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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宴行止很早就搬離家中，獨居在外。

汽車駛過白小溪那天埋伏過的、兩旁栽滿梧桐的道路，很快抵達他的住處。

屋裏還有人醒着，是打小照顧他的幫傭阿姨，他搬出來後，林嫂跟過來繼續照看他的生活。

宴行止帶着白小溪進門，邊脫下大衣邊說：“林嫂，麻煩整理一間客房。”

他臨時有點工作，只轉頭對白小溪點了點頭，“我還有點工作，你的事明天再詳談，需要什麽跟林嫂提，不用拘束。早點睡，晚安。”

說完就上了樓。

林嫂說不清是驚是喜，愣愣看着白小溪。

白小溪也呆呆看她，想起來得打招呼，便腼腆地說：“阿姨好，我叫白小溪，溪流的溪，打擾了。”

林嫂猛然回過神來，忙笑容滿面招呼人：“不打擾不打擾，快來坐，小溪這名字可真好聽。”

白小溪也喜歡自己的名字，是母親給她取的。

據說當年，母親将她托付給師父的時候，是一個大雪天，天地白茫茫一片，鳥獸歸巢，日月隐匿，萬籁俱寂，唯有鳴山腳下的那條小溪，仍舊在冰層之下歡快地往前流淌，叮叮咚咚，叮叮咚咚，它們永遠在歡笑，無憂無慮。

母親便對師父說：“這孩子就叫小溪吧。”

她當時小，不記事，是薇薇和她說的。

“小溪想喝點什麽？冰箱裏有新鮮的橙子和草莓，阿姨給你榨杯果汁怎麽樣？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夜宵？下午剛包的蝦餃，新鮮着呢。”林嫂招呼她。

她語速有點快，倒豆子似的，白小溪懵懵道：“橙汁……”

“哎！橙汁馬上就來！”林嫂把人安置在沙發上，興沖沖去了廚房。

“……謝謝阿姨。”白小溪對着空氣吐出後半句。

林嫂動作迅速地端出一杯橙汁，以及一果盤草莓和櫻桃，說：“水已經在燒了，你先吃點水果，我去客房看看。”

客房是經常打掃的，被褥枕頭一應俱全，她确認一遍沒有遺漏之處，又風風火火到廚房看火。

幾分鐘後，白小溪坐在餐桌上吃餃子，并且禮貌制止了林嫂繼續從冰箱往外搬吃食的舉動。

她雖然愛吃，但真的吃不下那麽多啊。

宴行止不愛熱鬧，家裏很少有客人來，更別說過夜，是以林嫂才這樣熱情。

而且，她照顧宴行止那麽久，早已私心将他當做自己的小輩，看他這些年一直一個人，也暗暗着急，猛然見帶了個小姑娘回來，可不就興奮過頭了麽。

要不是擔心時間晚了，怕打擾客人休息，她肯定要跟對方好好說說話。

白小溪叫林嫂投喂了一肚子食物，才被帶到客房歇下。

她陷在柔軟的被窩裏，摸摸小肚皮，滿足地嘆了口氣。

“八八，你在嗎？”

“在，”系統很快回複，掃描了周圍環境，對進展表示驚訝，“你已經入駐目标家中了？不錯不錯，幹得好，不愧是從鳴山出來的。”

白小溪給他誇得不好意思，：“其實我什麽都沒做……”不止沒做，還吃了人家的蛋糕。

“就要什麽都不做。”系統斬釘截鐵，無形撩人可不是最為致命嗎？

他張口就是糊弄：“你沒看那些武俠劇，真正的高手，武功化至臻境，都是無招勝有招，那才叫厲害！總之你繼續保持，咱們争取下一步入駐目标心裏。”

“好吧。”白小溪似懂非懂，她困了，想不了那麽複雜的問題，腦袋蹭蹭枕頭，打了個哈欠，“八八晚安。”

她睡眠質量好，第二天早早醒來，在房間裏洗漱完，出門後發現林嫂比她更早。

除了林嫂，屋子裏還另有幾個人，都忙着自己手頭的事，有條不紊。

“小溪醒了？肚子餓不餓？早餐都熱的，看看想吃什麽。”

宴行止下樓的時候，還在樓梯上，就聽見林嫂過度熱絡的聲音。

“小溪嘗嘗這奶黃包怎麽樣，奶黃餡是家裏自己做的。”

“要不要喝點粥？早餐喝粥好消化。”

“燒賣吃的嗎？還有蟹肉馄饨。”

見他下來，林嫂才笑呵呵去廚房端他的早餐。

白小溪兩個臉頰圓鼓鼓的，努力咽下去，軟軟地與他打招呼，“早上好。”

“早。”宴行止點點頭，屋裏溫暖，他沒穿西裝外套，只着一件煙灰色襯衣，下擺束進西裝褲裏，越發顯得寬肩窄腰，身形挺拔，“昨晚睡得怎麽樣？”

白小溪唔唔點頭，“很好，床很軟，被子也很暖和。”

頓了頓，又禮尚往來地問一句：“你很晚才睡嗎？”

她記得昨天回來的時候已經好晚了，他還有工作要做。

“不算太晚。”宴行止走到主位坐下。

林嫂将他的早餐端上來，這回沒有停留，只沖白小溪笑了笑，就繼續忙碌去了。

白小溪發現，雖然宴行止看起來挺溫和，可他一出現，屋子裏的人就不敢随意開口說笑了，看來都有點怕他的樣子。

這麽說來，她偶爾對他生出的那一點怯，也很正常嘛，大家都是這樣的，她只是随大流而已，絕不是因為膽小。

宴行止喝了口溫水，看見她眼睛圓溜溜的，不知在想什麽。

“關于昨晚的提議，早飯後我們去書房聊聊吧。”

