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七十五個大師 大師會說謊了
溫若萱狠跺腳, “我不管你了!左右她也活不了多久,你也沒幾日跟她亂來!”
她轉身跑了出去。
俄頃便有婆子擡水進來,等門重新合上, 元空抱着溫水水進浴盆,悉心給她擦洗。
溫水水攀着他的脖子說, “溫昭被你殺了。”
“嗯, ”元空淺淡應聲, 手托着她的腰供她坐直,“林月妍也被我抓了。”
溫水水摸着他的面頰, 很神奇, 這張臉現在是溫昭, 但她一點兒也不讨厭了,這層皮換了芯子,連帶着臉也好看起來,她吻他一下,他立刻轉頭避開, 揭了面皮露出真容,她将下巴搭在他肩側,與他緊緊貼在一起, 她說, “他們想把我嫁給別人。”
元空神色肅穆,攬緊她沒說話。
溫水水閉眼啄他的下巴, “他們說,要我死。”
元空按在浴盆上的手骨節咯吱作響,未幾攏住她跨出浴盆扯過一件衣服團團裹住兩人栽回床頭,他的手牢牢控住她的腦袋,親吻帶了兇勁, 他像是一頭野獸,在吞噬着掌中美味食物,誰也不能從他手中奪走她。
室內安靜的僅能聽見兩人粘稠的呼吸,兩個婆子進門悄悄擡走浴盆。
溫若萱站門口說,“他們還沒好?”
婆子們抖着腿,“少爺好像還沒盡興……”
溫若萱火大的踢了她一腳,轉頭出院子,恰好和回來的容鳶撞上。
容鳶要入內,溫若萱擋住她道,“這裏沒你的事。”
溫若萱微笑,“二小姐說笑,我是來看看大小姐如何了,韓家要活的,總不能被你們折騰死了。”
她欲進,溫若萱擋在院門口不讓,“她好得很,你有這功夫不如去問問韓家到底什麽時候來接人,我父親還在獄中受刑,莫非要等到他去了半條命韓家才答應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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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鳶面色存疑,“二小姐越不讓我看人,倒越叫我疑惑,大小姐莫不是已經成了個死人?”
她揮手讓跟來的丫鬟拉開溫若萱,直闖到門前推開門,腳才踏裏面,就聞見一股難以言說的味道,她頓時悟出來,退身到門前,朝裏道,“少爺玩夠了也該讓我看看大小姐死沒死,好歹留她一條命。”
溫若萱沖到她跟前怒罵,“你胡說什麽!”
“我胡說?”容鳶好笑的拍手,“二小姐瞞我做什麽,這不是咱們府裏公開知道的秘密,橫豎大小姐也是個将死之人,少爺想睡就睡個夠,沒得以後再沒機會了,也是可憐。”
她說着風涼話,轉頭要走,溫若萱卻拉着她,“你敢跟父親亂說,我現在就殺了你!”
容鳶裝作害怕的模樣,“二小姐誤會了,我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老爺跟前說少爺小姐的壞話。”
她敢,如果不是她,溫烔不可能發現溫昭的秘密,她巴不得溫昭出事,這樣這個嫡子失去了溫烔的疼愛,她未出世的孩子才有機會搶奪溫家的繼承權。
溫若萱陰森森的瞪着她,“即便死了溫水水,不還有你頂着嗎?你最好給我老實,否則我不介意再送給韓大公子一個妾。”
容鳶連忙躬身給她賠罪,“妾身剛剛失言,還望二小姐莫要怪罪。”
元空這時踱步到跟前,乜着她道,“你來幹什麽?”
容鳶敬聲道,“韓家應允了娶大小姐,他們定在明兒夜裏,讓妾身過來瞧瞧新娘,斷不能讓她沒氣,省的入土時叫韓大公子不喜歡。”
元空聽得迷糊,但面上發冷,只不做聲,一雙眼冰的能吓死人。
容鳶出了一身汗,也恐他玩死了溫水水,急道,“妾身也只是個遞話的,韓家極重視這門陰親,若是辦砸了,老爺唯一出來的機會就沒了,少爺您就高擡貴手,人随您玩,但總得讓她留口氣在。”
元空頃刻明白了來龍去脈,他們去求了韓家,韓家提出的條件是讓溫水水嫁給死去的韓大公子,這樁陰親成了,溫水水就是死路一條,他們用溫水水來換溫烔平安,果真是想的周到。
容鳶觀察他的神色,“妾,妾身能進去看人嗎?”
