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虞甯（上）

她今天穿的衣服像話了些，上身是圓領短袖，下身是長褲。

雖然還露着一雙手臂和半截小腿。

陽光透過玻璃牆上半掩的白色窗簾，落在虞嫣的随意而松散頭發上，泛着金蜜色的光澤。

一頭黃毛……

蕭寰把目光收回，也在沙發上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把書翻過一頁。

“問你一件事。”沒多久，虞嫣忽而開口。

蕭寰擡眼，只見她走過來。

“這個念什麽？”她指指劇本上的一個字，問道。

蕭寰看着，念了出來，虞嫣在上面注了音，未幾，又指着別處，問了幾個生僻字的讀音和意思。

“你不是說你讀過大學麽，”蕭寰道，“大學怎會這幾個字都念不出來。”

“我們大學跟你們大學不一樣。”虞嫣不以為然，“我那個專業名字叫表演藝術，鑽研的是藝術，不是咬文嚼字。”

聽她提到這個，蕭寰又露出鄙夷之色。

昨晚，虞嫣提起她和虞甯那合影的時候，得意地告訴他，那是她去年大學畢業的時候照的。

聽她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蕭寰大致明白了她所說的大學是什麽樣的地方。

他當時就覺得匪夷所思，堂堂大學，竟然如此不務正業，教人如何演戲。

這話說出來之後，虞嫣對他很是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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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他不僅不懂藝術，還搞職業歧視。

“你們這所謂表演教學，莫非還包括教人摟摟抱抱，耳鬓厮磨？”蕭寰忍不住問道。

虞嫣聽得這話，百分之百确定他是看了什麽言情劇。

“這哪兒用教？”虞嫣道，“自己琢磨琢磨就會了。”

原來還是無師自通。

蕭寰冷笑：“說是大學生，其實不就是俳優。”

虞嫣也冷笑：“殿下別看不起俳優，在這邊，俳優有身份證，殿下沒有。”

蕭寰氣結。

不過，蕭寰将虞嫣的劇本很是好奇，他拿過來翻了翻，看了幾段之後，皺起眉。

“全是胡謅。”他指了指上面，“這男子好歹是個有官身的人，一介民女怎能說見就見。還有此處，一個女子能有幾斤氣力，能同時打得過三個大漢？”

“這有什麽奇怪。”虞嫣道，“到了劇裏，人能飛起來都不是難事，撂倒三個壯漢算什麽。”

“怪力亂神。”蕭寰道。

虞嫣把劇本拿回來，白他一眼：“要你管。”

距離上次說要一起吃飯過去幾天之後，虞甯終于有了空。

将近十點的時候，虞甯突然給她發了條信息，問她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飯。

虞嫣知道他是個大忙人，能空出中午已經不錯了，答應下來。

蕭寰正坐在沙發上看着書，忽然發現虞嫣放下東西，走上樓去。

等她再走下來，只見已經換了一身打扮。仍然是連衣裙，卻跟上次的不一樣，裙擺微微蓬起，走下樓梯的時候，身姿搖曳。

“我中午在外面，”虞嫣對蕭寰道，“你自己吃飯。”

蕭寰看着她：“你又要到那個叫公司的地方去？”

“不是，”虞嫣道，“跟我哥吃飯。”

蕭寰聽到這個稱呼，想起那照片裏的人。虞嫣說過，他是她在虞家關系最好的人。

“虞甯？”蕭寰問。

“對。”

“晚膳回來麽？”他問。

虞嫣想着跟虞甯吃過飯之後再出去逛逛，道：“應該回，不回的話我會打電話給你。”

說罷，她拿出墨鏡戴上，拿起包，對蕭寰擺擺手：“走了。”

蕭寰看着那門在眼前關上，有些愣怔。

片刻，他轉身走進室內。

屋子裏靜悄悄的，廚房的流理臺上，還擺着不久前剛送來的菜，準備做午飯用的。

蕭寰瞥了瞥，忽然覺得興致缺缺。

虞甯。

他不由地又走到那玻璃櫃前，往裏面的照片上看了看。

虞嫣身邊站着的那個人就是虞甯，看上去面容俊朗，年紀比虞嫣大一些。

蕭寰又想到了那天晚上虞嫣說的身世。

如果虞嫣真的來歷不明，那麽他們也就算不上兄妹……

蕭寰忽而覺得有些可笑。

他們是不是兄妹跟自己有什麽關系？果然無聊日子過久了就是容易操閑心。

蕭寰不屑地将那些想法抛開，百無聊賴地坐回沙發上。

他打開電視，調到最感興趣的新聞臺，不料，才看一會，就又看到了虞嫣的臉。

她手裏拿着一瓶飲料，正對着屏幕露出明媚的微笑。身後，各種花花綠綠的泡泡亂飛着。

虞嫣說過，那叫特效。

蕭寰撇撇嘴角，換臺。

不料，屏幕切換幾下，虞嫣的臉又冒了出來。

她正在電視裏哭着，眼淚汪汪地對一個男子說：“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是冤枉的……”

