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争執（下）

剛放下的心不由又提起。

“我和嬸嬸哥哥都說過了。”虞嫣道。

虞祥道：“我想聽你親口跟我說一說。”

虞嫣就知道自己躲不過，定了定神，道：“他是我的好朋友。他跟家裏有些矛盾，又受了傷，沒地方可去，所以先寄住在我家裏。”

虞祥道：“蕭寰是個有才華的年輕人，書法不錯，看得出來也很有些教養。但你有沒有想過，他的背景很平凡，從事的行業也很偏僻，對你完全不會有任何幫助。”

虞嫣愣住。

她原本想說她和蕭寰不會在一起，但這話全然說不出口，因為她知道重點不在這裏。

“這麽說，您不喜歡他？”她說。

“我挺喜歡他。”虞祥道，“但跟支不支持你們在一起，是兩碼事。”

虞嫣皺皺眉，道：“我不需要他的幫助，我們也不需要任何的利益關系。”

虞祥還想再說，陳怡走了進來。

“你們在說什麽呢，說這麽久。”她看到桌上的玉镯，露出笑容，道，“嫣嫣，這個镯子你叔叔很早就說過要留給你，就算是個新年禮物了，喜歡麽？”

虞嫣的心緒雖然仍然有些煩亂，但在陳怡面前也不好拉着臉，擠出些微笑：“喜歡。”

“喜歡就好。”陳怡說着，将和盒子收到袋子裏，拉着她往外走，“出來看電視，剛才那個雜技可有意思了。”

虞嫣跟着陳怡走出客廳，蕭寰仍坐在沙發上，朝她看來。

見到蕭寰，虞嫣想到剛才虞祥的話，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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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小甯說，你想考研究生。”陳怡和虞嫣聊着天，“怎麽樣，你準備什麽時候考？”

“明年或者後年。”虞嫣道，“要看工作能不能安排得過來。”

“想考什麽專業？還是表演麽？”

“不是，我想考導演系。”虞嫣道。

虞甯在一旁道：“Z院的導演系很厲害，嫣嫣想到那邊去。”

陳怡颔首，道：“這樣也好，你這行競争大，過幾年你就要考慮轉型的問題，到導演系去深造深造，以後也能多條路。”

蕭寰聽着他們說話，有些詫異。

經過上次拍攝廣告片，他大約知道導演是做什麽的，不過虞嫣想走這條路的事，他是第一次知道。

陳怡說罷，看向虞祥，道：“你不是也認識一些圈裏的大人物麽，有機會幫一幫嫣嫣。”

虞祥不緊不慢地喝一口茶，

“你如果真的想要幫她，就不該鼓勵她走這條路。”他将茶杯放下，說，“所謂導演，看着風光，其實比演員還辛苦，除了拍片，還要應付資方等等各種關系，比你想象中的差遠了。”

說罷，他看着虞嫣，道：“你今年才二十二歲，知道演員是個青春飯，已經想到了為将來布局，這樣很好。不過你沒有沒有考慮過，你現在事業正是風光的時候，好像可以無所不能，但等人氣消退，還能這麽順利麽？”

這話出來，衆人一陣安靜。

“嫣嫣這些年已經積累了很多人脈和經驗，走這條路還是很适合的。”虞甯幫着虞嫣打圓場，“試一試也好。”

“若是試了行不通呢？”虞祥道，“比她成就高并且也想走這條路的人多了去了，成功的有幾個？”

虞嫣明白了虞祥想說什麽，看着他。

“您該不會還在想着，讓我回到嘉彙來？”她說。

“回嘉彙來有什麽不好。”虞祥道，“嘉彙現在規模大了，雖然小甯他們都在公司裏，但還是需要幫手。你這些年做的事我都知道，不光拍戲，也做了些投資。你很聰明，但我認為把能力運用到公司經營上面來，施展的空間會更大。”

“當初我選擇去做演員的時候，就已經沒有像哥哥一樣留在嘉彙的打算。”虞嫣道，“這些話，在考大學之前，我們已經談過了。”

虞祥淡淡地笑一聲。

“你啊，”他說，“所以我說到底還是你奶奶把你寵壞了，永遠改不了任性的毛病，不知深淺。你口口聲聲說什麽獨立，但你真以為跟嘉彙完全沒有關系麽？”

空氣中有一瞬間的安靜。

“老虞。”陳怡瞪他。

虞嫣知道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算是攤開來了。

“您想說什麽？”她看着虞祥，神色認真。

虞祥道：“這些年來找嘉彙投資的人多了，你那些劇，嘉彙投資過的也不是沒有。哪個明星背後沒有資本支撐，你該不會以為，你的成功真的只是你一個人努力的功勞？在你的名氣還沒有那麽大的時候，為什麽能接連演女主角，你沒有想過麽？除了虞家，誰還能這樣幫你。”

虞嫣道：“嘉彙投資的那些項目我都知道，而且我也知道，它們都沒有虧本，虞家得到的回報不少。這些，您應該比我還清楚。”