元空錯開身讓出門。
容鳶彎着腰進屋,急慌慌走到床前,只見溫水水合着眼睡在裏頭,嘴唇紅的豔麗,襯托着她的面皮愈加白,若不是她胸口還有起伏,就真像具豔屍。
容鳶勉強放寬心,退步出屋,跟元空道,“煩少爺看顧,妾身還得去跟韓家交接。”
她才要走,元空喊住她道,“親事在哪裏辦?”
容鳶朝東頭指過,“自然是在韓大公子的墳前,這事也不是什麽亮堂的,韓家的意思就是走個過場,他們提前布置好,只等我們送人進婚房,後頭的事情就不用我們管了。”
元空點了點頭,她就自顧走了。
溫若萱沖他發火,“哥哥你還有沒有點樣子?她肚子裏還懷着孩子,你現在卻撞到她手上,轉頭父親出來,有你好受的!”
元空看都不看她,回身關上門,直叫她氣的沒處發。
元空等着門外的影子離開,轉而坐回床邊。
溫水水睜着眼瞅他。
元空跟她笑,“不睡嗎?”
“他們把我嫁給誰?”溫水水問道。
她有着最溫軟的面容,神态話語都叫她看起來像個無知的孩童,脫去了戒備,她柔軟的軀體暴露在人前,随時可能被人宰殺,她如今歡脫了,也都是仰賴他多日的呵護,那些陰暗本就不應該讓她知道。
元空揉了揉她的頭發,“把你嫁給韓啓淩。”
溫水水嫌棄的撇嘴,“那個死斷袖真讓人作嘔,都跟男人有一腿了,還要娶老婆,他就該斷子絕孫。”
元空捏一下她臉,沒舍得說她。
溫水水拽着他上來,自覺的卧到他懷裏,喃喃說,“我前頭特別害怕,他們把我抓來,我都不知道是什麽地方,我以為等不到你我就死了,正如他們說的,我要是真嫁給了韓啓淩,也和死了沒區別,可是韓啓淩再怎麽說也是國公府的嫡孫,他要挑媳婦也該是同等身價,卻要背地裏跟容鳶做這種勾當,也不知是不是腦子壞了。”
元空無法跟她解釋太多,她很機靈,他多說兩句話,就會讓她猜到,他撫了撫她腕上的碧玺,有着人體蘊養,它們顆顆翠綠,這是往先玄明給他的,言說戴着玩,這些年他也算順風順水,後來大了才知道碧玺能辟邪。
縱然陰親不能說與她聽,但他也希望她安然無恙。
溫水水咕咕唧唧說,“我不要嫁給他,我想走了,這裏呆夠了,你帶我回府吧。”
元空順着她的後背,哄道,“他們這樣欺負你,總要讓他們吃個教訓。”
溫水水趴到他身上,睡意上來時昏昏沉沉道,“……你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
太不一樣了,從前他始終對人大度,別人傷他,他也舍不得傷人,總說一堆大道理,說的她頭疼又只能聽從,可現在他殺人了,還說要教訓人,好像他已經從天上掉到地上,不再如神佛,是真真正正陪在她身旁,疼着她愛着她,會護短,誰欺她就還回去,這種感覺有些不真實,讓她害怕他會不會變得也像人一樣變心,人性并不好。
元空兜着她躺倒,兩手蓋住她,兩人緊實的仿佛他們生來就長在一起,誰也不能撕開他們,“是不一樣了。”
在很早時對她是責任,她是病人他是醫師,他可憐她,所以更多的是寬容,後來他們稀裏糊塗在一起,這種責任漸漸變質,多了獨占和教導,他希望她能好好的生長在身邊,高興哭泣都行,只要別在像年少時那般瘋癫就好,他所有的希望就是她能快樂的活着,可是後來他發現這麽簡單的希望也不能實現,她被溫家囚住了,無論她在哪裏,溫家如影随形,他們想方設法的害她,羞辱她,她才這麽點大,人生還有許多個十八歲,可是許多個十八歲都要被溫家這個毒瘤跟着,怎麽叫他放心,殺了溫家人才沒有後顧之憂。
他受佛門教誨長大,主持教他憐憫愛人,他對誰都溫和,連發怒都很少,但他為溫水水違背了許多次佛門規矩,或許是他僞善,他終歸像主持說的,成了劊子手,他也恨自己變成惡徒,但他不可能不做,弱肉強食,他要保護好溫水水,這方天地是他撐起來的,他退讓換來的就是溫水水活不下去,他不是什麽至情至聖的人,他只想讓她安安穩穩的活下來,見着花草會笑,被外祖母罵了會哭,跟他親昵時會害羞,這是人倫之愛,他只求這一個,縱然為之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溫水水眼睫動了動,扇在他頸側帶起一陣癢,她怯怯道,“我怕你變心。”
元空笑她,“為什麽?”