——“……妾這般罪人，本是沒了指望，能得殿下庇護，又豐衣足食地養着，還有什麽可想的……”

看着電視裏的虞嫣，蕭寰驀地想到她當初在自己面前哭着說話的樣子。

再看向電視裏，那男子穿得不倫不類，注視着虞嫣，一臉深情。

對誰都能這樣麽。

蕭寰心裏愈加不屑，直接把電視關了。

他往旁邊看看，拿起書來繼續看，卻發現有些看不進。那書上寫的也淨是些雞飛狗跳的事，什麽弑君，什麽奪位，一個個似蠢貨一般。

蕭寰看了一會，愈發覺得氣不順，把書放下，往後院走去。

今天沒什麽太陽，荷花池裏的荷花荷葉依然開得茂盛。

自從來到這裏，蕭寰已經不知道第幾次到這池邊來，盯着池水看。

跟之前的每一次一樣，那水底清澈，平靜得很。他很清楚地記得自己那時候掉進去，腳下被漩渦拖住的感覺。而現在，這水中什麽動靜也額沒有，如虞嫣所言，是通道還未開啓。

也不知那邊怎麽樣了。

如果李泰将他的事報告給皇帝，那麽應該已經翻了天。

蕭寰望了望四周，只覺心底生出一股煩躁，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

他轉身，正待進屋，忽而聽到外頭傳來說話的聲音，似乎是這附近住着的其他人。

“……您去哪兒？”

“去園子裏裏轉轉，您呢？”

園子？

蕭寰愣了愣。

虞嫣開着車，一路到了虞甯約的餐廳。

這是一家中式私房菜館，看裝修就知道價格美麗。

據虞甯說，這裏是新開的，味道很不錯。他一向對吃在行，每次出來吃飯，選餐廳的事都由他來定。

正值中午，這裏的人不多，服務生領着虞嫣，将她帶進一個包間裏。

虞甯已經到了，一身商務西裝，外套随意地擺在了旁邊的椅背上。

見虞嫣走進來，他說：“我給你點了些愛吃的，還有什麽別的想要的，自己加。”

虞嫣應了一聲，四處看了看，道：“你不是說想吃意餐麽，怎麽來了這裏。”

虞甯無奈：“你不是說想吃小龍蝦麽，意式餐廳哪兒來的小龍蝦。”

虞嫣讨好地笑笑，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虞甯今年三十，長期健身，并沒有一點發福的樣子。也是因為這樣，他穿襯衫西服十分好看，不但文質彬彬，還透着一股成熟穩重的魅力。

就算是虞嫣，也時常覺得把他帶出去倍兒有面子。

所以她十分理解安绮為什麽一直對虞甯念念不忘。

“多日不見，虞總又帥了。”虞嫣看着他，奉承道，

虞甯不以為然：“你失聯一個月的事，在我這裏還沒過去。”

虞嫣嗔他一眼：“我都道歉了。”

“你道歉有用麽。這邊說了回頭就忘，下次還是一樣。”虞甯說罷，卻将一只精巧地紙袋拎起來，放在桌上，“給你的，拿去吧。”

虞嫣眼前一亮：“這是什麽？”

“某個生日失蹤的人的生日禮物。”

虞嫣笑嘻嘻，謝一聲，毫無愧疚地拿過來，打開看。

只見裏面是虞嫣很喜歡的一個牌子的項鏈，新款，一個月前才上市。

“哥你最好了。”虞嫣誠懇地說。

虞甯不屑。

虞嫣又巴結道：“哥，我最近可是幫了你一個大忙。”

“什麽忙？”

“嘉彙城不是要拍一個什麽廟會宣傳片麽。”虞嫣道，“我接了。”

“嗯？”虞甯道，“我沒出錢麽？”

虞嫣：“……”

虞甯把服務生剛端來的果汁推到她面前：“昨天安绮來見過我，她跟我說了。”

啧啧，動作倒是快。虞嫣心想。

她瞥着虞甯，又笑：“安绮來找你了？你有沒有請人家吃飯？”

“為什麽要請她吃飯？”

“當然要請，”虞嫣道，“她是你妹妹的經紀人，跟你也算熟人。”

虞甯不置可否，将一只小龍蝦夾到她的碗裏，道：“這家據說做法很講究，味道也獨特，你嘗嘗。”

虞嫣吃人嘴軟，把準備唠叨的話咽回去，馬上不客氣地動起手來。

虞甯看她吃得有滋有味的樣子，無奈：“你是怎麽回事，吃點什麽不好，這麽饞小龍蝦。”

“小龍蝦有什麽不好。”虞嫣道，“讓你一個月吃不着你就知道好吃了。”

虞甯感到啼笑皆非。

“你去的是旅游還是坐牢，”他說，“這世界上還有吃不到小龍蝦的地方？”

虞嫣回想了一下，覺得自己可不就是去了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