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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接我的妻子回家。”
那一刻,李徽覺得這滿屋的琳琅玉石, 鋪毯挂飾, 都不及少年的笑容刺目。
他捏緊拳冷哼一聲:“皇侄莫要忘了, 你們還沒成親。”
李儋元柔柔握着安岚的手, 扶着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道:“辦不辦婚事, 她在我心裏早已是我的妻子。倒是皇叔你有沒有想過, 擄走侯府嫡女,囚禁侄妻,若是被參告到父皇那裏, 該領個什麽罪名?”
李徽看着安岚溫順靠在那人身上, 胸口仿佛被人狠狠碾過。曾經他才是站在她身邊, 與她親昵偎依之人, 可現在卻只能遠遠站着, 什麽都不能說, 什麽也不能做。
為靠近她而做所有的努力, 就成了強擄侄妻, 為常理不容, 為世人所唾棄。最諷刺的是, 這樁婚事還是由他做主向皇兄提出,何其可笑, 何其可悲。
可明明是他付出了那麽多,才讓她重新活過來。
滔天的恨意, 令他想立即将她搶回自己身邊, 可金哲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 連忙端了杯茶塞到他手裏道:“王爺今天受了驚吓,先喝口茶吧。”
他的手死死按在李徽手背,用口型說了句:“莫要沖動,從長計議。”
李徽“咕咚咕咚”把那杯茶灌下,總算沖散了滿心的妒意,重新拾回清醒,才開始審慎現在的局勢。李儋元既然破釜沉舟逼他交出了人,自己這擄人的把柄就算落在了他手上,現在唯有把這關先過去,走一步算一步。
于是他把茶盞往旁邊一擱,道:“皇侄莫要說的那麽難聽,只是謝侯爺将她托付給我,說他家長女小時候沒在府裏呆幾年,怕嫁入皇家後不懂規矩,讓我這裏的教習嬷嬷幫着教幾天。誰知你大張旗鼓地跑進來抓人,我怕引起誤會,就把她藏了起來。”
李儋元和安岚互看一眼,都很佩服他能胡扯出這麽一大通鬼話,這時聽李徽又道:“這本來就是件小事,說到底也不過是件關起門來解決的家事。可皇侄若真要鬧到皇兄那裏,到時候污了謝小姐的名節,傳出這種叔侄争一人的醜聞,你猜你們的婚事還辦不辦得成?”
事關自己未婚妻子的名節,他篤信這位皇侄不敢追究這件事。
李儋元手撐着桌案,胸口起伏還未平複,表情辨不出喜怒,安岚卻拉了拉衣擺站起走到他面前,腰微彎下來,一臉恭敬道:“既然皇叔是為了教我規矩才接我過來,那麽還請皇叔備好馬車,送我們離開吧。”
她有意加重了“皇叔”兩個字,嘴角帶着抹笑,居高臨下就這麽看着他。那一刻,她像極了與他熟悉又仇視的死敵,知道怎麽才能戳中他的要害,無需費力就能讓鮮血橫流。而她就這麽冷眼看着,絕不會有任何憐憫。
李徽盯着她的雙眸染上赤紅,幾乎想要不管不顧将她拖回房裏,可金哲趕忙在旁大喊一聲:“謝小姐說的沒錯,就由我替王爺送小姐和三殿下上馬車吧。”
這時李儋元恢複了元氣,皂色靴底往地上重重一敲,低頭理着衣擺道:“你是什麽人?也配代我皇叔出面嗎?”
金哲被氣得笑容都快挂不住,可這位的身份擺在那兒,只得攢了一肚子憋悶不敢再作聲。
安岚出了口氣,笑着将眼神挪開,灑金裙擺旋起,轉身面向李儋元道:“皇叔不願就算了。阿元哥哥,我們回家吧。”
她幾乎迫不及待往李儋元身前走,李徽的眼神更添幾分陰沉,咬着牙道:“好,我送你們出去。”
于是院子裏的下人都看見,一對小情侶甜甜蜜蜜地出了門,後面跟着黑口黑面的“皇叔”,再加上一個暗戳戳看戲的蔣公公,場面煞是精彩。
王府的馬車早等在了門口,李儋元扶着安岚走上去,正撩袍想踩上車凳,旁邊的李徽卻突然靠近,用只有他們兩人聽見的音量道:“記住,她還不是你的妻子。”
李儋元面容不變,擡起下巴道:“遲早會是。”
李徽仿佛是笑着,可那笑容卻透出陰森,扶着李儋元的胳膊踩上車凳,在他進.入車廂的那一刻輕聲添了句:“那可不一定。”
車夫拉緊了缰繩吆喝一聲,棕褐色的馬蹄踩着塵土跑動,蔣公公識趣地坐在車夫旁邊,兩手攏在袖中,翹着腳哼起不成調的小曲兒。
李儋元從窗格往外看,皇叔還站在路中央,墨色的衣帶在風中飄起,如地獄閻羅身邊的渡鴉飛舞。馬車行出一段路,他卻一動不動盯着他們離開的方向,而那張向來儒雅的臉上,竟隐隐現出猙獰之色。
李儋元嘆了口氣,靠回錦墊上道:“看來,他沒那麽容易放手。”
安岚緊繃了多日的神經總算松懈,手繞着他的胳膊,他肩上道:“阿元哥哥,我好累。”
李儋元見她神情疲憊至極,心疼地摸着她的臉道:“那你睡一下,到了我叫你。”
他語氣溫柔寵溺,只字不問這幾天究竟發生了什麽,安岚突然覺得有點鼻酸,擡頭道:“我不想回家,不想見謝寧,你帶我回去好不好。”
李儋元似是有些猶豫:“我們還未成親。”
安岚諷刺地笑起來:“反正我這個還沒出閣的嫡女,被送出去幾日都無人問津,你以為謝寧真會關心我的下落嗎。”
她連那個稱呼都懶得再叫一聲,他竟能偏袒李徽到這個地步。自己明明已經訂親,他還能親手設計将她送入陷阱,她這個爹爹,可真是始終如一地令人失望。
李儋元見她表情沮喪,捏了捏她的耳垂,故意道:“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順的,要是他去父皇那兒告我一狀,說我拐帶他家的侯府小姐怎麽辦?”
