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你們(捉蟲)

見到晏舒陽後,沈加瀾臉上本就不多的笑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散去,不多時,他又套上了冷冷淡淡的殼子。

“你怎麽來了?”

這話問得很不客氣,連沈阿姨都尴尬起來。

晏舒陽卻像是什麽都沒感受到一樣,溫和地笑了笑:“我和沈阿姨一起來的。”

沈阿姨連忙替晏舒陽解圍:“是啊,小陽在家裏等你,我接到電話後,他也很擔心你,我就讓他和我一起來了。”

晏舒陽點了點頭,眼巴巴地望着沈加瀾,仿佛在這千千世界裏,他眼中只容得下沈加瀾一個人。

可惜沈加瀾不知怎麽回事,連看也不想看晏舒陽一眼,面無表情地撇過頭。

晏舒陽也不氣惱,仍舊一瞬不瞬地望着沈加瀾,像只努力讨主人歡心的大狗似的,隐約有種可憐巴巴的感覺。

卓謙看着這一幕,在心裏啧了一聲:“你看他們像不像在鬧別扭的小情侶。”

王子呸道:“辣眼睛。”

卓謙悠哉悠哉地說:“你就是羨慕嫉妒恨,你的小晏一心惦記着別人。”

被戳中痛處的王子沉默許久,忽然發出邪惡的笑聲:“你也別把自己當局外人,要攻略小晏的人是你不是我,如果你攻略不了,那就永遠留在這裏咯。”

卓謙:“……”

靠,他差點忘記這一茬了。

這麽一想,卓謙突然也覺得晏舒陽黏着沈加瀾的畫面很辣眼睛了,都是大老爺們,能不能不要膩膩歪歪的!

真辣眼睛!

這時,警察走過來,确定了沈阿姨的身份後,便和沈阿姨說明情況。

正說着,忽然聽見一陣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噠噠聲響,由遠及近,混亂又匆忙。

擡眼看去,只見兩個衣着光鮮的女人面色焦急地朝這邊走來。

沒等兩個女人走近,快憋成啞巴的鄭善突然哇地一聲哭出來,他起身撲進前面那個女人懷裏:“媽,我好痛啊!你看他們把我打成什麽樣子了嗚嗚嗚,痛死我了……”

“哭什麽?給我打起精神來!”女人擰着眉,眉間有淡淡的紋路,精致柔和的妝容蓋不住她神情中的狠厲。

她輕輕推開鄭善,“給媽看看你的手。”

鄭善抽噎着舉起纏滿紗布的雙手。

女人握住鄭善的手,細細看了好一會兒,眼裏的心疼幾乎要溢出來,緊随而來的便是無法抑制的憤怒,她雙手按在鄭善的肩膀上,猛地把鄭善轉了半個圈。

“誰害你成這樣的?都指出來!”女人嗓音尖利,“這個社會還有沒有法治了?我兒子還是未成年,才出去一下午就變成這樣,今天你們警察必須給我個公道!就算走法律程序也要把害我兒子的兇手抓起來!”

鄭善聽他媽這麽一說,瞬間有了底氣,擡起手在卓謙和沈加瀾之間來回指:“媽,就是他們打了我!”

女人先是看了卓謙一眼,那仇恨的眼神仿佛能刮掉卓謙一層皮,然而當她再看向沈加瀾時,表情忽然有了輕微的變化。

“你是……”

“吳女士?”沈阿姨從旁走來,驚訝地看着女人,“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一刻,吳蔓的驚訝程度不比沈阿姨少,她看了看沈阿姨,又看了看被沈阿姨擋在身後的沈加瀾,突然間明白了什麽:“……他是?”

沈阿姨說:“加瀾,這是吳阿姨,以前來家裏和阿姨喝過幾次茶。”

沈加瀾面無表情地跟她打招呼:“吳阿姨好。”

“诶,加瀾你也好……”吳蔓眼中的仇恨消散得一幹二淨,只剩下無止境的尴尬,她明明在笑,可是笑起來比哭還難看,就突如其來的轉變使她大腦一片空白,“所以這是……?”

