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病房（上）

蕭寰愣了愣。

他明明記得先前他躺在那什麽重症監護室的時候，裏面的人說家屬不能在裏面陪護，她原來一直都在麽？

心頭動了動，蕭寰道：“你們與她很是熟悉麽？”

“虞小姐那種大明星，怎麽會認得我們。”護工笑了笑，“我們都認得她罷了，這醫院也畢竟是他們家的。對了，聽說你是他表哥？從前沒見你來過。”

她家的？莫名的，蕭寰想到了虞甯。

“我一直在外地。”蕭寰敷衍道，“如此說來，你也知道虞甯。”

“當然知道，虞總麽。”護工道，“這病房可不是什麽人都能住進來的，要不是虞總親自給院長打電話，你未必能用得上。”

蕭寰目光定住。

前面兩天，虞嫣以身體不舒服為由，推掉了一些工作，幸好都無關緊要，可以調整時間。

今天是她一個代言産品的新年廣告錄制，虞嫣沒法再推，加上蕭寰也已經醒了，只好乖乖回去工作。

虞嫣離開醫院的時候，已經有點晚了，不過還是踩着點到了片場，沒有遲到。

見到她，安绮等人都松了口氣。

“都幾點了。”成聰埋怨道，“我就說讓公司派車去你家接你，你還不讓。”

虞嫣道：“我這不是來了麽。”說罷，她一臉和氣地跟片場中衆人簡單打過招呼，即刻去化妝間裏做造型。

“嫣嫣，你真的生病了啊？”茉茉在一旁端詳着，道，“生的什麽病，看着皮膚都差了。”

虞嫣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強光下，确實能看出來膚色暗沉，還有點黑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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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感冒發燒而已。”虞嫣敷衍道，“沒事，都過去了。”

“放心好了，”化妝師把她的頭發弄起來，笑着附和，“嫣嫣底子好，一上妝什麽都看不出來。”

安绮端着一杯咖啡站在旁邊喝着，沒有說話。

廣告拍了一整天，結束的時候，已經入夜了。

收工之後，虞嫣換回衣服，正準備離開，安绮将她叫住。

“你這兩天怎麽回事。”她說，“不露面不說，還把自己弄得一臉憔悴的。”

虞嫣道：“沒怎麽啊，不是說了麽，感冒。”

“不是吧。”安绮道，“你哥怎麽打電話跟我說，你告訴他劇組裏有個武打演員受傷，讓他幫忙安排醫院？你真陣子又沒在拍戲，哪兒來的武打演員。”

虞嫣聽到這話，心提了一下。

她沒想到虞甯會打電話給安绮問這事。

“你怎麽回答的？”她即刻問道，“你跟他說沒這事？”

“我哪兒能拆你的臺，”安绮道，“幫你圓過去了。”

虞嫣放下心來，拍拍她的肩膀，情真意切：“不愧是我好姐妹。”

安绮白她一眼，盯着她：“這到底怎麽回事？什麽武打演員受傷，你該不會惹上了什麽麻煩？”

虞嫣撇撇嘴角：“我能有什麽麻煩，住院的人是蕭寰。”

“蕭寰？”安绮訝然，“他怎麽了？”

“也沒怎麽，受了點傷。”虞嫣道，“你知道他跟我哥的關系，我也是怕他不高興，才撒了個謊，說是武打演員。”

安绮明白過來，道：“蕭寰到這邊來了？他怎麽受的傷？”

“他啊，”虞嫣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繼續鬼扯：“他吃宵夜的時候跟小流氓口角鬥毆，被人用刀子捅了。也不是什麽大事，動了手術，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

安绮看着她，仍然匪夷所思，正待再問，忽然聽到後面傳來成聰的聲音。

“寰哥受傷了？”他和茉茉兩人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望着虞嫣，一臉吃驚，“怎麽會這樣？”

夜色降下，蕭寰吃了點東西，打算繼續小睡一會。但也許是因為白天睡得太多，他閉上眼睛，好一會都沒有睡意。

他睜開眼，不由地又望向窗外。

窗簾大開着，外面的天早已經黑了。

虞嫣說，她晚上會過來。

這已經是晚上了，也不知她在哪裏……蕭寰想着，覺得腦袋愈發清醒。

房間裏很是無聊，蕭寰盯着上方吊着的藥水，針劑從透明的管子裏滴下來，仿佛他那邊計時用的滴漏，一滴，兩滴……

蕭寰想起從前有一次，他帳下一個副将在戰場上受了傷，也是九死一生救回來，在榻上躺了三個月。

那時，蕭寰帶着幕僚們去探望，衆人跟那副将開玩笑說真羨慕他，終于可以每日吃了睡睡了吃，不用跟着蕭寰風吹日曬跑東跑西。那副将卻一臉苦悶，說他每天躺着都快瘋了，要能讓他出去走走，他就算少活兩年也願意。