安岚撅起嘴,不滿地戳着他的胸口:“沖冠一怒為紅顏懂嗎?三殿下要是怕就算了!”
李儋元笑着将她摟進懷裏,想念了許久的味道,讓他有些按捺不住,捏着圓潤光滑的下巴,低頭壓着她的朱唇輾轉,兩人唇齒相接、氣息交纏,漸漸的,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
安岚貪婪地吮着他的氣息,那顆忽上忽下、浮沉了好幾天的心,終于安穩地靠了岸。淚意再也忍不住,濕濕鹹鹹的水珠一顆顆滑進他的唇。
李儋元放開她的唇,用舌尖輕舔去她嘴角的淚水,嘆了口氣道:“不能代你流淚,陪着你嘗嘗眼淚的滋味,也算是共甘苦了。”
安岚忍不住笑了起來,啞聲道:“想得美,以為共甘苦那麽容易啊。”
可李儋元将額頭抵着她的,拇指從她臉頰上滑過,溫柔卻堅定地道:“不容易,但也只能陪你。”
安岚一眨眼,睫毛上的淚珠又成串落下,她依戀地摟住李儋元的脖子,吸着鼻子道:“阿元哥哥,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
可這些話,卻絕不能在馬車上說。好不容易熬着到了別苑,李儋元卻讓她先在暖閣裏先睡上一覺,安岚着急地搖頭,可那人态度十分強硬,按着她的肩坐到銅鏡前,指着裏面照出的憔悴臉蛋道:“你這模樣,我看着都不忍心。”
安岚在豫王府根本沒心思照鏡子,這時才發現自己短短幾天,下巴就尖得能戳死人,更別提那鬼上身一樣的烏青煙圈,沮喪地将耷拉下肩膀,又按着他的手道:“那好,可你一定要等我醒來啊。”
李儋元見她滿臉的不安,生怕一睜眼他又會不見,隐隐覺得心疼,想了想,彎腰将她打橫抱起,徑直走到胡床上放下,握拳咳嗽了兩聲,再為她蓋上薄被,柔聲安撫道:“放心,我不會走,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可床上那人眨着眼看他,一臉驚喜道:“阿元哥哥,你的力氣什麽時候這麽大了。”
李儋元沒好氣地戳了下她的額頭:“這點體力我還是有的。”壓低了聲在她耳邊道:“別的事,我也不會讓你失望。”
安岚明白他在說什麽,紅着臉将頭埋進錦被,可她心裏卻覺得,李儋元自從不再服毒,身體好像在慢慢恢複,這想法讓她滿心都是喜悅,就這麽帶着笑容,抱着被子迷迷糊糊地睡去。
她在一陣飯菜的香味中醒來,頭是暈的,味覺卻十分靈敏,眼睛睜開條縫啞聲問:“是雪嬰兒嗎?”
李儋元的聲音不遠不近地響起:“你鼻子還真靈。”
安岚終于把眼睛撐圓,坐起身就看見菜肴擺了滿桌,饞蟲被勾起一大半,再看李澹元正歪靠在羅漢榻上,将手裏的書放下道:“看來我算的時間不錯,你聞着這香兒,也該醒了。”
安岚吐了吐舌頭,先走到銅鏡前整理着鬓發,然後問道:“你一直在這裏陪我嗎?”
李儋元站起來,将架子上的巾帕取下浸了熱水,在走到安岚身邊替她擦臉:“你說讓我等着,我哪敢随便走。”
安岚臉上是熱的,心裏也跟着熱,霧氣氤氲中露出杏核般明眸,眨呀眨對他打趣:“啧啧,堂堂李家三殿下,怎麽跟個小跟班似的,讓你伺候着,就半步不敢離開。”
李儋元拉下臉,捏着巾帕在她額上亂揉一把:“想說我像太監就直講。”
安岚笑得前仰後合,想着若有那個後妃能有這麽俊俏的小太監伺候着,還争什麽寵啊。笑着笑着,她突然感覺眼前一黑,原來是李儋元用巾帕捂住了她的眼,氣得手在前亂揮一氣,喊道:“你也太小氣了,我……”
餘下的話全被他給堵在口裏,蒙在眼上的棉布還帶着熱氣,他的唇卻是冷的,帶着熟悉的藥香味,一點點滲進全身的毛孔裏。他現在琢磨出了技巧,順着口裏上壁的薄肉,一寸寸往裏探,将她的舌尖誘出來,再啃咬着細細品嘗,安岚被他親得暈頭轉向,手攀着他的胳膊迷糊地道:“是不是該吃了飯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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