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生氣(捉蟲)
沈加瀾這一覺睡到了中午。
沈蓮和沈言似乎早就習慣了沈加瀾日夜颠倒的作息,只是讓卓謙和她們一起等着實在不禮貌,便去把沈加瀾喊醒了。
卓謙緊張兮兮地坐在餐桌前,聽見腳步聲後擡眼看去,果然瞧見沈加瀾睡眸惺忪,滿臉寫着被吵醒後的不樂意。
卓謙感受到沈加瀾周身萦繞的低氣壓,趕緊正襟危坐,生怕被殃及池魚。
好在沈加瀾并未注意到他,一聲不吭在他對面落座後,又閉上眼睛開始休息。
不過等飯菜上桌後,沈加瀾倒是很快睜開眼,直勾勾地盯着拿起碗筷準備開動的卓謙。
卓謙:“……”
他左右一看,見沈蓮和沈言分別站在餐桌兩側,絲毫沒有上桌吃飯的意思,而沈加瀾幹脆雙手環胸,找了個更舒适的姿态,就這麽定定地看着他。
也就是說
四個人裏,只有他一個人在動筷子。
卓謙頓時覺得手裏的碗筷變成了燙手山芋,他動作一頓,正想放下碗筷,卻見對面的沈加瀾微微擡了擡下巴:“吃吧。”
被三個人看着吃飯,卓謙尴尬得連雙手怎麽擺放都不知道了,他問沈加瀾:“你不吃嗎?”
沈加瀾說:“我沒胃口。”
頓了頓,又說,“我看你吃得很香。”
頓了頓,繼續說,“你是我見過最能吃的人。”
卓謙:“……”
他不知道沈加瀾究竟是在誇他還是在損他,不過事實證明,沈加瀾确實挺喜歡看他吃飯,能夠目不轉睛地從頭看到尾。
一頓飯下來,沈加瀾還是沒吃幾口,沈蓮和沈言皆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卻又不敢多勸——畢竟沈加瀾這種病,不是勸勸就能好的,除了定時看醫生外,她們只能在廚房裏多下功夫。
下午,沈加瀾終于不打算再窩書房裏了,他徑直去了四樓。
卓謙茫然地跟在後面。
走出電梯,才發現四樓是頂樓,不過有将近一半的面積修了屋頂,被做成房間,剩下大半面積種着花花草草,甚至還有小的假山和秋千。
卓謙看着秋千有些心動,想走過去仔細瞧一下,卻在餘光中注意到沈加瀾轉身進了一間房。
他趕緊跟上去。
房間經過特殊裝修,外面是更衣室和放置東西的櫃子,裏面空空蕩蕩,只有一面經過特殊處理的光滑牆壁以及球網。
卓謙一眼便看出了這間房的作用:“壁球?”
沈加瀾打開鞋櫃,專心地挑選運動鞋,頭也不回道:“你不是會玩壁球嗎?來玩幾局。”
雲淡風輕的口吻,帶着不容拒絕的強勢。
卓謙的确會一點壁球,但是很久沒打了,也不知道有沒有手生,不過他會是他的事,他可不記得原主會這個。
王子感知到卓謙的疑惑,便解釋道:“沈加瀾是玩壁球的高手,以前你為了在晏舒陽面前逞強,撒謊說你的壁球玩得比沈加瀾還溜。”
卓謙生氣不理王子後,王子說話終于正常不少,也不再一口一個白蓮花地稱呼沈加瀾了。
可卓謙還是沒搭理王子。
他頭疼地啧了一聲,原主到底有多少“驚喜”是他不知道的。
沈加瀾換上運動鞋後,轉頭問卓謙:“你穿多少鞋碼?”
卓謙回答:“四十三。”
“我是四十四,你穿我的鞋吧。”沈加瀾拎了一雙和他腳上運動鞋一模一樣的鞋子出來,扔到卓謙腳邊,“這是新的。”
卓謙低頭看腳邊的運動鞋,确實是新的,連吊牌都沒拆,他記憶中認得這雙鞋子,在官網上很難搶,黃牛那裏已經賣到七八萬的高價了。
結果卓謙不僅一買就是兩雙,還随便扔給他穿。
卓謙想起原主欠下不少外債才勉強湊齊錢買給晏舒陽的那雙鞋子,頓時一陣紮心的痛。
為什麽他沒有穿到沈加瀾身上?
