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夜襲後的秘密
玩累了的兩個小家夥洗了手擦了臉跑去吃飯,袁玖和郁景兮在前廳接待客人,齊江天別扭地以為自己現在的情況不便見人,便呆在屋裏。
兩人和馬淺夕一邊喝茶一邊聊,這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們雖住在村裏,但緊靠城市,兩個孩子一高興,便跑去城門外的空地,玩得不亦樂乎。結果一不小心紙鳶纏上樹枝,兩人正着急,正巧馬淺夕經過,施展輕功,将紙鳶摘了下來。
勤兒和冬兒大開眼界,不斷拍手叫好,還請求會飛的叔叔幫他們把紙鳶放到更高的地方。看着兩個可愛的孩子一臉欣羨和那兩雙亮閃閃的目光,馬淺夕頓覺責任重大,一口答應下來。
紙鳶果然飛到兩人想都不能想的高度,一口接一口地叫着“叔叔好棒”,馬淺夕見自己成了孩子心目中的英雄,腦中一發熱,手上用力,想讓紙鳶飛得更高。誰知樂極生悲,不堪重負的細線突然斷掉,紙鳶在空中搖晃兩下,被風一刮,徹底飛走。
頓時,兩個小娃娃愣住了,仰着頭,半張着嘴,樣子呆呆傻傻,直到紙鳶消失在視線裏。接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冬兒嘴撇了撇,想要哭出來。
勤兒拿出哥哥保護妹妹的架勢,跳到馬淺夕面前,頭一揚,“你把我們的紙鳶弄丢了,你要賠!”
馬淺夕連忙表示一定賠,而且每人賠一個更好的。只是眼看天色已晚,城中賣紙鳶的恐怕都收攤了。兩個小家夥不依,馬淺夕想辦法哄,但成效不大。突然想到明日城中有紙鳶大會,便邀請兩人同去,還将那盛況細細描繪了一番。
兩人聽得津津有味,眼睛又亮了起來,也不計較前事,恨不得紙鳶大會立刻就開始。但突然想起父親的叮囑,拿不定主意,這才把人帶了回來。
馬淺夕打心眼裏喜歡這兩個孩子,見他們的長輩雖是農家人,但行事之間處處可見大家風範,因此也想深交,便邀他們一同前往。
郁景兮先是以兩個孩子給他添了麻煩為由道了歉,而後又道:“一年前的紙鳶大會在下去見識過,的确不錯,只是對那東西沒甚興趣,恐怕要辜負馬兄的一番好意了。”他語氣恭敬,卻拒絕得幹脆,随即又看向袁玖,“既然兩個小家夥喜歡,不如你跟着去吧?”
無論如何,他們都得去一個人,總不可能讓兩個孩子跟着陌生人亂跑。
“也好。”袁玖點點頭,建議馬淺夕今夜留宿,明天一同進城。
馬淺夕卻說自己還有事,又喝了杯茶後,起身告辭。
袁玖也不勉強,相約明日城中正東大街口的牌坊下見面,将人送走。再回屋,郁景兮去哄兩個孩子睡覺,齊江天卻出來了,開門見山地問:“這個馬淺夕就是那個馬淺夕?”
“從步法身形就能看出他內力深厚,想必是他。”
“那他會不會另有圖謀?”
“他們的消息應該沒這麽靈通,”袁玖坐下倒了杯茶,看着茶葉在水中漂浮,微微眯起眼,一臉的謹慎,“這次……應該只是巧合。”
“無論如何你都要多加小心,這個人,如今風頭太盛了。”
“我明白,其實這對我來說,這也是個絕好的機會。”
從袁玖那兒出來天已黑透,村裏的人習慣早睡,這會兒路上基本不見人影。
很快,馬淺夕便發現自己被跟蹤了,粗略計算大概有四個人。他開始在村子裏繞彎,腳下時快時慢,想甩掉那些人,無奈對方卻跟得死死的;他只好做第二步打算,為避免擾民,他特意走出村子,來到臨山的一片荒地上。
站在荒地中央,右手按上佩劍,道:“莫要鬼鬼祟祟的,出來吧!”