沈加瀾說:“你兒子跟同夥一起欺負我朋友,我看不過去和你兒子發生沖突,事後他找來花瓶想砸我的頭,被我正當防衛踹開,花瓶摔碎劃了他自己的手。”

吳蔓:“……”

沈加瀾平靜地看着她:“還有什麽想知道的嗎?”

吳蔓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沈加瀾又說:“店裏的工作人員已經把監控錄像送來了,他們還沒走,等着商量賠償事宜,如果你想上法庭的話,等走完賠償程序,你随時可以告我。”

“……”吳蔓急了,頓時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剛才嘴瓢,你們別把我的話放進心裏……”

吳蔓想起自己剛才撒過的潑、撂下的狠話,只感覺眼前一陣陣發黑。

她腸子都悔青了!

她哪兒知道和自己兒子打架的人竟然就是沈家的小少爺?要怪就怪她這個不争氣的兒子!

當初她送了多少禮才把她兒子塞進華高,她千叮咛萬囑咐,就盼着她兒子在華高結識到沈家小少爺這樣的朋友,結果呢?朋友沒做成,反倒成敵人了!

吳蔓越想越怄氣,反手就是一巴掌甩在鄭善臉上。

啪的一聲脆響。

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有沈加瀾好似預料到了吳蔓會這麽做,他臉上沒有一點驚訝,更像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吃瓜群衆。

警察見狀不對,連忙過來攔住還要打鄭善的吳蔓。

鄭善也被他媽打懵了,捂着臉,委屈的淚水奪眶而出:“媽,你打我幹什麽?他們打我,你也打我!”

“我讓你好好讀書不要惹事,結果你轉眼惹到警察局來了,你對得起我和你爸辛辛苦苦掙錢供你讀書嗎!”吳蔓推開警察,對着鄭善就是一頓打。

她想起自己拜訪了沈家多少回、吃了多少次閉門羹卻只和一個打理沈家的阿姨喝了兩三回茶,連求合作的項目文件都沒好意思拿出來,她放下面子做了那麽多事,結果還沒開頭就結束在她兒子這裏。

想到這些,淚水争先恐後從她眼裏湧出來。

母子倆都哭得跟淚人似的,一個抱頭鼠竄,一個奮起直追,把警察局裏鬧得雞飛狗跳,反觀同吳蔓一起來的鄭善朋友的母親,同兒子一起入了定。

只有晏舒陽的表情十分複雜,他對着沈加瀾欲言又止良久,最後把目光轉向卓謙。

卓謙有些受寵若驚,他還以為自己在晏舒陽眼裏就是個透明人呢。

“你們……”晏舒陽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好像關系很好。”

他和沈加瀾一起長大,很清楚沈加瀾是個十分讨厭麻煩的人,曾經有他的追求者找沈加瀾要他的微信號,結果不僅那些人被沈加瀾怼了一通,連他也被沈加瀾冷落了足足一個月。

這樣的沈加瀾怎麽可能為了卓謙和鄭善他們打架?甚至進了警察局……

這一點也不像他認識的沈加瀾。

卓謙聞言,下意識搖頭,察覺到沈加瀾投來的冰冷目光後,又趕緊點頭:“還行。”

“是嗎?”晏舒陽說,“看來緣分真是個奇妙的東西,我記得你們以前……”

話說到一半,就被沈加瀾打斷:“你話是不是太多了?”

晏舒陽頓了下,笑容逐漸變得苦澀,他搖了搖頭,沒再說話了。

空氣一下子變得安靜起來。

卓謙看了看晏舒陽,又看了看沈加瀾,突然覺得這兩個人很不對勁。

目前看來,晏舒陽似乎喜歡上沈加瀾了,但沈加瀾對晏舒陽無感,還時不時給晏舒陽甩臉色。

可憐的晏舒陽,還沒進入互相喜歡階段就開始追妻火葬場了。

哦不對。

最可憐的人是他,他要攻略的人已經心有所屬,這要怎麽攻略?直接拆散人家主cp嗎?這豈不是要當男小三?