嗚嗚嗚……
卓謙穿上鞋,把鞋帶系緊一點,穿着差不多合适。
另一邊的沈加瀾已經選好兩副球拍,他把其中一副遞給卓謙。
卓謙接過球拍,注意到沈加瀾還穿着牛仔褲,便問:“你不換條褲子嗎?”
“懶得換了。”沈加瀾靈活地轉了轉球拍,他看起來有些興奮,躍躍欲試,原本死氣沉沉的臉上居然溢出一絲笑意,他眯眼看着卓謙,“我換不換褲子都能把你打趴下。”
卓謙:“……”
這是哪兒來的中二神經病!
沈加瀾給的球拍很好用,可能是貴的緣故,卓謙用着比以前的球拍還要順手,他先發球,和沈加瀾打了五六下,最後不敵沈加瀾,沒接着球。
不過沈加瀾放水明顯。
不對,應該是沈加瀾壓根沒想到卓謙會打壁球,随随便便地打了五六下才認真對待起來。
卓謙撿了球,回頭看見沈加瀾毫不掩飾臉上的詫異。
沈加瀾挑起眉梢:“原來你真會壁球。”
卓謙無語。
敢情沈加瀾早就知道原主在撒謊,還故意來試探他。
沈加瀾啊沈加瀾,看着漂漂亮亮又幹幹淨淨的男生,結果脾氣臭不說,還滿肚子壞水!
卓謙沒好氣地說:“我本來就會,只是打得沒你好而已。”
“你的技術還行。”沈加瀾敷衍了事地誇贊了一句,他将手中的球拍一轉,搭在肩膀上,單手插兜的站姿相當随意,卻帥得連卓謙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這樣吧,我們來比賽。”沈加瀾突發奇想,“15分一局,一共三局,只要你贏了一局,我就滿足你一個心願。”
上一秒還無精打采的卓謙瞬間兩眼锃亮:“當真?”
沈加瀾放下球拍,似笑非笑:“我可從不說假話。”
感覺自己被內涵的卓謙:“……”
既然沈加瀾都這麽開口了,那麽卓謙趕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把球扔給沈加瀾,随後進行了為時一分鐘的熱身。
比賽開始,卓謙握緊球拍,身體微弓,全身心地投入進去。
剛才卓謙沒有發揮全力,加上手生,他的動作多少顯得有些笨拙,這次經過熱身,他的動作一下子變得靈活許多。
起初沈加瀾依舊是随便打打,輸掉幾分後,他的表情逐漸變得凝重起來,也越來越認真對待比賽。
三局下來,卓謙拼盡全力,他後背的衣服被汗水浸濕,不顧形象地躺在地上,喘得跟頭牛似的。
再看沈加瀾,面色潮紅,黑發也被汗水浸透,但他比卓謙矜持一些,只是靠在牆上喘氣,胸膛起伏不定。
卓謙轉頭對上沈加瀾看過來的目光,開心得咧嘴一笑,他伸出食指晃了晃:“三局一勝,我剛才贏了一局,你輸了。”
“剛才不算。”沈加瀾站直身子,彎腰撿起地上的球拍,“重新來。”
卓謙臉上的笑容霎時僵住:“為什麽不算?!”
沈加瀾輸了比賽,看起來很不高興,臉都垮到下巴處了,他涼飕飕地睨了卓謙一眼:“這裏是我的地盤,我說不算就不算。”
卓謙猛地噎住。
還可以這麽耍賴的嗎!
輸不起就不要比,這算什麽事啊……
卓謙壓下心頭的郁悶,手腳并用地從地上爬起來,他見沈加瀾已經做好準備,不得不硬着頭皮開始新一輪比賽。
沈加瀾的确很強,可卓謙也不弱,三局下來,卓謙又是險險贏了一局。
但他就是贏了!