“我娘親說,父親一開始對她也很好,是後來變了,”溫水水說。
元空莞爾,“我殺孽太重,怎可再禍害他人?”
溫水水面頰羞紅,“你為我殺人了,往後你就是壞人,不要再禍害別的姑娘,你禍害我就夠了。”
元空的笑聲自胸腔裏傳出,“睡吧。”
溫水水蹭了蹭他的脖頸,閉眼慢慢睡進夢裏。
——
這一覺睡到下午,元空起來時她還黏着他不讓走,元空坐在床邊戴好□□,摟着她起來道,“他們應該等在外頭了。”
溫水水揉着眼睛抱怨,“我不要嫁給那個鬼東西。”
元空抿了抿唇,拉好她的亵衣,将那頭散亂的頭發理順,“不嫁,就跟他們做個戲,轉頭讓你妹妹掉包。”
溫水水眨巴眼笑呵呵,“你好壞。”
元空輕拍她的頭,“我去開門。”
溫水水甩甩袖子,看他開門。
容鳶帶着丫鬟婆子進來,各人手裏捧着嫁衣首飾,她當先走到溫水水跟前,拉起她道,“大小姐可算醒了,這大喜的日子睡過頭不吉利。”
溫水水對她陰笑,“我要是被你咒死了,做鬼第一個找你。”
容鳶打了個哆嗦,讪讪笑,“哪,哪兒的話,大小姐一定長命百歲。”
溫水水哼一聲,甩開她自己坐到銅鏡前。
容鳶走到她身後為她梳妝,開臉結髻,描眉畫眼,片晌那鏡中出現的就是個水靈靈的新娘子樣貌,小丫鬟過來服侍她換上喜服,那大紅袍子上身更襯的她膚白如雪,容鳶不禁贊道,“大小姐這般貌美,想來夫人必也是絕頂美人。”
溫水水看出她妒忌,譏诮道,“比你美百八十倍,你在父親眼裏不過是個替身,他膩了還能找下一個,我母親永遠是他想要而得不到的人。”
容鳶被她說的還不了嘴。
溫水水得意的沖元空擡下巴,元空看着她有些微恍神,她的臉上妝後愈加糜豔,眉眼俱是韻致媚色,她随意的神态也能招人眼球,這樣的撩人,原本應該是他們新婚時才能得見,卻被這夥人逼着在這種境況下顯露。
容鳶想想也不用跟她計較,過一會子她就要入土為安,沒必要跟個死人生氣,她親親熱熱的替她蓋好蓋頭,伸手想扶她,卻被她一轟,“不用你扶,”
容鳶臉色忽青忽白。
元空走上前攙住溫水水,帶着她一起往外走,他們一高一矮,她近乎靠在他懷裏。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新郎。
容鳶看着心生諷刺,做了幾日夫妻還真以為是夫妻了,男人狠起來女人哪裏比得過,還不是要送她去死,到底薄情。
他們出了木屋,花轎等在門口,元空扶她坐上去,轎夫擡起往荒地裏走。
這邊雜草繁茂,他們走的很慢,路道兩旁跟着小厮,身上都穿的紅衣,只是手裏的燈籠确實白色的,上面還貼了喜字,摻合着燈火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瘆人。
他回頭看木屋,溫若萱站在那兒沖他招手,“哥哥回來!”
