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德奧比其實就是個奔波在各個村莊售賣梳子頭飾香膏金粉蜂蜜糖硬面包等雜物的賣貨郎，喊他雜貨商人都算高看了他。

比起其他魔人的體型德奧比實在是幹瘦矮小，都不如女人強壯高大，男人做的木匠石匠鐵匠工作他都做不了也沒人會用他。所以能找得到願意嫁給他的妻子，他萬分感激，對妻子十分敬愛，兩人還有了一個非常可愛的女兒。

做雜貨商人雖然辛苦要四處奔波，卻也能賺不少，不至于讓家裏太過困難。

妻子和女兒在家種地勞作，兩人每個月團聚一兩次。原本一切都很美好，可幾年前德奧比的妻子突發疾病，迅速消瘦下去不久開始昏迷不醒，找不到任何原因。德奧比帶着她見了許多厲害的黑法師和巫妖都沒有辦法遏制住她的病情，眼見她就要死亡時，一名巫妖意外配出一劑藥，現在內麗雖然沒有死，卻也只能靠藥物吊着一條命。

說起這些，德奧比忍不住抹了把眼淚，其實他的年紀也沒有很大，只是因為長期奔波加操勞才比同齡人更顯蒼老。

蘇琳拍拍他的肩膀：“會好起來的。”

“謝謝。”

骷髅遺憾地道道：“如果我還活着的時候或許可以幫得上你，當初為了複活我的黛茜，我學了很多，你們知道的，黑魔術和巫妖那些。但是如果她真的不行了，我可以幫你把她變成骷髅，你不喜歡骷髅的話，亡靈也可以，生命不只有一種形式，看開點。”

在蘇琳傳達完他的意思之後，德奧比抽動着嘴角堅定拒絕了：“謝謝不用了，我會想辦法治好她。”

“那真是可惜。”骷髅先生聳聳肩，骨頭咔噠作響。

因為急切，一行人出森林的速度快了很多，沒多久就到了森林邊緣。

骷髅沒法離開森林，也不能出現在人前，停在森林入口朝他們揮了揮手。

“下次見，我的朋友們。”

亡靈飄在他身後，也沉默地對衆人晃了晃身體。

離開森林的時候模樣太狼狽，德奧比看着遠處的村莊沒有立即前往。他仔細整理了頭發，又細細擦掉身上的血痕，只是衣服和鞋子沒什麽辦法，看起來依舊很狼狽。

“我先去森諾家借件衣服和鞋子換上，不能讓女兒擔心。”他臉上露出幾分真心實意的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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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琳跟着他進了村，一路上都有人跟德奧比打招呼，這些人不複見到蘇琳時的戒備，笑容真切熱情。

“德奧比，我就說你該給回來內麗送藥了，黛芙尼一直在村口張望，剛剛才回去。”

“我們怕你走森林那條路出事，正打算找人一起過去看看呢，最近劣魔又多了起來，你這麽瘦弱，實在是太危險了。瞧瞧你身上的傷，我就說你得找個人一起走才行，萬一你出事了內麗和黛芙尼該怎麽辦才好？”

“快把衣服換上，黛芙尼看到該擔心了。”

“你旁邊這位是？她好像是從那邊來的，你們怎麽會在一起？”村民們疑惑地看向蘇琳。

德奧比邊穿衣服邊解釋道：“這位大人進城需要一位向導，正好我遇到就接下了這份工作。”

村民們由衷道：“魔神保佑，你的運氣可真不錯。”

魔界很危險，能獨自在外行走的實力都很強，這種人一般都很富有，随便扔點什麽都足夠他們一年開銷了，所以村民很為德奧比開心。

德奧比笑了笑沒說話，他們還沒有談報酬，蘇琳對他有救命之恩，哪怕一枚銅幣都沒有他也會做好這份工作。

跟村民打了聲招呼後他就抱着藥匆匆往家趕。

德奧比的家在村子比較角落的地方，繞過七扭八拐的土路後，終于看到了一個敞開的小屋，屋子前站着一個紮馬尾辮的女孩，女孩約莫十歲的樣子，長得非常可愛，穿着一身幹淨卻有些發舊的蕾絲裙子。她正踮着腳不時朝外張望，看到德奧比回來，立即飛奔了過來。

“爸爸，你終于回來了！”

“噢！我的黛芙尼。”德奧比抱起女兒轉了一圈，在她臉頰親了又親，随後抱着她一起進了屋。

屋子是半圓形的，內裏空間挺大，牆角堆了不少東西。木板床上躺着一個蒼白瘦削的女人，她瘦到連孩童都能抱起的地步，幾乎脫了形，哪怕如此也能看得出來她曾經有多美麗。

黛芙尼從德奧比的懷裏跳下來：“爸爸藥帶回來了麽？”

“帶了，東西準備好了沒有？”

“早就好了。”黛芙尼跑進屋端了個盛滿水的碗出來。

蘇琳抱着魔王跟着進了屋，這時候沒人招呼她，她自覺站在一邊觀看。

只見德奧比小心解開一直抱在懷裏的小包袱，拿出一個小小的玻璃瓶，瓶身透明，能看到裏面湧動的黑色液體，那液體仿佛是活物般不停抓撓着瓶內壁。他将瓶子挪到碗上方，讓黛芙尼站遠點，以極快速度拔掉塞子，一把将瓶子倒扣在水裏。