“我、我贏了!”卓謙臉上淌滿汗水,胸口也在劇烈起伏,他真是累極了,說話都是斷斷續續的,“你這下、願賭服輸了吧?”
哪知道沈加瀾眼神一沉:“不算,重來。”
卓謙:“……”
沈加瀾不等卓謙有所回應,撿起球便發了球。
然而那顆球從卓謙身側擦過,打在右邊牆壁上,發出砰的一聲,落在地上彈了幾下,卓謙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面無表情地盯着沈加瀾,仿佛要把沈加瀾看穿似的。
沈加瀾見狀,也皺起眉:“為什麽不動?”
卓謙已經在很努力地壓制自己的怒氣,可當他聽見這句話後,內心那團好不容易小下去的火焰噌的一下猛然燃燒起來,足以燎原的旺火很快吞噬了他最後一點理智。
“我為什麽要動?我已經贏了。”卓謙把球拍往地上一扔,冷聲說,“如果你不想承擔輸的代價,大可以不和我比賽,可比賽是你提出來的,到頭來三番兩次耍賴的人也是你,輸不起就不要比,你這是做什麽?把我當猴耍嗎?”
聞言,沈加瀾的眉頭皺得更緊,卻沒說話。
雖然卓謙生氣,但也明白自己不能把話說得太過,他沉默一瞬,放緩了語氣:“要是你不想滿足我的心願,我們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吧,但這球我不想再打了。”
說着,他撿起球拍,轉身要往外走。
這時,身後響起沈加瀾的聲音:“你生氣了?”
“……”這個問題直白得讓卓謙竟不知該如何回答,他不好直接承認,也不想否認,便支吾道,“是有點。”
“就因為我說重來?”
“對,就因為你說重來。”卓謙被沈加瀾吊兒郎當的态度氣得直接承認了,“這裏是你的地盤沒錯,可你也不能耍賴啊,你這麽言而無信,以後誰還敢相信你的話?”
卓謙說得義憤填膺,沈加瀾卻撲哧一聲笑出來。
他仿佛遇到了一件極開心的事,笑得很歡樂,笑得越來越大聲。
卓謙大大的眼睛裏堆滿了小小的問號,他轉回身,發現沈加瀾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沈加瀾彎腰靠在牆上,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淚水,他淚眼朦胧,卻臉上帶笑,怎麽看都不像是真心在笑,他說:“我再怎麽言而無信,也始終有人相信我的話,你信嗎?”
卓謙當然信。
不是還有晏舒陽嗎?哪怕沈加瀾說地球是方的,只怕晏舒陽也會義無反顧地相信。
這就有什麽好秀恩愛的?秀恩愛死得快沒聽說過嗎!
“只有你對我說過這些話。”沈加瀾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他目光平靜地看着卓謙,“這麽多年了,貌似也只有你對我發了脾氣。”
卓謙一語道出真相:“因為你性格太差了,對你發脾氣就是在找死。”
“哦?”沈加瀾問,“那你剛才是在找死?”
卓謙求生欲極強地搖頭,說起那件事,他的氣還沒消完:“要不是你三番兩次耍賴,我也不會這麽生氣,我這是正常人該有的情緒,任誰被耍了都會生氣,你說是吧?”
沈加瀾聽完這話,居然贊同地點了點頭,随即話題一轉:“看來他們都不是正常人。”
“他們?”
“對,他們。”沈加瀾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不會生氣也不會哀愁,沒有脾氣也沒有主意,像是戴着面具的假人,這麽多年來,我好像生活在假人堆裏。”
他聲音漸低,又很快回神,擡眸注視卓謙的眼睛,他的語氣裏有着恍然,“原來正常人也是會發脾氣的。”
卓謙茫然地眨了眨眼,他沒明白沈加瀾的話。
什麽假人不假人的?
沈加瀾說誰是假人?
沒等他開口詢問,耳邊響起玻璃門被叩響的聲音。
“加瀾哥。”沈言說,“那個晏舒陽又來找你啦,要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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