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一夜
窗外的雨下得很急,雨水擊打在透明窗面上形成一層淡薄的雨霧,宛如白蒙蒙的輕紗。又沿着房壁滑落,流到街道上面形成一股手指粗細的小溪。
雨水擊打窗面的聲音很大,一陣一陣,錯落無序地猶如擊打在了宋黎心上。
許久沒有得到回答,陸斐也不催促,就這麽靜靜地看着宋黎。
直到一聲雷鳴,驚動了兩人,宋黎也下意識回答了一句,“我這麽做還不是都因為你。”
“因為我?”
這個回答讓陸斐百思不得其解,“因為我什麽?我做了什麽?”從醫院醒過來後他也沒未經允許對宋黎做了什麽啊?
連晚安吻都是勉強的情況下交換,更別提做其他的事了,難不成,是…
“是不是我丢失記憶以前做了什麽事情惹你不開心了?”陸斐問的小心翼翼。
……,對,就是這樣,你想起什麽了嗎?”宋黎一愣,随後順坡而下反問道,平靜的表情下心裏直呼好險,他差一點就說出實情了!
“沒有。”陸斐又懊惱又覺得委屈,緊握住宋黎的手都松了松,“對不起,我想不起來我都做了些什麽。”
這幾日他零零散散記起來的事情,沒有一件是和宋黎有關的。
“沒關系,想不起來我們可以慢慢想,現在先去睡覺吧,很晚了。”好不容易危機解除的宋黎大松口氣,催促着陸斐去睡覺。
“雖然還想不起來我做了什麽,但我向你道歉,你不能原諒我嗎?”陸斐鄭重道。
宋黎當然不能放過現在的好機會,“那件事可不是說一句道歉就能解決的。”
“這麽嚴重?”陸斐心頭微沉,宋黎對他的冷淡仿佛都有了解釋,寧願睡沙發也不願意和他一起睡也是因為他的錯。
“那你告訴我,我做了什麽,要怎麽樣做才能原諒我?”
“自己想。”宋黎回答道,現在他可編不出來什麽虛無缥缈的事來,還是保持神秘比較好。
陸斐聞言洩了氣,像是一只渾身都淋濕了的大狗,耳朵耷拉着,尾巴也不搖了。
頭一回,陸斐迫切的想要恢複自己遺忘掉的記憶。
這時沙發床已經鋪好了,宋黎說,“我要準備睡覺休息了,陸斐,你也趕緊回房間睡吧。”
“不。”陸斐搶在宋黎掀開薄被準備睡上去之前,躺在沙發上,“我睡這裏就好,你回房間裏睡吧。”
宋黎皺眉,“別鬧,這裏睡着不舒服。”
陸斐把宋黎手上的薄被扯過來蓋在身上,壓住左右兩邊被邊,把自己裹成一只蠶寶寶,只露出一個頭來,“挺好的,我沒有不舒服。”
又從被縫裏伸出右手對宋黎揮了揮,“你快去睡,都已經快一點了。”
宋黎頗覺無奈,又不能把陸斐掀下去,抿抿唇說,“知道了,要是睡得不舒服記得和我說,換你來睡床。”
回答宋黎的,直接是陸斐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宋黎無語搖頭,只好進了謝恒提前準備給他們用的客房。
房間裏布置溫馨,靠窗的一邊放着一張雙人大床,碎花圖案的一套床被散發着淡淡的柔和氣味,床頭櫃上還擺放着有助于睡眠的新型智能睡眠儀,亮着暖而不刺眼的燈光。
掀開被角,宋黎脫掉室內鞋躺了上去,以一種十分規矩的姿勢仰面躺着睡覺。
屋外瓢潑大雨不知何時變小了,絲絲柔柔,纏纏綿綿從黑沉的天空中落下。
雙人床上,宋黎翻了個身,頭部埋在柔軟舒适的鵝絨枕頭裏蹭了蹭,側躺着睡。
又過了一會,再次翻了個身恢複最初的睡姿,緊接着沒過多久,宋黎繼續翻身,如此反複數次
睡不着。
曾經在戰場上無論怎樣惡劣環境下,都能迅速睡着補充體力的宋黎,此時閉着眼睛,腦海裏卻一片清明。
他用最笨的方法在心底默念着數字,企圖以這種方式讓自己清醒的大腦困頓。
斷斷續續默數到了六百以上,仍然無法入睡,甚至覺得現在去操場上跑上一圈都沒有問題。
宋黎無聲嘆息一聲,纖長的眼睫輕顫,緩緩睜開眼皮。
他把右手腕壓在腦袋下,蓋在被子下的雙腿蜷縮,左手露在床面上,拇指和食指無意識撚起一小片被面揉搓着。
陸……外面睡得好嗎?
