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甜死

大概只是幻覺吧。

委屈這兩個字跟葉宵有個狗屁關系哦。他的自我認同感不要太強,膨脹得跟水氣球一樣,随時要爆炸的程度。

姜醒悅沒忍住,眼神瞟着他線條修秀的下颌,目光在他面上不着痕跡地打轉。

想,她如果是美術生就好了。姜醒悅有點兒出神,可能是他在與人對峙,她也就大着膽子發呆。好像葉宵在這,就能保萬事周全。

在這麽暗的環境裏,她一打眼掃過去,都能瞥見少年的高眉骨與鼻梁。因為比對面高出不少,葉宵冷淡垂着眼望向三刀,羽睫在眼下打了一小片陰影。

“葉宵,你真是以為自己換個環境,老鼠就能飛上枝頭做鳳凰了?”

三刀冷笑了一聲:“我告訴你,你想都別——”

“品種都不一樣,飛個屁。”

姜醒悅嘟囔了聲,對對面的智商産生了極高的懷疑。

“你他媽……”三刀還沒說話,他身後有個人暴起了,沖過來就要把她從葉宵身後拽出來:“上次的賬老子還沒跟你算,把我兄弟打成那樣,賠點兒錢頂個J/B用!”

葉宵怎麽可能讓他碰到姜醒悅,三刀還沒來得及攔小弟,那人就被一腳鞭踢抽到腹部,直接出了他們的視線範圍。

“說話就好好說,別動手動腳。”

葉宵目光陡然冷了下來,唇邊卻挂着很淡一絲笑:“造謠就算了,怎麽,你還想打她麽?你真他媽厲害,要我給你寄個錦旗麽,就寫’鐵拳出擊,打過女人,我最牛逼’。”

葉宵沒再理他,望向三刀:“有什麽事兒沖我來,但別在我同學面前,丢人。你丢人,我也丢人。地方、方式你來定,除了十一月的比賽,我接受你其他形式的找茬……不是,挑戰。”

葉宵看着三刀,笑意忽然深了些,他一挑眉,壓低聲線:“只要你有那個能耐,我叫你聲刀哥。”

葉宵太能逼逼了,三刀向來動手比說話多,現在這一圈兒都快被他繞暈了,都忘了反駁他說的’造謠’,

“你今天認慫是不是?!”三刀陰沉着臉,粗暴地問道:“是,還是不是?”

姜醒悅定神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她聽見葉宵淡淡道:“是。今天不行。”

他既不想在姜醒悅面前動手,也不想他們找機會波及到她。

葉宵不是怕風險的人。

但讓葉宵沒有信心的是,他能感覺到姜醒悅一直在看他的目光,他的呼吸幾乎都要亂掉了,別看了。

他的心裏說別再看了,我已經不知道自己下一句該他媽說什麽了,還打呢,手腳都快不知道往哪兒擺了。

認慫沒什麽大不了的。葉宵早不介意了,或許在更早的時候,他也是意氣用事的人。

但他早已不是以前的葉宵了。

三刀他們離開後,沉默了一小會兒,葉宵:“走吧。我跟你一段。”

姜醒悅沒拒絕:“好。”

平安他們從偏愛的地方漸漸走到了熱鬧的街道上,途中路過了一家日料店。葉宵忽然停住了腳步,側頭看了看,姜醒悅奇怪他為什麽突然停下了,于是也跟着望了一眼。這家日料店的名字,還有點熟悉,招牌就是傳說中的低調的奢華。她一下想起來了,這是買過銅鑼燒的那家店,銅鑼燒是為了給他道歉,價格過于很美麗,花了快兩周的零花。

當時姜醒悅很想買的一本教輔都沒敢買。

他們的營業時間還到挺晚的,現在還沒關門。

葉宵問:“你餓嗎?”

姜醒悅匆忙擺手拒絕了,這家店太貴了,外帶的甜品都那麽貴,可以想見店裏正餐的價格。

他見葉宵微微皺眉望着自己,感覺随時要擡腿進去的樣子,連忙道:“我知道有家店做飯很好吃,餓的話我們去那邊吧。”

說完也不管葉宵答不答應,不由分說的就把他拽走了,葉宵被她溫熱軟軟的掌心捉住了手腕,愣了一瞬,視線自覺滑到他們的雙手交握的地方,腦海中不停回蕩着那句……

我們。

等坐到了煲仔飯明亮的小店裏,姜醒悅沒看菜單,熟練的報了要點的東西。

一回頭,看着葉宵坐在對面,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姜醒悅蹙眉:“幹嘛?”

葉宵懶散的往椅子後面一靠,輕聲道:“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你跟三刀他們見過面嗎?”

現在忽然回過了神,三刀他們這次明顯是沖着姜醒悅去的,但到底為什麽?剛剛那人肯定是在放屁,可他們找她幹嘛?

姜醒悅倒了杯茶涮杯子,也順便幫他涮了涮,動作很淡定。

葉宵也不急,等着她。

“可能是想通過我找你吧。”

“今天怎麽做的這麽慢,還沒來呢。”

姜醒悅拆了筷子,敲敲碗邊兒,眼神飄了出去。

自以為不着痕跡地岔開了話題,支着下巴:“其實我平時還挺喜歡夜宵的。”

話一出口,姜醒悅突然覺得有點不對,趕緊回頭看下葉宵,果不其然看到葉宵瞳孔地震的表情。

“不是,我是說,那個葉宵不是你想的,是我吃的,吃的……!”

