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現在的天色才微微亮,就連仆人也都才懶洋洋的起身,更不用說是作為貴族的主人們,此時更是還在夢鄉之中,可是,從微微開啓的門扉中,亞洛菲爾他們已經聽到了從裏面傳來的響動,那是兵器用力揮舞發出的破空聲。

對方很顯然知道他們的擅自闖入,破空聲消失不見,但是他們感受過的冷冷氣息直面而來。

門被打開,院內的一切輕易的落在了眼底。

畢竟是瑞德裏克公爵家,只是一個被廢置的偏院也很寬敞的,一大片的綠油油草地,一口井就在房前,除了一個房子是好好的之外,剩餘的幾間都是破損的,少了瓦片,少了門板這算是好的,破壞的厲害一點的就連柱子都沒了,這些東西到哪裏去了?都在院子裏。

小院的空地上那些擺設就知道那些東西的去向,綠油油的草地,看上去是很清爽,可是啊,實在是太亂了,坑坑巴巴的這一塊禿地,那一塊禿地,要嘛就是木頭樁子,磚塊、木料和繩索,制造出了簡陋的訓練設施,在牆角還放着布蘭特贈送的武器。

看到這些,亞洛菲爾他們受到了巨大的沖擊,和他們的訓練環境比,這裏的一切都是簡陋的,可是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裏,這個人就靠着自己一步步的走來,看到這一切前的不甘和憤怒驀然消失,在心裏升起一種名為羞愧的感覺。

廢拿着那把獵殺者對着開門而入的亞洛菲爾他們,在看清是誰之後,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傷好的真快,只是這樣想了一下,廢也沒有去詢問他們出現在這裏的原因,轉過身子,将獵殺者放入刀鞘,快速抽出。

刀光一閃,破空聲輕鳴,那一瞬間,簡單的動作卻帶出了一種絢麗到極致的美。

刀又被放回刀鞘,再被抽、出,那種絢麗又一次出現,一次又一次的重複,看多了之後不免産生了審美疲勞,作為旁觀者的他們都厭倦了如此的枯燥,那人就依舊不厭其煩的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動作平穩沒有一絲的急躁。

天色如此的朦胧,他的衣服已經有了汗濕的痕跡,可想而知,在他們在一個難得的清晨早起之前,這個人早就已經起了很長一段時間。是否他每日都重複着這樣的行為,不,答案是肯定的。

更加深刻的羞愧籠罩四人,這個時間,就連自認努力的加文,也還在溫暖的被子裏,享受着睡夢的香甜,而這人已經開始了一天的鍛煉。

他們就站在一邊,忽略了那種枯燥,就這樣看着廢,不出聲,明明是如此近的距離,可是那個人離他們好遠,甚至削弱的身影,一遍遍揮舞的動作,這一刻顯得如此崇高。

多少次,沒有人數,但是廢有智腦的記錄,每一次出刀的力度、軌跡都記錄在案。

将獵殺者收入刀鞘,這一會沒有重複方才的運動。

門口有人靠近,亞洛菲爾等人回頭,看到一個高壯憨實的男子端着一個餐盤走來。

男子看到這敞開的大門有些不着頭腦,送了這麽多年飯,他第一次看到這扇門被打開,男子記得管家的吩咐,不多問,不多看,低着頭,将手上的餐盤放下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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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也是第一次看到這個給他送飯的男子,說實話,他對這個送飯的人其實很滿意的,因為這人從未晚到過,每次都很準時,當男子将飯放下後,廢也舉步到門口取自己的早餐。

就站在門口的亞洛菲爾他們低頭看着門口的食物,兩塊面包,一個蘋果,一碗濃湯,再也沒有其他的東西,不同于他們平時吃的冒着熱氣的濃湯,這碗湯已經冷了,再也沒有一絲餘熱,面包看上去也不松軟,黑黑的是烤焦的,看起來很硬,一個蘋果焉答答的,沒有什麽水分。

看着廢從容的走過他們,端起那份早餐,又再次走過他們,來到矮矮的木樁那裏,将餐盤放在前一個木樁上,自己在跳上木樁,雙腿一開,各自壓在一個木樁上,拿起黑冷的面包,靜靜的吃了起來亞洛菲爾想起廢第一次吃飯的時候,用手抓食物的動作。

他們和廢一起吃過飯,廢吃飯的時候很仔細,現在也是這樣,慢慢的咀嚼着黑冷的面包,臉上平淡至極,和他們在一起吃着精美的食物時沒有變化。

可是,他們卻有些心酸,他就是吃着這些東西嗎?一直嗎?為什麽還可以如此的平淡?為什麽眼神還是這樣沉靜?這樣的早餐和這人和他們一起的吃的食物是天壤之別,為什麽他還能入口?為什麽此時回想起,和他們一起吃飯的時候,這人的眼神沒有半點的垂涎,還是那樣的冷靜?