元空定住腳看着她,未幾淺笑出。
溫若萱還沒看明白他為什麽笑,就突然被人捂住口鼻拖進木屋裏。
元空轉頭跟上花轎,卻見溫水水掀開一點車簾,滿眼驚恐的看着白燈籠,趁着黑夜他探手把她臉推進轎裏,在他想把手拿出來時,她慌亂的握着他,他回握住那兩只小手,讓她安靜下來。
他們走了一段路,終于停在一戶屋宅前,那屋宅不算大,屋門只夠兩人進,從前往後看就能看清那裏頭的布局,并不是真的房屋,不過是臨時搭建成的居處,那院中就是一座墳,四周灑滿了紙錢,還有紙做的丫鬟小厮守在屋角,估摸着等溫水水進去,他們就會把人一起埋進墳裏。
韓啓淩帶着身穿灰色長袍的姚謹宥走過來,元空匆忙撤回手。
“溫二,你姐姐出嫁你還跟到這裏來,是舍不得?”韓啓淩笑道。
元空抿着唇推開,便有婆子過來将溫水水從轎子裏拖出來,溫水水蓋着蓋頭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聽到韓啓淩的聲音當即緊張,站地上直打顫,她想叫元空,但她也怕把元空拆穿了,只能忍着怯怕等他們動作。
那婆子将溫水水扯進院裏,直接拉到屋子裏鎖上門。
溫水水聽到鎖門聲才發覺不對,她想往外跑,守在旁邊的丫鬟按着她,她動都動不了,她這時是真的畏懼,這根本不是正常成親的路數,他們好像将她扣住,随時準備做什麽事。
屋外元空背着手道,“你們拜堂儀式都不做?”
姚謹宥輕佻道,“我們堪輿①只講究風水位置,溫大小姐到了就行,并不在乎什麽禮俗。”
元空捏緊拳死死看着他們。
韓啓淩搖着扇子撇嘴笑,“到底是你姐姐,一下子就沒了确實舍不得,我也算仁義了,特特沒往外說,我們韓家的族譜上往後也會有她的名字,并不算虧待了她,你父親如今還在獄中,早早把這事辦了,也好讓我父親向陛下上奏,替你父親洗刷冤屈。”
元空繃着聲說,“她并不知道自己嫁的是誰。”
韓啓淩嘶的一聲,“溫二,你這也太不厚道了,好歹讓她知道嫁的是我大哥,難道她還不是自願嫁的?”
元空置聲不答。
姚謹宥皺眉道,“怨氣太大也不好,沒得适得其反。”
韓啓淩托腮道,“這就不美了,我家中近來本就不順,若是再惹出這麽個禍事,倒更添亂。”
元空這時道,“你們先帶人撤出來,我和她說清。”
韓啓淩挑眉,“那不行,你要是帶她跑了怎麽辦?”
元空學着溫昭的語氣跟他犯沖,“你什麽話!我父親還在牢裏,我們往哪兒跑?”
韓啓淩收起扇子往肩膀上敲,“行吧,我再信你一回,你要是再給我說不清楚,鬧事兒,咱們的交易終止,你父親死牢裏也是活該。”
他朝房屋前的婆子遞眼色,那婆子随即開了門,讓房裏的丫鬟退出去。
“我們就等在這外頭。”
元空進去反手關上門。
韓啓淩擱外邊嘲笑他,“有什麽我們不能聽到的,就你溫二屁事多。”
元空進到房裏,一手掀了她的蓋頭,她淚眼婆娑的往他懷裏撲,“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元空摟緊她,趕忙将她穿的喜服剝了,她乖乖坐在他懷裏任他褪衣,小小聲道,“……你是不是騙我了,我嫁的不是韓啓淩。”
元空脫掉那件喜服就抱着她往出走,輕聲說,“韓啓淩跟姚謹宥私奔了,外面有些亂,我先送你出去,把你妹妹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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