“嗯嗯，好。”

吃過早飯，白小溪跟随宴行止上樓去他的書房。

宴行止請她坐在書桌對面，從抽屜裏拿出一份不知何時準備好的文件，說：“我将聘請你做我的私人助理，工作內容你先看看。”

白小溪接過來認真翻閱，她雖然已經把字認全了，可有些名詞的意思還不能馬上弄懂，因此看得有些慢，好在還有系統可以幫她把關。

簡言之，這是一份勞務合同，宴行止請她假做交往對象，以應付家中長輩，同時支付給她相應報酬。

昨晚在車上，他心裏就有個念頭：或許龔一飛出的不算馊主意。

既然他沒有覺得厭煩，那順勢而為也不是無法接受，或許她真能幫他解決一些小煩惱。

白小溪看完了，這份合同在她看來就是，宴行止要給她住處，給她吃的，還要給她錢。

沒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她沒有絲毫異議，馬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宴行止也簽了字，說：“有空的話，你可以想想怎麽回應長輩可能的詢問。還有一點，這份合同是個秘密，不能透露給別人知道。”

白小溪連連點頭。

簽了合同，她就下樓巡視花園去了，這可是她以後的工作地點呢。

宴行止的花園不小，鐵藝圍牆圈大大一片地方，牆邊種滿薔薇，順着鐵籬笆攀上牆頭，若等到來年春天，花朵瀑布般灑下來，肯定美極了。

除此外，還有許多別的花種，就算現在是冬天，也有不少花盛開。

宴行止出門時，林嫂正透過客廳落地窗望向花園，笑眯眯地對他說：“小溪那孩子還挺懂養生，吃過早飯就散步去了。”

宴行止看了一眼，花園裏的身影在花木之間時隐時現。

白小溪巡邏完花園回屋，林嫂在廚房裏跟廚師讨論今天的食譜。

見她進來，林嫂走過來笑着說：“行止中午不回家，午飯我們自己決定吃什麽，小溪有沒有想吃的？”

白小溪說：“我什麽都吃。”

她特別好養的。

“什麽都吃好，不挑食才健健康康。”林嫂拉着她去陽臺，陽臺桌子上已經擺好了茶點。

林嫂從昨晚就憋着的話，今天終于有機會問出口了，“小溪啊，你跟行止怎麽認識的？”

白小溪一聽，心道現在就得開始工作了，她想了想，說：“我做兼職的時候認識的。”

她去做兼職，應聘服務員，然後龔一飛介紹她替宴行止工作。

所以，做兼職→認識宴行止，沒毛病。

“兼職啊……”林嫂有點憐惜她，“你是學生，好容易放個假，怎麽還要打工？”

“打工挺好的呀，”打工就有錢買奶茶。

她喝了口果茶，補上一句，“宴行止人也挺好的，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把他喜歡的蛋糕讓給我吃了。”

行止喜歡吃蛋糕？

林嫂眨了眨眼，心想，我照顧他幾十年，怎麽不知他有這個喜好？

難道是什麽哄小姑娘的路數嗎？

下午，白小溪貓在沙發上看電視。

宴行止說，讓她想想怎麽應付長輩的問話，她跟系統讨論了下，不外乎是編造他們相識相戀的過程，以及她個人情況。

白小溪絞盡腦汁，也沒編出一點像樣的戀愛內容。

不過，雖然她不會，但她好學呀。

所以就打開電視看起了偶像劇，身邊還擺了個筆記本，準備好好學習。

對待工作，她一向很認真的。

等晚上宴行止回來，她已經記了滿滿一頁筆記。

林嫂接過宴行止的大衣，悄聲說：“小溪一下午就拿着本子塗塗寫寫，不知道是不是在做作業，可認真了。”

她都沒敢喊她來吃東西。

宴行止擡眼看去，只看見她略帶嬰兒肥的側臉，嘴唇抿着，臉頰微鼓，眼睛緊盯着屏幕，很嚴肅專注的模樣。

他順着她的視線看向電視，似乎怕打擾到別人，她把音量調得很小，此時只看到有個男演員握着女演員的肩膀，聲嘶力竭地說着什麽，因為聽不到聲音，顯得有些滑稽。

宴行止走到沙發背後，居高臨下看了一眼，果然見她手裏握着筆，她的字清秀小巧，整整齊齊寫了滿紙。

白小溪終于察覺到身後有人，回頭見到他，立刻笑道：“你回來啦。”

宴行止溫和點點頭，問：“學校布置的寒假任務？”

“我在學習呢。”白小溪獻寶似的把筆記給他看，确定林嫂不在邊上，才小聲說：“你不是讓我想嗎，可我怎麽也想不出兩個人是怎麽談戀愛的，只好跟電視裏的人學習啦。”

宴行止凝眼細看，筆記本上密密麻麻記着的，果然都是男主角追求女主角的橋段，或者兩個人相處經過。甚至，白小溪還十分貼心的，把男女主角的名字換成了他們兩個的。

于是，他就看到這樣的內容：

“宴行止給白小溪送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跟她說：‘我要讓整座城市的人都知道，今天的玫瑰花被你承包了。’”

“宴行止帶白小溪去看電影，包下全場，問她：‘喜歡你看見的嗎？’”

“宴行止在江邊為白小溪放煙火，深情告白：‘星星在你眼睛裏，你在我心裏。’”

“宴行止和白小溪……”

“……”宴行止。

宴行止額角突突跳動，頭一次發現，維持得體的表情是如此艱難的一件事，他幾乎快認不得自己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