“我不想跟你吵架。”虞祥淡淡道，“我只是想讓你知道，這世界上不止一條路。無論是事業還是感情，你都應該慎重決定，免得将來後悔莫及。”

“我的事，我一直都在慎重考慮，所以一直在踏踏實實做事。”虞嫣即刻道，“叔叔，您也知道世界上不止一條路，那為什麽不能讓我走自己的，而非要走您認為好的那一條？”

虞祥的臉終于沉下來。

“你還是那樣。”他沒有理會陳怡的眼神，語氣冷冷，“固執己見，是非不分。”

“您也還是那樣。”虞嫣毫不畏懼，道，“只要自己想要的，從不把別人的想法放在眼裏。”

“爸，嫣嫣，你們都少說兩句。”虞甯沉聲道。

二人對視着，再度陷入沉寂。

陳怡神色着急，勸道：“大過年的，這又是怎麽了？你們啊，說話就說話，怎麽好端端地又吵起來？”

虞祥冷冷道：“就是你們總這麽慣着她，她才會像今天這樣什麽人都不放在眼裏。”

虞嫣深吸口氣，知道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站起身來，看向陳怡和虞甯：“嬸嬸，哥，我先回去了，改日再來看你們。”

陳怡和虞甯的臉色皆是一變。

“好不容易來一趟，再坐一會。”陳怡忙道。

“不用了，時間也不早了，我還是先回去。”虞嫣說罷，看向蕭寰，“走吧。”

蕭寰知道事已至此，再待下去也沒意思，跟着虞嫣離開。

“嫣嫣！”陳怡連忙跟着追出去。

虞甯站在原地，神色不定。

他看向虞祥，他看着虞嫣離去的背影，臉仍然繃着。

“媽為什麽要把嫣嫣勸過來，您不是不知道。”虞甯道，“這下您滿意了？”

虞祥沒說話。

虞甯也不再言語，轉身往門外快步而去。

虞嫣心中又氣又惱，一邊在心裏罵自己為什麽想不開要來吃這個飯，一邊快步向車子走去。

“嫣嫣！”陳怡道，“你叔叔剛才說的都是氣話，你別往心裏去。”

“他說的不是氣話。”虞嫣道，“我考大學的時候，他也是這麽說的。”

陳怡的神色着急又無奈，嘆口氣：“嫣嫣，你叔叔就是這麽個脾氣，但你相信我，他說這些都是為了你好。”

虞嫣正要開口，虞甯的聲音忽而傳來：“媽，別勸了，嫣嫣要回去就讓她回去吧，有話改天再說。”

衆人看去，只見虞甯走過來。

他拍拍陳怡的肩頭，看着虞嫣，聲音低沉：“要我送你回去麽？”

“不用。”虞嫣道，“我沒喝酒。”

虞甯颔首。

陳怡知道今天的事也只好這樣，無可奈何。

虞嫣再看向蕭寰，道：“上車吧。”

蕭寰卻站在原地沒有動，若有所思，目光沉沉。

“你在此且等候。”蕭寰道，“我稍後就回來。”

包括虞嫣在內，衆人一愣。

“你去做什麽？”虞嫣瞪着他。

蕭寰卻不答話，轉身往屋內而去。

客廳裏，虞祥仍然坐在沙發上，面色不定。

聽到腳步聲，他擡眼，發現回來的竟是蕭寰，目光中閃過些詫異之色。

“你怎麽回來了？”他随即問道，“嫣嫣呢。”

“虞嫣在外面。”蕭寰目光直直，“我有些話，要與叔叔說。”

虞祥有些疑惑。

此時的蕭寰，看着仍然文質彬彬，但與先前謙遜的模樣已經截然不同。

他在虞祥的面前坐下，目光沉靜，竟似乎頗有些逼人的氣勢。

“叔叔可曾看過今日虞嫣為叔叔挑的禮物？”蕭寰道，“無論圍巾還是墨條，都是虞嫣花了許多心思，挑了好幾日才挑好的。她雖嘴上不說，但一向不曾忘記過叔叔。”

虞祥沉默片刻，道：“你要說的就是這些？”

“我說這些，不過是為了讓叔叔明白，虞嫣并非什麽人都不放在眼中。”蕭寰道，“對于親人，她一向真心以待。”

虞祥看着他，淡淡道：“既然是真心以待，她就不該不聽勸誡。你是不是也認為，是我無理取鬧，她沒有一點錯處？”

“叔叔方才的話，自有叔叔的道理。”蕭寰道，“但叔叔說除了虞家，無人會幫虞嫣，此言不然。無論虞嫣做什麽，我都會全力幫她，而非阻撓。”

“她若是做錯了呢？”

“她不曾殺人放火，何論對錯？”蕭寰目光平靜，“就算全天下都反對她，我也會将這天下扭轉過來，站到她的一邊。”

突然想起來，今天是農歷七月十四，虞嫣回陰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