姜醒悅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很好解釋的一個誤會,她急得漲紅了臉,語氣都結巴了。

“我知道。”

小店明亮的白熾燈下,人的輪廓被描繪的好清晰。周圍還有不少食客,嘈雜熱乎的背景音,這是姜醒悅最喜歡聽的聲音,但這一刻忽然覺得那些聲音都離他遠去了,只有葉宵輕聲柔和的一句。

我知道。

幸好,冒着熱氣的煲仔飯很快就上來了。

姜醒悅埋頭吃了起來,少說少錯。

葉宵揭開他那一份的蓋子,碼的這種奇奇的臘腸和青菜,上面還蓋着一個荷包蛋。他用筷子子一戳,竟然還是個溏心的,蛋黃很快就順着流了下來。

“看你應該還是挺喜歡吃雞蛋的,但我不喜歡就沒加。嘗嘗,也不一定會比日料店的糖心蛋差多少。”

姜醒悅吃的額頭冒着微汗,頭都沒擡,但擡起上目線,微微帶着點小得意望向他。

葉宵喉頭微動。

其實他吃過最香的煲仔飯。

也是最食不知味的。

他覺得近幾年裏沒有哪個冬夜能跟今晚相比了。

因為煲仔飯很香,因為小店很熱鬧,因為桌椅很幹淨,因為茶很熱,因為夜很深。

第一次,葉宵不管姜醒悅的拒絕,把她送到了樓底下,雙手插在外套衣兜裏,一昂下巴,桀骜灑脫的姿态。

“行了就到這,你讓我多一步,我還不想送呢。”

姜醒悅想說點什麽,但張了張嘴,竟不知道怎麽開口。

其實罪魁禍首不就在眼前嗎?是他在體育室魯莽的吻,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平衡,弄的姜醒悅根本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是他在主席臺上不管不顧的發言,他說我有喜歡的人,向着整個操場說,向着全世界說。

最糟的是,他看上去确實那麽真誠。

“好,那我走了,不得小心點兒,夜路走多了也得怕鬼敲門。”

姜醒悅擺擺手,轉身要進樓道。

背後剛傳來一聲哎,音還沒落,姜醒悅飛快轉過了頭,這麽深的黑夜,也沒能将她眸裏星光似的期待淹沒掉。

葉宵沒忍住,低頭輕笑了下。

姜醒悅臉一下燒起來。

“有什麽你快點說,慢死了!”

她兇巴巴道,語氣裏沾着點兒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嗔怪。

“我是想說,”葉宵往前走了幾步,走到她跟前,微微彎着眼眸望向她,好像深湖似的能将一切光芒吸進去:“嗯,我們別裝不熟了行嗎?我不想這樣。”

姜醒悅的喉嚨忽然有些發幹發澀,頭一次覺得明明答案就在嘴邊兒,可怎麽都張不開口。

別這麽看着她。

姜醒悅心裏有不好的預感。

好像再這麽下去,就完了。

她什麽都敢答應,什麽都會答應。

“還有別的嗎?”

姜醒悅姿态高貴的點了點頭,淡淡問道。

“沒了。晚安。”

葉宵勾唇笑了笑,重複了一遍:“晚安。”

說完,他突然猝不及防的微傾了身子,把什麽東西塞到姜醒悅兜裏,少年火一樣,身上的熱氣與好聞的清香随着動作漾過來。

姜醒悅忽然問道:“你會贏吧?”

葉宵沒反應過來:“什麽?”

姜醒悅:“跟那個什麽……單刀,還是四刀。”

葉宵失笑:“當然。”

他忽然被人一把結結實實的抱住了。

對方的手臂輕松繞過他,抱着葉宵勁瘦的腰。

冬風蕩過,葉宵低頭就能看見,那毛茸茸的腦袋就在……

懷裏。

靠。

靠靠靠。

葉宵整個人都僵住了,從頭僵到底。

她發間的淡淡香味襲過來,葉宵已經沒有任何反應了。

但他能感覺到,感官瞬間變得無比敏銳起來。

微紅的耳朵,纖長的手臂,她的肩膀。

“那就算提前超額兌現了。”

姜醒悅猛地松開,囫囵吞棗地丢下一句,兔子一樣逃了。

留下一座活化石飄零在風中。

面對老姜的問話,姜醒悅只匆匆丢下一句晚自習太晚,便鑽進了房間。

老姜愣了會兒,委屈地望向何煦:“女兒是不是不喜歡我了?原來她都很有耐心的。”

靠在窗邊喝茶看報的何煦哼笑了聲:“傻死了。”

屋裏的人心髒還在嘭嘭直跳。

她縮在被子裏,小心地在兜裏摸了一把。

他剛剛放進來的。

帶着體溫的,是……

奶糖。

抹茶味的。

姜醒悅咬着唇,剝了一顆塞進嘴裏。

甜死。

……

帶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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