此時此刻,他們仿佛從這細致的品嘗動作中,感覺到了珍惜的感覺,讓他們心酸的珍惜。

亞洛菲爾他們也一樣沒吃早餐,可是,他們沒有胃口,也不覺得餓,就這樣看着廢一邊換着腿,一邊細細的品嘗食物。

吃完早餐,廢跳下木樁,拿起餐盤再次走過亞洛菲爾他們,将餐盤放在了門口,然後回到了空地。

從角落翻出幾個看上去很沉的袋子,小的幾個挂在手臂上,大的兩個被綁在腿上,背上背了一個最大的,然後廢開始在小院裏走了起來,走了兩圈之後,廢開始慢慢的跑了起來,速度慢慢的變快,究竟是幾圈,亞洛菲爾他們還是沒有去計算,看着廢跑完圈之後,又在小院裏沖刺了無數個短距離的來回。

那些袋子,在地面上留下了沉重的痕跡,也是造成草地坑坑巴巴的原因。

廢的氣息在急喘,稍微停了一下,廢又開始繼續,沒有卸下身上分的負重,走到一個沙袋邊上,沒有戴着手套的手,就這樣和沙袋撞擊着,腳下的步伐還在不斷的移動。

亞洛菲爾他們就這樣看着,看着沒有傷痕的骨節出現紅痕,裂出口子,血珠低落在地上,骨節上的肉都破了,骨節都冒了出來,心中不忍,就在他們要出口勸阻的時候,廢停下了這自虐的行為,接着他們看到聖潔的光芒凝聚,骨節愈合,廢再次繼續。

所有的話語堵在咽喉,什麽都說不出來,手練完了,就是腳,拖着負重的腳一遍遍的踢打,穿着衣服,他們也能想象得到,腿部已經紅腫成了什麽樣子,光系魔法過後,一切就沒有了痕跡。

可是事情并沒有完,廢又拿起角落的兵器,一樣一樣的,持續着枯燥的基礎動作。

已經是中午,亞洛菲爾他們再次感覺到有人接近,又是那個高大憨實的男子,他将食物放在門口,收走了早餐的托盤。

“不要吃了。”終于,加文在廢拿起食物的時候出口了,臉上有一種悲傷和不忍,這人是他的哥哥,算起來的話,他才是瑞德裏克家的嫡長子,理所當然的繼承人,可是他居住在這偏僻的小院裏,吃着和貧民一樣的食物,無人關懷,而自己呢?是兄弟之情,還是為這個沉默的天才不平,加文不知道。

廢看了眼加文,在一邊的亞洛菲爾看出了那眼神的含義,不吃這個吃什麽。

制止住加文還想繼續的話語,讓廢回到空曠的草坪上。

加文以眼神詢問為什麽要制止他,亞洛菲爾輕輕的說道,“我們沒有資格。”

加文沉默,布蘭特和唐納德的眼裏也是一樣的複雜。是啊,他們有什麽資格憐憫這人,同情這人,他們有什麽資格打攪這人的生活。

肚子餓了,可是他們沒有食欲,有仆人來到這裏,因為這幾位少爺遲遲不來用餐,亞洛菲爾讓加文去應付他們,很明白的意思,他們沒有心情吃飯,加文也将一肚子的夥對着仆人發洩,讓他們滾,不要過來。

小院內,廢無視周圍的一切,繼續下午的鍛煉,從不需要劇烈運動的蹲馬步,到在自己整理出來的陷阱區域,帶着負重躲避周圍的銳利金屬的攻擊,一遍遍重複枯燥的基礎訓練,然後吃晚飯,接着繼續,好像不知道疲倦一樣。

月上中天,汗水可怕的密布在臉上,劇烈的喘息在安靜的小院裏響徹,廢終于停下訓練,回到房裏,拿出毛巾和衣服,回到井邊,打了一桶冰冷的井水,淋了一個通透。

亞洛菲爾他們又想到,是不是在很冷的冬日,這人也是如此,這一桶水該是多冷,他們怎麽會看不到,那身體本能的一個顫抖。

再打一桶水,廢褪下自己的衣服,沒有羞澀的就在四人面前細細的用毛巾擦拭自己的身體。

這個時候的布蘭特、加文、唐納德根本想不到,亞洛菲爾在未來會記恨起這一刻他們所看到的,對他們展開了報複行為,而他們只能認命苦笑的接受,他們大度,不去和嫉妒成狂的人計較。

亞洛菲爾也想不到,未來他會因為這一幕對三個好友咬牙切齒,誰叫他們看到了廢性赤,裸的身體,雖然只是背影,卻也讓他咬牙,恨不得回到那個是時候将好友們丢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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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和平時一樣去為廢少爺送飯,今天的門打開了,我很吃驚,可是我也記得管家說的話,為了保住這份工作,我什麽都不問,也什麽都沒看到,送完飯之後,我從其他人嘴裏知道,原來加文少爺,還有,一位皇子,傳說中最天才的狄奧羅蒙家的少爺,有着無數家財的硫克斯少爺去找廢少爺了,這些尊貴的人在想什麽,我不懂。可是我知道,這些大人物不是我可以招惹的,所以,我就低着頭送完飯就走了。今天結束,我都覺得自己很聰明,因為我的做法讓我沒有惹怒幾位少爺。真可惜,一直低着頭,沒有看清幾位少爺的樣子,要不然,以後有炫耀的東西了。”

----------------------------摘自威亞大陸歷史書籍《漢克日記修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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