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VIP]

029——  樹上鳥雀驚得撲簌飛起, 附近野獸四散奔逃，一陣混亂過後，幽深的密林裏只餘寂靜。

白小溪收了聲，還叉腰回味一番。

雖然她的原形不是猛獸, 但狐妖和普通小狐貍不同, 震懾尋常野獸是輕而易舉的事, 從剛才的動靜聽來, 效果還不錯。

她轉頭得意地對梁盛說：“看吧, 這下沒危險了。”

梁盛沉默許久, 抹了僵硬的把臉，覺得有什麽東西咔嚓咔嚓碎掉了。

白小溪又說：“我們趁現在找一找, 說不定能找到值錢的好東西。”

她說着，自己轉着腦袋搜尋起來。

林子很茂密, 除了高大的喬木，底層還長了不少灌木、藤本植物，許多小楊梅嶺、村子裏沒有的物種，這裏都有。

白小溪認得絕大多數植物，也了解過它們的價值與藥用，粗粗看一眼, 大楊梅嶺裏确實有不少藥材，但要說多珍貴的，卻沒有。

走馬觀花似的在周邊逛了一圈，她有點失望，“難道要繼續往深處走嗎？”

她倒不是怕危險, 只是下午還得上工, 要是走遠了來不及回去, 其他人肯定會問起。

“這個怎麽樣？”知道勸她不動, 梁盛只得耐着性子幫忙，他指着一簇野菌子，蹲下來扒拉兩下，對白小溪道，“這種菇很多人喜歡，價格還可以。”

白小溪過去看了下，一大叢長在大樹根部，大概有小半背簍，她說：“這是你找到的，算你的，我再看看。”

不等梁盛拒絕，她扭頭到另一邊繼續尋找，并且決定了，如果下午開工前沒找到更值錢的，她就把先前看到的藥材采下，總之不能白跑一趟。反正上山時都背了簍子，不怕沒地方裝。

走到一處山坎邊，她看到坎上有少量泥土滾落，大約是因為前些日子雨水充沛，土層疏松了。

土層滑落的地方，有塊莖樣的東西暴露出來，像紅薯，但顏色比紅薯深點，是什麽植物的根莖。

“咦，這個好像……”

白小溪蹲下來細看，那東西露在外面的有十多公分長，棕褐色，表皮粗糙，主根周圍還有幾條輔根纏繞。

“是何首烏。”她點頭斷定，而且是有些年份的。

“梁盛！”她喊他，“何首烏能賣多少錢？”

鮮少有女孩子喊他名字，她的聲音又軟又細，聽起來尤為不同，梁盛擰眉抵抗着心底的不自在，踩着落葉走過來。

“收購站一斤兩毛。”他回答了先前的問題，揚起鋤頭開始挖土。

埋在底下的部分塊頭不小，足足挖了差不多半米的深坑，才把何首烏整個挖出來。

一塊長五六十公分，寬三四十厘米的大家夥，白小溪粗略估計，大概有三十斤左右，按照一斤兩毛的價格，能賣六塊錢。

雖然早就見過大錢了，但眼下的六塊錢，抵得上她一個月安家費，白小溪怎能不高興。

“賣了錢分你一半！”她特別爽快，畢竟人家是出力氣的，她只出個嘴。

梁盛很不給面子拒絕了，“不需要。”

将何首烏丢上山坎，他正準備爬上來，卻發現坑底似乎還有東西。

幾乎是同時，白小溪說：“下面還有。”

以為仍是何首烏，梁盛做好了繼續深挖的準備，結果還沒掘幾下，底下的東西就整個出來了。

不是何首烏，白小溪湊過去仔細打量，那東西有她腦袋大小，淺褐色的，表皮濕潤，有不少溝壑，形狀像珊瑚，她撿了根樹枝戳了戳，軟硬适中，還有彈性，植物不像植物，動物不是動物。

她看着梁盛，眨了眨眼，“這個……好像太歲。”

“太歲？”梁盛皺起濃眉，“太歲頭上動土那個？”

“不是，那個太歲指的是木星，古時候人認為木星行轉的方向是兇向，所以動土的時候要避開。這個太歲也叫肉靈芝，藥書上說吃了可以輕身不老。”

“不老？”梁盛嗤了一聲，顯然不怎麽信。

白小溪點點頭，說：“肯定有誇大的成分，太歲确實可以入藥，但效果沒那麽神奇。不過，有很多人相信的。”

她又戳了戳那塊肉芝，歪頭問他：“收購站收這個嗎？”

梁盛嗤笑之後，卻盯着太歲不語，似在思索什麽，過後片刻，沒回答白小溪的話，反而問道：“你說藥書上寫了它的功效，是真的嗎？”

“當然了，”白小溪以為他懷疑自己說假話，鼓着嘴道，“《神農本草經》和《本草綱目》都有寫。”

