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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回想起來，雖然已經非常模糊，但那時青春的酸澀與快樂，好像就是由這些小小的心思組成的。

思索中，陳述與看見晉蘊如了，對方撓着短發走過來，不好意思地看着晉蘊如道：“我比較想和朋友一起吃飯，學妹，要不下次吧。”

晉蘊如立刻拉住陳述與的衣袖道：“學姐，不吃飯也沒有關系，你只要聽我說一段話就行。”

陳述與一愣，磕磕巴巴道：“學、學妹，我們才剛認識……”

晉蘊如：“……不是表白。”

“哦……”對方顯然沒有喜歡上晉蘊如，但是聞言還是有點失望，轉身招呼了一下自己的朋友，說，“你們先去食堂，我呆會兒就過來，說幾句話。”

“沒必要，不用回來了。”她的朋友起着哄走了。

晉蘊如拉着陳述與到了邊上沒人的地方，終于開口道：“學姐，你和俞蔚學姐關系好麽？”

陳述與的臉上第一次露出相對複雜的表情，她好一會兒沒說話，半晌道：“還行吧。”

晉蘊如道：“其實是這樣的，對方在論壇上向我傾訴了她的煩惱，說她和最好的朋友因為換了位置就漸行漸遠了，她對此感到痛苦。”

陳述與怔忡：“最好的朋友？”

晉蘊如飽含感情道：“對啊，對她來說，您就是最好的朋友。”

陳述與抿嘴，半晌道：“你是不是搞錯人了啊，她說了我的名字麽，我和她先前确實一直是同學，但是她應該很煩我吧，所以才跟老師說我影響她學習，讓老師把我們的位置調開了。”

晉蘊如立刻道：“不是她說的，她在論壇裏說了，覺得您是誤解了這件事，其實不是她說的。”

陳述與露出苦笑來：“可是……老師就是這麽說的啊，老師把我叫到辦公室，教訓我換位置之後就不能再打擾同桌了，我想，你肯定是搞錯了吧。”

晉蘊如呆在了原地。

陳述與道：“總之我先走了，你也早點去吃飯哦。”

陳述與轉身小跑着離開，背影很快消失在了晉蘊如的視線之中，晉蘊如坐在一邊的花壇邊緣，端坐陷入沉思。

這就是……羅生門麽？

難不成是老師說了謊？不至于吧。

這件事要是不搞清楚，晉蘊如感覺自己是連飯都吃不下的。

她頓時也不去食堂了，轉身走到了高三教學樓，坐在學生上樓必經的階梯上，準備來個守株待兔，等到俞蔚當着俞蔚的面把這件事問清楚。

她一邊玩手機一邊等，中途有幾個學姐路過，向她投來疑惑的目光，晉蘊如厚着臉皮只當沒看見，大約過了二十分鐘，晉蘊如守株待兔的那只兔終于出現了。

俞蔚手上拿着一只面包一罐牛奶，低着頭往上走，她最開始沒有注意到晉蘊如，直到走到拐角處，随意往邊上瞟了一眼，看見是晉蘊如，臉色微變，卻只當做沒看見，徑直繼續往上走，晉蘊如連忙開口：“學姐，你不想和陳述與學姐重歸于好麽？”

俞蔚皺起眉頭，看着晉蘊如：“你怎麽知道是陳……”

她沒叫出名字，抿了抿嘴，突然嘆了口氣：“我真的沒想到你會找上門來，我當時只是随便吐槽一下，論壇上不都是匿名的麽。”

“那你為什麽要跟我打電話？”晉蘊如問。

“你就當我瘋了。”俞蔚這麽說，說完就往樓上走。

晉蘊如沉默，跟在她身後，俞蔚轉身不耐道：“你能不能不要那麽……”

她話說了一半沒說下去，因為樓下傳來了腳步聲，俞蔚深吸一口氣，拉住晉蘊如的手臂繼續往上，一直把晉蘊如拉到了天臺上。

因為高三的教學樓建的早，所以天臺還能用臺階上去，往天臺的門是挂了鎖的，但是顯然平時沒少有人上天臺，鎖已經只是挂在門把手上，根本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俞蔚一把她拉出門，晉蘊如就驚慌道：“不用吧，不用為了這種事就要把我推下樓吧？”

俞蔚無語地看着她：“怎麽可能，只是這裏沒人，我有話要對你說。”

晉蘊如正想說“這可不一定，天臺講話有人偷聽是定律”，俞蔚就開口道：“你不要管這個事了，那天我就是心浮氣躁的，所以給你發了私信，我這個年紀了，已經快要到分化期了，就是比較情緒不穩定的。”

晉蘊如眨巴了下眼睛：“你這個年紀的都這樣麽？那其他高三的……”

俞蔚道：“我不想跟你說有的沒的了，說實在的你一個高一的，我都不知道跟你說那麽多幹什麽……”

晉蘊如道：“你不要搞年齡歧視，這種事我是非常清楚的，她朋友多，你朋友少，你肯定覺得在她心目中你可能沒那麽重要，但是其實這種事說開了就好了，都是朋友，幹什麽要分個高下呢，除非你不僅僅把她當成朋友！”

俞蔚一怔，晉蘊如驚道：“不會真被我說中了吧，難道你是Omega她是Alpha？”

俞蔚搖頭：“我和她都是Beta……基因檢測是這樣的。”

晉蘊如沉吟：“好像也不是不能搞對象……”

“但是我們是純潔的友情！”俞蔚打斷了晉蘊如的話，她無奈道，“我其實也是真的放下了，快要高考了，我不想考慮這些。”