卓謙陷入深深的糾結。

鄭善和吳蔓的追逐戰進行了十多分鐘,最後氣喘籲籲地被警察們拉開,鄭善臉上舊傷加新傷,看着就跟調色盤一樣缤紛多彩。

這時的吳蔓也終于冷靜下來,理了理淩亂的頭發和衣領,看完監控錄像後,她獨自承擔了售後維修店的全部損失,并按着鄭善的腦袋向卓謙道歉。

鄭善憋屈得臉都紅了,但他的臉本就青一塊紫一塊,看不出多大的變化。

即使他再心又不甘,迫于吳蔓的淫威,他不得不低頭:“卓謙,以前是我對不起你,我向你道歉,以後我不會再欺負你了。”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很出乎卓謙的意料了,他相當大度地擺了擺手:“大家都是同學,有些事過去就過去了。”

鄭善低聲說了謝謝,剛擡起頭,就看見卓謙從兜裏掏出一張折疊成方塊的紙張。

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卓謙把紙張打開,指尖順着上面的人名往下數,很快數到了鄭善的位置,他笑容燦爛地把紙張遞給吳蔓:“阿姨,以前的事過去了,我們也該把賬清算一下了,這上面是鄭善欠我的錢,總共3652.6元。”

吳蔓懵逼地接過紙張,她的視線掃過鄭善名字後面跟着的那一長串蠅頭小字,整張臉變得比鍋底還黑。

“阿姨,這些賬都是我有轉賬記錄的,但我手機壞了,等我把手機修好,就把轉賬記錄截圖打包發到你的郵箱裏,到時候你确認無誤,再把錢還給我。”卓謙又從兜裏掏出便利簽和筆,“請問你的郵箱是?”

吳蔓黑着臉看向鄭善。

鄭善已經崩潰了,雙手抓着頭發,絕望地喊道:“我哪有借那麽多錢!還有那六毛錢是怎麽回事!”

卓謙笑道:“從你借錢次日起,我就以銀行最低利息收費,本來是3652.67元,但我們是同學,我幫你把0.07元抹掉了,不用謝。”

鄭善:“……”

他突然覺得,在卓謙這個善于僞裝的大綠茶面前,他就是電視劇裏的傻白甜。

為什麽他以前會覺得卓謙是個沒腦子的笨蛋?現在看來,沒腦子的人是他才對!

最後,鄭善不可避免地又遭到吳蔓一頓揍。

許是礙于沈阿姨和沈加瀾在場,吳蔓也不要轉賬記錄的截圖了,當場要把錢還給卓謙,但卓謙沒要,只要了吳蔓的郵箱,說是核對之後再找吳蔓要錢。

鄭善和他朋友先後向卓謙道歉後,兩個女家長都不敢找沈加瀾的麻煩,于是這件事就這麽不了了之了。

來時吼着要上法庭的吳蔓灰溜溜地拉着兒子離開了警察局。

卓謙走出警察局時,外頭的天已經暗了下來,吳蔓開的寶馬很快消失在車流中,鄭善朋友和他媽也被自家司機接走了。

只剩卓謙提着一袋感冒藥茫然站在路邊,他沒手機,對這裏也不熟悉,不知道該怎麽坐車回去。

另一邊,沈加瀾站在車門前,被晏舒陽喊了好幾次才回神。

“該回去了。”晏舒陽說完,見沈加瀾還看着卓謙所在的方向,忍不住道,“是不是覺得他變化有點大?聽說他以前從不計較錢,把面子看得很重,所以才被他的朋友當成提款機。”

沈加瀾皺了皺眉,沒說話,彎腰坐進車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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