現在，蕭寰體會到了他的心情。

雖然護工給他打開電視，讓他看新聞解悶。但蕭寰發現這心境跟在虞嫣家裏的時候完全不一樣。每看一會，他就忍不住往門上瞥，看看會不會有人出現。

正當蕭寰關掉電視，再度強迫自己入睡，外面終于有了動靜，未幾，門打開來。

見到虞嫣走進來，蕭寰不由地精神一振，接着，卻發現她身後還跟着人。

是安绮、成聰和茉茉。

“寰哥！”沒等虞嫣走到跟前，成聰和茉茉已經先一步跑了過去。

“你沒事吧寰哥！”茉茉一臉擔心，“嫣嫣說你受傷了，可吓死我了！”

成聰道：“嫣嫣也真是，這麽大的事都不說，我們今天才知道。”

蕭寰沒想到他們會出現在這裏，不由讪了讪。

“無事。”他朝虞嫣瞥了一眼，對二人道，“你們怎麽來了？”

“還能怎麽來了，我們聽到了這事，當然就要來看看。”安绮說着，也走過來，臉上的微笑溫柔而體貼，“現在覺得怎麽樣？好些了麽？”

“好了許多。”蕭寰神色客氣。

成聰随即将手裏的果籃和補品放到床頭櫃上：“可吓死我們了。寰哥你也真是，去路邊吃個宵夜，跟小流氓鬥毆鬥個什麽勁。真沒想到你這麽個文質彬彬的人，脾氣上來也那麽剛。”

“這話不對，寰哥那不叫鬥毆，叫見義勇為。”茉茉随即道，“嫣嫣說了，寰哥是看小流氓騷擾別人才出手的。”

去路邊吃宵夜跟小流氓鬥毆？

蕭寰目光冷下，看向虞嫣。

虞嫣随即轉開眼睛，看向四周：“你今天就一直這麽躺着麽，電視也不開？”

說着，她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

畫面出來就是軍事新聞，幾輛坦克轟轟地開着炮，爆炸聲連連。

安绮“啧”一聲，道：“小聲點，蕭寰一個病人，看這些做什麽。”說罷，她轉過頭來，笑眯眯地看着蕭寰，“聽嫣嫣說，你前陣子回家去了？”

“正是。”蕭寰收回目光，答道。

安绮點頭：“你家在哪裏，沒聽你提過。”

虞嫣将電視音量調小些，聽得這話，心又提起。

蕭寰要是說他是本地人，這話就不好圓了。

正要插嘴，卻聽蕭寰道：“洛陽。”

安绮了然：“倒也不是太遠。”

“寰哥你是洛陽人啊，”茉茉随即道，“我大學的時候去過一趟洛陽看牡丹，可好看了，可惜後來再沒去過。”

“是麽。”蕭寰微笑。

成聰在另一邊道：“寰哥，你不是結婚了麽，你住院怎麽沒見嫂子過來？”

蕭寰怔了怔。

虞嫣心裏汗了一下，随即插嘴：“你管人家過不過來，她現在不在而已。”

蕭寰将視線從虞嫣那目光躲閃的臉上收回來，淡淡道：“數月前，我已經離婚了。”

包括虞嫣在內，衆人皆是一愣。

“啊……”茉茉一臉遺憾，眼睛卻發光，“寰哥你離婚了啊？”

成聰也驚訝：“不是吧，寰哥你這樣好的人都有人舍得不要？為什麽？”

“不為什麽，”蕭寰神色平靜，道，“不合适。”

二人還想再問，安绮瞪他們一眼，打斷道：“幹嘛呢你們，沒見寰哥躺着養傷麽，淨提別人的傷心事。”

說罷，她看着蕭寰，臉上的笑意更加關切：“離婚也沒什麽，人生就一輩子，怎麽開心怎麽來。你那麽年輕，長得又好看，機會多的是。上次我們不是加了微信麽，你要是有什麽想法，就來找安姐聊聊。”

虞嫣知道安绮賊心不死，又打起把蕭寰收入旗下的主意，見她越說越來勁，忙道：“好了，剛才護士說他要靜養，只能探視一會，你們再說下去，那邊該來趕人了。”

衆人聽得這話，也知道是實情，又寒暄了一會，這才離開。

“你好好養傷，”安绮道，“等你出院了，我請你吃飯。”

“寰哥，我們改天再來看你。”茉茉笑得甜甜。

成聰：“就是，等你好些了，我們一起開黑！”

蕭寰看着他們，微笑：“好。”

那神色，仿佛對這衆星拱月般的待遇很享受，虞嫣心裏翻個白眼，打開門，把三個人送了出去。

“你今晚上打算怎麽樣？”走出病房之後，安绮讓成聰和茉茉先下去，在走廊裏對問虞嫣問道，“要在這裏陪護？”

“嗯。”虞嫣道，“他剛脫離危險，在這邊又沒什麽親戚，也就跟我熟悉一些。”

安绮神色奇怪：“他家離這邊又不遠，怎麽還要你來照顧，難道親戚裏頭就你這麽一個遠房表妹？”

虞嫣心裏讪讪，可不就是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