梁盛小時候家裏困難，沒讀多少年書，但神農是誰，《本草綱目》又是誰寫的，還是知道的。

聽了白小溪的話，他最終不再猶豫，下定決心道：“你要是相信我，這東西交給我來處理，錢絕對比賣給收購站多，要是不放心，就當我沒提過。”

白小溪想也不想道：“這是我們一起發現的，你當然有權利決定怎麽處理，到時候分我錢就好啦。”

梁盛看着她，皺眉想告誡不要輕易相信人，也別總把好處讓出去，可見她一臉坦誠、理所當然的模樣，那些話到了嘴邊，又被咽回去，最後只問道：“你不怕我一個人獨占？”

“那我會打你的。”白小溪揮拳吓唬他，表情還挺兇。

梁盛一哂，嘴邊浮出個微不可察的笑，很快被他用暴躁臉掩蓋了。

下午上工時間快到了，兩人開始往回走，太歲太惹眼，商量過後，他們将其埋在山谷靠近小楊梅嶺的一側，等沒人的時候，再由梁盛過來挖。

已經有不少人吃過飯上山了，這會兒聚在一快不知說什麽，語氣還挺激動。

白小溪拖着一大塊何首烏出現在人前，有個婦女見了她，立刻問道：“小溪，你中午沒下山，有沒有聽到什麽動靜？”

白小溪看向梁盛，卻發現他不知什麽時候走開了，獨自倚在一棵樹下，嘴裏叼着野草，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她只好拿出自己的演技：“好像是有。”

那婦女追問：“是什麽？是不是聽起來像……”

“有點像狼嚎。”

“我就說嘛！”對方拍了下掌，“當時我在後門摘菜，隐約聽着像，偏偏有人說不是，你來給我做個證——呦，你拿個大木頭疙瘩幹什麽？”

白小溪撓撓臉頰，有些羞窘的樣子，“我那時候坐在山邊上吃飯，被叫聲吓一跳，以為有野獸在附近，爬起來就跑，還絆了一跤，後來才發覺，那聲音聽起來挺遠的，往回走時候，就發現了這個絆倒我的東西，原來是塊何首烏。”

那婦女一聽，頓時忘記什麽狼嚎不狼嚎了，圍着那塊何首烏看了一圈，不時上手去翻，嘴裏啧啧有聲，“這麽大一塊首烏，得值多少錢啊？”

先前說話的幾人也圍過來，你一句我一句。

“去年五叔公搭我賣過，兩毛錢一斤，不過比這個小得多。”

“瞧這塊頭，有些年份了吧，說不定價錢還能高點。”

有人提起來颠了颠，說：“少說三十斤，就算兩毛錢一斤，也有六塊錢了。”

那個婦人羨慕得不行，六塊錢都夠買三十幾斤白面了，她家裏，一年到頭也舍不得做幾頓面條。

她不住說：“這一跤摔得值，要是我，多摔幾次也願意！”

還有人問白小溪是在哪裏找到的，明顯也想去碰碰運氣。

白小溪便說了個地點，在小楊梅嶺，是她跟梁盛剛才僞裝過的地方。

傍晚下山，白小溪的戰利品惹人看了一路，回到知青點，又引起一頓熱議。

“小溪，這是什麽？”黃萍萍一臉好奇。

白小溪正洗臉，那何首烏放在院子裏，幾個知青都圍着看。

“何首烏，是中藥材。”

黃萍萍驚嘆道：“這麽大的藥材，小溪你真厲害。”

白小溪笑了笑，把之前忽悠人的話又對大家說了一遍，“所以說，我就是運氣好。”

黃萍萍搖着頭道：“是小溪你學識淵博，換成我，把這麽大的何首烏擺在眼前都不認得。而且那聲狼嚎我聽着吓都吓死了，怎麽敢回頭。”

“對啊，我們在這裏也聽到了一點，小溪同志，那山上真的有狼嗎？我們平時上山不會遇見吧？”有個知青問。

白小溪道：“我聽那個聲音挺遠的，至少在小楊梅嶺不會遇上，大楊梅嶺就不要去了，有很多野獸。”

盧曉豔站在邊上，聽她這麽說，就想刺上一兩句，只是早上摔在排水溝裏，隐隐還痛着的腳提醒了她閉嘴。

說不敢說，只得嫉妒又眼紅地看着白小溪的收獲。

第二天，白小溪就背着何首烏去公社，在收購站賣了六塊八，捏着錢直奔供銷社櫃臺。

糖果、罐頭、雞蛋糕……她通通想要，可惜全都是限量供應的，沒有對應的票，售貨員只肯吝啬地零散賣一點點，多了沒有。

最終，白小溪只買到一小捧奶糖、兩塊麥芽糖、三塊雞蛋糕，花了一塊錢。

她站在供銷社門口，摸摸兜裏剩下的錢，第一次體會到有錢花不出去是什麽滋味。

小狐貍不由嘆息，這憂愁，恰似一群太監上青.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