宋黎盯着透明玻璃上那一滴雨珠出神,思緒不知不覺飄回到他一年前,剛剛成為陸斐副官的時候:陸斐身着一身整齊得體黑色軍裝,側身站姿挺拔,英氣淩然,金色半長發被打理得一絲不茍,有幾縷淺短的碎發別在耳後。
從側面看他的睫毛很濃密,像一把羽扇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陰影,鼻梁高挺,眼窩深邃,繼承了母親的皮膚白皙細膩,微微向上翹的嘴角昭示着他的好心情。
在看見宋黎之後,唇邊笑意更深了,本就明亮的綠眸更加剔透。
陸斐一手拿着軍帽,空餘的右手朝宋黎伸出來,“很高興再次見到你,宋總教……,以後,該稱呼你為宋副官了。”
宋黎心裏也是詫異,自己曾經教過的學生如今成為了自己的上司,不過他也很快恢複平靜。
“我也是,很高興成為你的戰友,與你并肩作戰。”宋黎笑着與他握了手。
随後兩人如同認識很久的朋友般相互交談,問候近況,大多都說的是還在軍校時生活上發生的趣事,陸斐對于自己後來的不告而別閉口不談。
一場聊天下來,許久不見的陌生感消失殆盡,多了一層看不見的默契。
再然後,隸屬于陸斐這支年輕部隊裏的軍人們一一到他們兩個這裏報道,晚上由陸斐親自出資自包了一棟別墅,作為碰頭聚餐的場所。
聚會上衆人抛開工作上的身份,大聲交談,相互敬酒,熱鬧非凡。
聚餐到最後,所有人都喝高了,東倒西歪亂七八糟在別墅大廳裏躺.屍一片,就連陸斐都有幾分醉意,眼神豔斂,臉頰染着薄紅。
人也開始變得不安分,坐在地上背靠着沙發,抱着酒瓶子,發亮的眼睛跟着宋黎轉悠。
唯一清醒的只有宋黎,那躺.屍一片的下屬他可以不理會,但陸斐他不能放任不管。
吩咐別墅裏的智能管家給那群人拿點東西蓋着,宋黎彎下腰,把醉意朦胧的陸斐拉起來,将他的手繞過自己的肩頭撐住,搖搖晃晃往別墅準備的房間裏走。
路上陸斐靠在宋黎的肩頭,嘴裏模糊咕隆着,“我還能……
“好好好,等會在夢裏繼續喝。”宋黎冷淡應承道。
進了房間,宋黎把陸斐搬到床上,又進浴室拿溫水打濕擰幹了的毛巾,給陸斐擦臉。
………不舒服。”陸斐睡得并不安分,身下陌生的床被讓他覺得膈應,眉毛擰成川字,身體在床上左右扭動。
宋黎只好又是擦臉又是輕哄,前前後後忙到了半夜,陸斐才總算是安靜下來睡覺,卻還是皺緊了眉。
就連陌生的床陸斐都要花費不短的時間适應,在戰場上也是經常淺眠。
這個時候在外面沙發睡着,一定也睡不好吧?
宋黎思緒回籠,無聲息間雨已經停了。
烏雲徐徐散去,撥雲見月,如輕紗般的月光從窗外傾瀉而進,把屋內照射的一片靜谧。
宋黎凝神想了想,還是沒有忍住,起身出了房間去客廳看一看。
客廳裏十分安靜,落針可聞,只能聽見陸斐清淺的呼吸聲。
如宋黎所料,陸斐此時睡得很不安穩,他右側着身躺睡,薄被不知怎麽大半張被壓在了陸斐身下,只有肩膀的位置少少蓋了一點。
下半身全都露在外面,睡衣邊角向上卷起,隐約能看見腹部整齊的六塊腹肌。
修長有力的雙腿緊緊夾住薄被,似乎是有點冷,腳趾還時不時動兩下。
宋黎站在沙發邊緣,自上而下看着陸斐那張因睡不好而皺起來的臉,輕啧了一聲,“小兔崽子,真是的,還沒有貝魯聽話。”
他伸手抓住薄被的邊緣,準備小心地把被子扯出來一些給陸斐好好蓋上。
就在這時,一只略帶涼意的手突兀地将宋黎手腕抓住,帶着點力度往下一拉
宋黎直接倒在了沙發上,背部抵着柔軟沙發背,面朝陸斐寬闊的胸膛,腦袋枕在了陸斐的手臂上,雙腿也被陸斐夾住。
整個人都被圈進了對方懷裏。
準備踢出去的腳險之又險才收住,緊跟着耳邊傳來一聲清淺地,“宋……
宋黎下意識僵住動作,還以為自己一不留神把陸斐弄醒了。
他慢慢向上擡頭看去,心裏迅速的為自己找好借口,卻發現陸斐閉着眼根本沒有醒。
“……”
這人睡着了怎麽也這麽大的力氣。
宋黎暗自嘀咕兩句,放輕動作掙紮着想要從陸斐懷中起來。
睡夢中的陸斐只感覺自己好不容易抓住的舒适抱枕想要跑,不由得手上用力,使得宋黎整張臉直接怼進陸斐的胸膛上。
“唔!——”
好一記埋胸殺!
宋黎對此,艱難地從陸斐胸前把鼻子露出來呼吸,很快又感到一陣輕柔地力度輕輕拍打在背上。
“乖一…………
宋黎再度愣住。
明明陸斐自己還深陷在睡夢中,語氣卻溫柔寵溺得不像話,身體自主做出反應在想辦法輕哄他入睡。
一下一下,不停輕哄着。
清冷的冰薄荷信息素味自陸斐身上傳來,氤氲在宋黎鼻尖,徘徊不散。
興許是晚上喝的酒後勁到現在才出現,又或許是什麽別的原因,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的宋黎被強烈的困意侵襲着。
暖意包裹着身體,眼皮越來越沉重,宋黎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等到萬籁俱靜,陸斐停止了動作,宋黎已經窩在他懷裏舒服地睡了過去。
而陸斐最初皺在一起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随之陷入甜美的夢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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