話音剛落,四條黑影中的三個從周圍攻來,另一個直接從頭頂落下。馬淺夕心中暗道這個陣勢不錯,不敢怠慢,小心翼翼應付起來。
四人身手都不錯,配合又好,一時半會兒他根本沒有逃走的可能。不知怎麽的,腦中突然浮現出那兩個孩子的臉,他現在最擔心的,居然是逃不脫或者受了傷的話,明日怎麽跟他們一同去紙鳶大會。還有那個姓尚的男人,如果他久等自己不見,會怎麽樣?
那四人明顯要至他于死地,三人合力圍攻,剩下那個專挑破綻。馬淺夕雖然也是高手,但架不住實力相當的四人圍堵,漸漸處于下風,只守不攻。
四人看出他的頹勢,眼神交流一下,然後招式突然變了,跟方才的路子完全不同,速度極快,令人眼花缭亂,仿佛一招之內就能取人性命。
然而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卻讓馬淺夕不知該喜還是該憂,招式雖快,可每一個動作他都一清二楚,也知道這一招他根本無法化解。怔了一下,他左肩一矮避過一劍,頭向後一仰又避過一劍,右手長劍一橫擋住一劍,可背後卻沒辦法躲閃,只好生生受了。
鮮血頓時湧出,四個黑衣人對望一眼,好像沒料到他竟能看破這個招式。可第一招雖沒将他置于死地,第二招卻無論如何都躲不過了。
就在對方的劍尖即将沒入自己眉心時,馬淺夕突然沉聲道:“手下留情,我是孟散。”
之前那四人一直沒用本派的招式,直到确信能取他性命才換了常教的陣法,他這才認出來,也确實理解他們隐藏身份的用心。
而那句話無疑是個驚雷,四人不由地停下動作,面面相觑。三年前常教被滅時,已經判教投入古門的孟散也一并失蹤,據說古門這幾年一直派探子找他,卻沒有任何消息。怎麽可能,馬淺夕就是孟散?!而不可否認的是,這個聲音的的确确是孟散的。
孟散撿回一命,他站起來,任由背上的傷口鮮血直流,看了看對面的四人,目光定在一直攻他上方的那人身上,道:“你是莫竹青吧?”而後又看向另外三人,“你們是教主三十近衛裏的,你們的招式,我很熟悉。我還記得,每年的除夕我們三十個人都要先比一場,誰輸了就罰他那天給所有人斟酒布菜,不許他吃喝,對不對?只可惜這件事,已有四年沒做過了。”
然後,仿佛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身份,他特意耍了幾招近衛們私下研究出的劍招。
四人怔住,能單憑招式就知道他們是誰,還知道常教教主的三十近衛,還能說得出那樣的細節,再加上這個聲音這個語氣,看來他無疑是孟散了。
領頭的人正是莫竹青,他眯起眼睛,這個事實讓他很難接受。
馬淺夕,是近年來淩中南除了水寒衣外最最重用的人。
三年前,古門聯合武林八大門派滅常教,搖身一變成為正道一員。這幾年,古門已在私下将很多門派控制在手中,有一部分畏于他們的實力乖乖順從,而那些不願歸順的,他們便在暗中挑起人家門派內的事端,推翻掌門人,在其中扶植自己的勢力,甚至大膽到直接啓用古門中人随便換個名字就推上掌門之位。
淩中南自然不會親自出面,馬淺夕便成了操縱控制其他門派的實際執行者。古門有水寒衣對內出謀劃策,馬淺夕對外周旋打理,淩中南坐鎮其中,勢力大盛。之所以還按兵不動,是因為他們掌握的八大門派的勢力并未超過一半。
不過也快了,相信不久之後,古門一定會借口挑起事端,成就稱霸武林的野心。
常教雖然被滅,但教主三十近衛和許多探子尚存,這幾年莫竹青與他們暗暗接頭,打探到不少機密,也動用了可以動用的關系,試圖積蓄力量,尋找複仇的機會。
對他們而言,馬淺夕絕對是個心腹大患,莫竹青帶人查了好久,終于在這幾日找到他的行蹤,今夜見他孤身一人,便決定下手。可誰能想到,他居然是孟散?!
