,“她的夫婿”,她竟敢當着南京城裏的太太小姐們如此大膽地說出這樣的話,看來陳碧棠為了陸覃之,當真是不要自己的清白了。

……

“哈哈,陸覃之,我剛才又救了你!”出了門,她便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道,說起話來,歡快地像只小鳥。

陸覃之看着挂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有些失神。

她側了身,笑盈盈地問他:“你怎麽不說話?”

燦若桃花的眼,驟然撞到他那沉黑的眼,他的心似乎是被人狠狠捏住了一般,驟然一緊,連忙咳了咳道:“是啊,你又救了我。”

她剛剛跑得有些急,一縷碎發滑落了下來,他擡了手,靠近她臉邊時,卻倏地收了手。

“陸覃之,剛剛我可是讓全南京的人都知道我陳碧棠有夫婿了,你打算怎麽辦?”

他心裏一沉,驀地頓了腳下的步子道:“抱歉,我怕是又要讓你受委屈了。”

“呵,總是抱歉抱歉的,我陳碧棠哪裏配不上你陸覃之了?”

“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自然是不能在一起。”

陳碧棠忽然不說話,眼裏驟然蓄積了一團水汽,拖着步子走了幾步,許久才喃喃地道:“你說的不錯,我們的确是不同世界裏的人,我是個有家回不了的人。”不管是在哪個時空,她都找不到心中所愛,她認了。

“陸覃之,從此,你生也罷、死也罷,我都再也不要見你了。倘若再次遇到,就當沒有見過。君子一言,驷馬難追。”她這樣說的時候,陸覃之下意識地緊了緊手心,忽然覺得心裏酸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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