晉蘊如道：“所以你也是真的因為怕影響學習，才跟老師說你要和她調開咯。”

俞蔚沉默，這是默認了。

晉蘊如難以理解：“那你在私信裏為什麽要加上那句，不是你跟老師說的，都是匿名的，你不能實話實說麽？”

天臺上的風比其他地方都要喧嚣，卷着衣擺獵獵作響。

好半天俞蔚道：“所以啊，我說我可能是瘋了，是我說的，我又難過，甚至想要裝出我沒說過的樣子，我自己也覺得自己卑劣，所以，就這樣吧。”

她定定看着晉蘊如：“就這樣吧，我是認真的，沒有勉強。”

這麽說完，她從天臺離開了。

晉蘊如有點難受，這難受除了因為花了那麽多時間，任務還是沒有完成，還因為她覺得俞蔚是難過的，但是她說服不了一個這個年紀的倔強的年輕人。

天臺上除了一片平坦之外還有個發電機基站，晉蘊如坐在發電機基站的臺階上發呆，過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什麽，繞到後面看了一眼。

于是她看見正咬着筷子的謝折光，驚訝地望向了她。

“……還真有人。”晉蘊如忍不住無語道，她會繞過來，就是覺得這裏這麽一個平臺，看着就像能藏一個人的樣子。

謝折光開口道：“你做人是不是太謹慎了，怎麽總是到處觀察啊？”

她因為太過驚訝，嘴巴裏叼着的筷子都掉到了地上，手裏的盒飯是一份青椒炒牛柳蓋飯，晉蘊如想到了上次她給自己打的青椒炒西藍花，在這種時刻居然先開口問道：“謝折光，你是喜歡吃青椒麽。”

她太難過，所以一時忘記表演了。

從穿越以來，她就一直在表演，演一個被嬌寵養大的女兒，演一個十五歲的女生，演一個膽小怕事的學生，但是其實這都不是她，她是個三十歲的打工人，父母雙亡，流轉在親戚家長大，她看這些女生都好像看小朋友，其中也包括謝折光。

所以她忘記用敬語了。

這把謝折光也搞懵了，槽點太多，她不知道先吐哪個，于是僵了半天，開口道：“對，喜歡。”

說完之後，她才提出：“學妹，我已經不配你使用敬語了麽？你還想不想加入學生會了？”

晉蘊如思索了一下，她現在心累的慌，覺得什麽都不太重要，仔細想想今天都發生了啥啊，她在莫塵宵面前說就算全人類死光她也不會喜歡對方，找了好久的以為能解決煩惱的人，告訴她自己不需要解決煩惱，她長嘆一口氣，蹲在一邊道：“也就一般般想吧。”

謝折光：“……”

謝折光這時發現了，晉蘊如好像是真的受到了打擊，她也不是那種不近人情的人，轉換口風，溫聲道：“怎麽了，這麽點困難就放棄了麽？”

晉蘊如道：“已經是星期三下午了，明天晚上出結果，我實在對自己沒信心了。”

晉蘊如蹲在地上，垂頭喪氣，細軟的頭發在腦後紮成一個小小的丸子，鬓上碎發很多，毛絨絨一片，讓謝折光想到流落在街邊的小狗狗，無端讓人想要摸一摸她的頭。

可憐又可愛。

她的手指伸縮了幾下，幾乎蠢蠢欲動，不過最終沒有伸出手去，只撿起了地上的筷子，說：“那我只能說一句可惜，其實這個事也沒有很難，這個學校裏有困擾的人實在太多了，我的郵箱每天都能收到十幾封……”

“這是因為你是謝折光。”晉蘊如鎮定開口，“你知道為什麽俞蔚會對我說那麽多話麽，其實她原本連這點耐心都不會有的，只是因為她以為你跟我很熟，才給了我這個面子，我能讓她對我說出真心話，都已經只靠狐假虎威。”

她擡頭，看見謝折光看着她，目不轉睛，眼神認真，她心裏本來有點怨氣，突然之間消散了，嘆了口氣道：“如果有一天我也是學生會長，哪怕我只是成為了秘書，我想我也可以解決很多人的困擾，現在沒有人信任我。”

“謝折光，你是怎麽想的呢，是只是想折騰我，還是想給我一點教訓？”

她和謝折光在這一刻長久的對視，她看見對方形狀優美的眼睛漸漸垂下，眼睑蓋住眼球——謝折光率先轉開視線。

然後她開口：“我也不是一開始就是學生會長的，別人信任我，也是從我替同學做的小事開始，确實，你很厲害了，你找到了學生通訊錄，甚至找到了高三來，可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麽不先看看身邊的人呢？”

晉蘊如茫然。

謝折光道：“你不看周圍的人，你的視線在看誰？你今天回到教室就會發現，不要走，只呆上一個小時，你就會發現你身邊就有人有困擾，你只要更細心些就行。”

謝折光站起來，拍了拍裙擺，又拍了拍晉蘊如的肩膀：“你比我想象中聰明哦，可是，又有點自以為是。”

她站起來小跳着下了臺階，沒吃幾口的盒飯裝在手上的塑料袋裏，在手指上搖搖晃晃。

她哼着歌往門口走，很快走到天臺的門口，又轉過身來，望向晉蘊如，朝晉蘊如擺了擺手。

身姿挺拔的少女像是細而堅韌的楊柳，四肢舒展，凹凸有致，連線條都是優美的。

她又轉身，背影隐去，消失在門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