黑色液體流進水中還在活躍着，只是速度明顯慢了很多，沒多久就不動了，這時一碗水也徹底變成了黑色。

德奧比松了口氣，捧着水走到妻子身邊，一點一點将水喂給她喝掉，黛芙尼跪在床邊捧着媽媽的頭部一起幫忙，這個過程用得時間比較久。

藥喝完之後，內麗開始出現反應，像是非常痛苦的皺起眉頭渾身抽搐，四肢扭曲地甩動掙紮着，黛芙尼熟練地按住她的手腳，好一會之後內麗菜慢慢安靜下來。

黛芙尼抹掉額上的汗，有些沮喪地撲進德奧比懷裏低聲問：“爸爸，媽媽什麽時候會好起來？我想念媽媽做的豆子面包了。”

德奧比揉揉她的頭：“很快，一定很快就好起來的，到時候我們帶你一起去海港坐船，去尼科郡最繁華的商店街和最大的歌劇院。”

“好！”黛芙尼一臉憧憬地點點頭。

安慰完女兒，德奧比才終于想起了蘇琳存在，他趕緊推開女兒，歉意地看向蘇琳。

“不好意思，家裏事情太多，忙起來就忘記招待你們了。快坐，黛芙尼，你去給客人拿點面包和水來。”

蘇琳本來是想客氣拒絕的，但是一聽到有食物，她還沒說什麽，魔王的耳朵就先豎了起來，用尾巴使勁勾着她的脖子，毛茸茸尾巴讓她的脖子奇癢無比。而她懷裏的魔氣貓咪兩只耳朵高高豎起，眼睛看着黛芙尼離去的方向，用舌頭使勁舔蘇琳的手背。

德奧比常年不在家，黛芙尼不太會做也不太可能耕種，都是以每年多少銀幣的價格委托村民幫忙照顧，食物也是，家裏的面包是昨天剩下的，今天的還沒有送來。

這種放過夜的面包相當硬，硬到能當武器使用。

黛芙尼拿了根面包又端了碗水，好奇地看向蘇琳懷裏和肩上的貓，很想上手摸一下。德奧比知道這是魔獸，趕緊拉住了女兒小聲道：“不要随便亂摸，那是很厲害的魔獸。”

“哦。”嘴裏答應着，黛芙尼還是沒轉開眼睛。

魔王自然不可能讓這種普通魔人摸自己高貴的身體，看都沒看她，視線全都放在那根硬邦邦的黑麥面包上了，小貓咪已經迫不及待地扒開蘇琳手臂往外沖了。

蘇琳只好将它放在了桌子上，小貓咪立即張嘴啃在面包上，黑麥面包被咬出一個半圓形缺口，但還沒咽下去，小貓咪就呸呸地将吃下去的面包又吐了出來。

雖然這東西跟小魚幹一樣都很硬，但是很幹很粗糙，吃進嘴裏沒多久它整個嘴巴都要被黏住了。

蘇琳現在可是知道糧食有多珍惜，她撿起被小貓咪吐掉的那口面包，沒有再喂給小貓咪，而是拿到了魔王面前。

魔王嫌棄地扭開臉，看都不想多看一眼，挑食的厲害。

蘇琳嚴肅地低聲道：“大人，浪費糧食可恥，您想想還等着我們回去的那些魔獸們，它們已經幾十年都沒有吃飽過，想吃都吃不到，您挑食就是對它們的傷害。”

魔王轉過頭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她。

蘇琳跟它對視，一寸不讓，手裏的面包還放在它嘴邊。

德奧比尴尬地勸道：“這，它不肯吃就不要喂了，家裏的黑麥面包味道确實比較一般，這只魔獸大人喜歡吃什麽？我這就去村裏買。”

“不用。”蘇琳立即拒絕，“這些就好。”

她沒有逼魔王吃面包，只是希望它能将吐掉的這塊吃掉。

本來他們現在最缺的就是食物，蘇琳也餓了許久，見到食物被浪費有一點生氣。

魔王沒想到這個人類竟然敢對它強硬，逼它吃不喜歡的東西，實在是太膽大了，換做從前它一口就要咬掉這個人類的腦袋。可是，可是被蘇琳的目光盯着，它竟然不自覺張開了嘴吃掉了那塊被它吐掉的面包。

蘇琳揉了揉它的背：“面包可以就着小魚幹一起吃，味道相當不錯，您試試。”

魔王覺得這肯定是人類哄騙自己的策略，但它現在也想用小魚幹換換口味，于是将信将疑地摸出根小魚幹一起塞進了嘴裏。

嚼碎的硬面包散發出濃郁麥香味，混合着小魚幹，不知道為什麽竟越嚼越香，甚至還想再來一口。

它的視線不自覺看向了面包。

這一看就發現那塊面包竟然已經被蘇琳吃掉了大半。

魔王立即豎起尾巴，直接将剩下半塊卷進了自己懷裏。

蘇琳眼疾手快地又從面包上又掰掉了一半，飛快地往嘴裏塞，含糊道：“等我們有錢了，給你買倆！”

魔王非常不滿：“才兩個？不行，我要五個，不對，這不是重點！”

“好好好，你說什麽都可以。”

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