許多往事湧上心頭,莫竹青怒沖腦頂,手中長劍一提,再次沖上去。
“你是孟散?那就更該殺!”
孟散不得不再次接招,莫竹青步步緊逼,他步步退讓。另外三人站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你們都忘了嗎?教主有令,見者殺之!”
莫竹青低喝一聲,這句話,狠狠刺痛了孟散的心。
想起袁玖,想起最後一次看到他的場景,想起那空無一人的山洞,心口的劇痛又一次蔓延。
莫竹青的意思很明顯,比起馬淺夕,他更想殺孟散。那三人猶豫了一下,也再次攻過來。
“莫竹青,我知道你讨厭我,但你現在最好停手,我有話跟你說,說完了你再殺不遲!”
“我憑什麽聽你的?不就是想活命麽,死心吧,你今天必死無疑!”
“我确實有重要的事要說,如果你是為教主着想,就不要一意孤行!”
莫竹青一愣,停了下來。孟散急退幾步,莫竹青已經殺紅了眼,再這樣下去,他确實必死無疑。
“哼,你一個叛徒,還有臉提教主嗎!”
孟散知道,莫竹青把一切都歸罪于他,他不否認。從當日架不住水寒衣的威脅背叛袁玖開始,後面的事都已注定。他和袁玖就像兩顆棋子,被水寒衣捏在手裏,想擺在哪裏就擺在哪裏。直到那天他明白過來,袁玖和孩子已經不見了。
所以他發誓,今後的人生,只為袁玖而活。
和莫竹青走進密林,其餘三人在周圍守着。說完正事後,莫竹青發覺,這人是變了不少。
“教主在哪兒?”
臨走前,孟散還是問了出來。大家都說袁玖死了,他不信。
莫竹青搖搖頭,“我不知道。”
孟散瞪大眼睛,“你怎麽可能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沒見過他。”莫竹青答得幹脆,“而且我勸你最好不要找他,更別見他。”
“也就是說你有他的消息?其實我……”
孟散眼中閃出希望的光芒,莫竹青卻像把他看透了,擺擺手打斷,“你只想遠遠地看他一眼?行了吧,我不認為你的出現對教主和我們有任何好處,為了不給大家添麻煩,你還是安安分分地當你的馬淺夕,好好呆着吧。”
莫竹青徑自往出走,突然又回過頭來,“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想殺了你。”
孟散一怔,目光中露出些許不安,“你喜歡他?”
“關你屁事。”
為了縮小目标,大家各走各的,有事再以暗號聯絡。莫竹青百無聊賴地在林中穿行,直到有些餓有些累還有些困,天邊已經泛白,他再一次選擇了最遠的路回去。
又走了幾步,他向困意妥協,準備小憩一會兒。
可剛一坐下他就一個激靈跳了起來,不想躲過腳下的機關,卻正好落入另一個機關,手腕腳腕被繩索捆住,他四肢張開,身體在空中形成一個大字。
然而他一點兒也不慌亂,好像早就知道有此一劫。然後在心底狠狠地呸了一聲,罵了出來:“下三濫的王八蛋!有種你出來!”
卻說孟散給傷口止了血,未及包紮便趕緊回到城中,潛進了全城最好的青樓,直奔花魁娘子的卧室。那一身輕紗軟緞的美豔女子果然沒睡,正等着他,卻被他的模樣吓了一跳。
“你怎麽了?”她迎上去,一眼便望見背上極深的傷口,面露擔心。
“一點兒小傷,不礙事,你幫我準備洗澡水,還有傷藥、繃帶和衣服,我明日一早還有事。”
“有事?怎麽之前沒聽你說?”
“今日才定下的。”
他又想起那兩個孩子,尤其是那個冬兒,不知為何,每次看她笑,自己的心仿佛也被填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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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